听到这话，阿瑞斯托愣住了。
训练场周围也顿时嘈杂了起来。
学徒们窃窃私语，大致就是些看好或不看好、谁胜谁负的争论。
埃尔尼、克拉尔和其他七个狩魔兵团的成员，状态陡然由消极变得振奋起来。
在凯尔莫罕，或许除了维瑟米尔等少数寥寥几个人，就只有他们知道艾林的神奇与强大。
甚至在艾林真实实力的某些层面上，就连维瑟米尔都不曾了解过。
譬如。
仿若神启一般，对技能的感悟陡然上升一个层次，被他们命名为“狩魔之瞳注视”的特殊现象。
这是与艾林这个团长紧密相连的。
今年上半年，七个人无数次地尝试过，在艾林不在凯尔莫罕的情况下触发这个效果。
甚至他们都联合起来请阿瑞斯托大师，带着他们在凯尔莫罕周边狩猎妖灵、小雾妖这些罕见的魔物。
水鬼这种常见的魔物更是不知道被他们杀死了多少只。
可没有一次！
无论猎杀的魔物有多高级，都没有再触发过一次“狩魔之瞳的注视”。
这使得艾林于他们心中的形象，在这半年中，在一次次的失败中，越发的神秘和强大。
要不是因为这自我攻略。
一个离开时间远远超过停留时间的、与他们同龄的团长怎么可能会让他们如此信奉。
甚至还愿意在刚刚那个尴尬的时刻，自发地维护他，为他说话。
因此。
当其他猎魔人学徒们还在怀疑时，埃尔尼和克拉尔等七人却已坚定地相信，最后的胜者必然是他们的艾林团长。
不过这时他们也没急着反驳，周围传来的怀疑的声音。
反而带着某种先知一般的优越感，冷眼旁观学徒间的骚动，将其中某些面孔记下来。
当然。
这些面孔只占学徒数量的极少部分。
水鬼的心脏精粹液对青草试炼存活率的提升作用，死亡率超高的高山试炼被改革，还有剑油、新法印和魔药在实战中的优越效果等等等等，艾林在凯尔莫罕的痕迹太多太多。
自那一届猎魔人学徒之后，所有的后来人都是艾林存在的受益者。
只是或多，或少罢了。
也正是由于这些痕迹。
大部分学徒虽然没有享受过“狩魔之瞳的注视”，但对艾林这样一个从未蒙面的前辈，也都心存好感和感激。
否则。
年龄与艾林也就相差两三岁的学徒们，可都在争强好胜的年纪。
刚刚听见诋毁艾林的言辞，就不可能刻意避讳，只是互相之间依靠眼神交流了。
当然。
故意否定、撺掇、嫉妒的声音肯定也有。
众生百态。
只要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维瑟米尔听到艾林反攻的宣言之后，心下也是一松。
“是了，现在喝下巨食尸鬼煎药和暴风雪还不完，只要艾林提出来，阿瑞斯托肯定不会拒绝的。”他心想。
但等了好几秒。
维瑟米尔发现艾林竟然一点向场边走来的趋势都没有。
“怎么回事？”
“艾林在想什么呢？”
阿瑞斯托愣神之后，也同样在思索这个问题。
难不成和他战斗的时候，对面这个面容稚嫩的后辈竟然还有心思保存了实力？
想到这，被小瞧了的怒火腾地一下，从心脏直冲大脑。
“哼~”阿瑞斯托冷哼一声，“那就来试试……”
话音未落。
阿瑞斯托猛地一踏地面，像是被猎物激怒的猛虎下山，裹挟着呼啸的山风再次向艾林的方向冲过去。
狰狞恼怒的面孔在艾林的湛蓝的瞳孔中迅速放大。
这速度，比阿瑞斯托上一回合展现出来的还要快得多。
两个猎魔人之间至少二十米的距离，几乎在电光火石之间被迅速略过。
不过虽然面上表现得极度愤怒，但阿瑞斯托的心里却极度冷静。
虽然艾林的话过于狂傲。
但从他以往的履历，却不是没有给阿瑞斯托一个惊喜的能力。
魔药、道具、法印、剑术……
他的底气在哪？
大脑迅速运转，思考。
暗金色的猫瞳在膝、腹、腕、肩几个节点来回观察，不愿意放过一丝一毫地变化。
“唰——”
风声如厉鬼，在耳边呼啸。
阿瑞斯托都冲过了一半的路程，还没有发现特殊之处。
他的对手面对他势不可挡的冲锋，就像是刚下山的猎魔人见到妖灵被吓傻了一样，在原地一动不动。
