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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离开春溪村的行程并不顺利,甚至可以说是颇费了一番周折。
也是,虽说早就失了顶梁柱谢贵生的消息,谢家却也是在这儿扎根了这么多年的,哪能说走就走呢?
这里头反应最大的不需问便是谢家的大伯,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可以说是震怒,敲碎了几个茶杯!
诚然谢贵生已经离家多年未见音讯,但是谢晚是谢家的娘子,谢刘氏是谢家的媳妇,更别提还有一个谢大柱,那是实打实的谢家血脉,老二这一脉唯一的香火了,若是让谢刘氏带走了成什么样子?
难不成就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老二家的香火离开家乡,在这一辈就这么断了?若是这样这般轻易的不去理会,他也不用在春溪村做人了,指不定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什么难听的话呢!
他的反对让谢晚很是为难,很多可以拿出来说的理由却是不能讲于他听得,他又是上头唯一仅存的长辈,这让她有些捉襟见肘的感觉。
谢家小门小户,没有所谓的族长宗祠长老一类的玩意儿,开什么宗族大会商议是没可能的,是以这谢家大伯便是唯一一个领头羊,他说一便是一绝对不可能变成二的角色。
在她为难的时候,还是谢刘氏出马,一个人去了大伯家中用了不知道什么法子将他给说服了。
待谢晚问起的时候,谢刘氏却只是笑,说自个儿老实了一辈子,临走了发了一会威风倒是挺过瘾的。
原来谢刘氏一大早也不梳洗。直接蓬头垢面的闯进了大伯的家中,没等人反应过来呢。二话不说便跌坐在地上痛哭起来,口口声声的说她这么多年没了男人守着活寡,含辛茹苦的拉扯大了小姑子和谢贵生的儿子,如今好不容易听人说谢贵生在江南一带出现,想带着儿子和小姑子去寻夫,大伯却又不让她去找。简直就是要了她的命了!
谢刘氏这么多年一直是温柔贤良的样子,哪里曾有这般撒泼的时候,倒是把大伯一家子吓的够呛,就连那不是善茬的二嫂子也有些怕。
她这么一哭,嗓门更是放天了的喊,很快左邻右舍便聚了起来看热闹,还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说着谢家的三媳妇儿一向老实,这回竟然被逼成这样了。大伯一家太不厚道了云云。
这才让大伯逼于无奈的答应了她们要走的要求,答应归答应,却要求谢刘氏发誓一定会好好的抚养谢家的娘子和郎君,并且待大柱长大了娶了媳妇,还是要回春溪村来拜祖宗的。
这等小事又有什么难办的,谢刘氏当场便答应,又指天发了毒誓。
谢晚没成想到自个儿嫂子居然还有这般彪悍的一面,不由得竖起了拇指大喊佩服。
解决了谢家大伯。春溪村中的乡亲们也不是好相与的,几日来不断的有人过来打听。
这个时候一户人家迁徙至别处也是个大事,背井离乡向来不是什么好事情,谢家要走的心如此的坚决。让有些好事之徒还联想到了城中阮家的事情,寻思着莫不是这谢家的小娘子也干了什么犯法的事情?
不过好在想归想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是烦的谢晚连觉都睡不好,只想提把菜刀立在院门口,将那些探头探脑的人都吓跑了才好。
可惜她也只能想想罢了,这一切自然还是得劳烦谢刘氏去处理。
而宝姐儿等一干人便是躲在房中,不到万不得已并不出门一步,非常时期,越是在人前露脸多越是容易乐极生悲。
将苏婆子的侄儿早前写给她的信件和提出要迁去邺城的请求一起提到了衙门中,剩下的便是户籍司名的事情了。
虽说只是等待,却是过了好几日的时间才有了结果,这还是谢晚使了银子换来的速度,若是按正常的程序,没有三、两个月是不要想着拿到文书的。
等那张盖着官府红印的纸到了手中的时候,谢晚还觉得跟做梦似得,没想到这就成了真。
说来也好笑,急着走的是她,临了得了准信儿了,舍不得的也是她。人哪,真是顶顶奇怪的动物。
她环视谢家翻新没多久的屋子,暖烘烘的大炕,精心设计的浴所,就连那间小小的厨房,让烟火燎的