“艾林这小子，难不成是在吹牛吗？”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迅速闪过又迅速消失。
他不信被维瑟米尔交口称赞的猎魔人，会是和他的学徒萨利一样的废物。
无数猜测和应对措施，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在脑海中被筛选出来。
某一个刹那间。
阿瑞斯托灵光一闪。
“难不成，这小子的底气需要时间积蓄？”
当这个想法冒出来是，阿瑞斯托的眼睛顿时一亮。
是了。
想起冰矛咒那与一般法印相比，堪称漫长的吟诵步骤，阿瑞斯托自觉找到了关键。
脚下的力道再度加重，本就如同一道残影的速度再次加快。
因这巨大的力道，被踩中的训练场的沙石地面都被带了起来。
一小块一小块地迸射向后方，然后再半空中因不均匀的空气阻力，迅速化作迷蒙的烟尘。
气势非凡。
虽然很想看看艾林这小子的底气到底是什么，可他表现得太狂妄了。
对他竟然还想着留一手。
想到当自己那一句提醒过后，艾林脸上轻描淡写的表情，阿瑞斯托就气不打一处来。
正在这时。
他已冲到艾林五步以内。
“你输了，艾林！”
借着直冲而去的巨大惯性，阿瑞斯托前脚尖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地面。
整个人便如同积蓄满能量的龙卷风，带着酷烈的狂风呼啸着旋转起来。
仅仅只是在第一周旋身时。
“砰！”
钢剑的剑尖便已刺破空气发出了音爆，紊乱的气流缠绕着剑身。
目视过去。
仿佛坚硬的钢铁都因难以支撑这样的力道而扭曲。
而这还只是第一次旋身。
“咚！”
“咚！”
连续两步，也是两个旋身之后。
因与空气的剧烈摩擦，剑尖甚至都隐隐泛着红光，像是被炽热的火焰烧红的烙铁。
这是阿瑞斯托由狼学派双手剑琢磨出来的引以为傲的绝技——旋身斩。
曾经。
他就是依靠这一手绝技，斩杀了他的第一只大型魔物——叉尾龙。
但那时的他也就只能踏出一步而已，旋身两次。
而现在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的素质已不像年轻时那样快速增长，但由岁月带来的技艺提升却不可估量。
实际上。
即便是现在的三步三旋身也依旧不是他的极限。
但不能再提高了，一般的昆恩护盾可挡不住他这一击，他怕自己留不住手。
虽然现在看眼前的猎魔人有些不爽，但阿瑞斯托可没打算杀了他。
“咻——”
爆鸣声中，长剑的剑尖已经裹了一层闪着红光的朦胧白雾。
划破空气，猛地披头斩下。
最后一个旋身阿瑞斯托迅速看向艾林的眼睛，随时准备控制力道，偏移长剑的方向。
他本以为艾林见到这一剑劈下来，不说恐惧，至少也会下意识的惊慌。
但是。
当他的视线触碰道那双湛蓝的猫瞳时，却发现那里比巍峨雪山下的杀手湖还要平静，古波不惊。
为什么？
阿瑞斯托怔了一个刹那，感觉匪夷所思。
但劈下的长剑没有因此停下。
被剑身裹挟着的雾气狂风已经先一步，将艾林的头发猛地吹开，四散在身后。
然后……
就在长剑的剑尖距离艾林只有不到一米的时候……
阿瑞斯托看到那湛蓝的瞳孔中，忽地亮起一道红光。
当他以为这是某种错觉，已经准备偏移剑尖时……
“轰——”
比叉尾龙还要强烈的威压从身前突然爆发出来，强烈的危机感惊得阿瑞斯托瞬间寒毛耸立，肾上腺素分泌，心脏下意识泵起大量血液。
双手握住的长剑的力量陡然又增加了几分。
不好！
等阿瑞斯托回神，根本来不及思考那突然的强烈威压到底来自什么地方。
挥出破啸声的长剑以势不可挡，连他都难以控制的速度击向了眼前还带着稚气的猎魔人，像是要不顾一切地摧毁挡在剑前的一切。
待阿瑞斯托想要控制的时候，已经根本来不及了。
可是……
真的需要他来控制吗？
“嗡~”
胸前的学派徽章疯狂的颤抖。
一个浑身金色毛发的擎天巨怪陡然出现在面前。
与其相比，阿瑞斯托觉得自己仿佛只是一只蚂蚁。
“Yir……”
见到那巨怪的那一个刹那，天地万物似乎都在共鸣一个古怪的吼声。
气势磅礴。
下一瞬。
幻象还没结束。
仿佛雪崩般巨大的力道，扭曲了空气突然从身前碾压了过来。
阿瑞斯托只下意识抵抗了一瞬，就被瞬间弹飞，又反冲回他来时带起的烟尘中。
“咚！”
“咚！”
连续两步之后，又一个旋身后，他才将那力道，还有自身旋身斩的惯性卸去。
没等阿瑞斯托挥去烟尘，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ulr……”
又一个古怪的吼声，从极近处响起。
暴怒荒蛮。
强烈的威压也在这吼声出现的同时骤然消失，
但阿瑞斯托却反而觉得毛骨悚然，一丝寒意从尾椎骨直接渗透到了头皮。
眼前庞杂烟尘遮天蔽日如浪涛一般翻涌，仿佛有什么可怕的怪物藏在雾中即将出现。
“该死！”感受到心脏都在微微发颤，阿瑞斯托在心里大骂，“我这是在恐惧？”
他很想否认这个想法，但又不得不正视，身体各处传来的强烈割裂和陌生感。
仿佛回到了当初还是一个普通猎魔人学徒的时候，猎魔人教团分崩离析，整个学派寥寥数人在索伊首席的带领下，寻找存身之地。
却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通体血色狰狞可怖的巨龙。
龙威之下。
四肢百骸仿佛都有了各自的想法，而不听他操控的耻辱，几百年过去了他都记忆尤新。
红龙被首席杀死后的许多天，他都强迫自己站在巨龙，比他整个人还高上两倍的可怖头颅前，直视它那双该死的散发着威压的龙瞳。
这才从惊恐中恢复过来。
而现在。
那消失了的威压，竟然带给了他相差仿佛的恐惧感。
“艾林，到底做了什么？”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阿瑞斯托神经紧绷到了极致，再也忍受不了这种与未知恐怖对峙的隐隐恐惧。
体内魔力迅速流转。
右手屈中指，猛地向前一推。
阿尔德法印。
强烈的波动直接将眼前的翻腾着的烟尘吹净，露出空荡荡的褐色地面，以及远处猝不及防被吹了一脸沙子，却还尽力睁眼看向训练场的猎魔人学徒。
维瑟米尔也站在那里，一脸诧异地和他对视了一眼。
“艾林呢？”阿瑞斯托愣了下。
下一瞬。
“咻！”
剧烈的破空声从身后传来。
什么时候跑到身后去的？
为什么什么动静都没有感受到？
……
听到破空声的刹那，无数个念头迅速闪过脑海，但他的身体已经来不及反应了，只能尽力转头向看去。
可未等他完全回首。
“砰！”
难以抵抗的力量直接重击股方肌，击碎了阿瑞斯托的昆恩护盾。
淡金色的魔力辉光闪烁间。
“嗤~”
护盾破碎的冲击波还未来得及爆发，阿瑞斯托就直接被这力道抽向了场外，穿破呼啸的空气，如一道利箭直直地射向了场边瞪大了眼睛的维瑟米尔。
两旁的景物飞快越过，形成残影。
那力道在砸中昆恩法印时，其实已经留力了，并没有破坏阿瑞斯托对身体的控制。
因此他是有机会在半空中调整身形停下的。
但固执的阿瑞斯托并没有抓住这个机会，而是调整姿态，即便重心彻底失衡，也要尽力向后看去。
他想知道击败他的到底是谁。
不靠什么简单的逻辑推理、事后的问询，就在此时此刻，就用他自己的双眼，在第一时间看见“他”——
那个让他毫无察觉，毫无还手之力，猝不及防就被击败的人。
于是。
他看见了。
在更浓重的烟尘缭绕之下，灰蒙蒙难以辨识之处……
蓝宝石，闪烁着妖冶暴怒的不详红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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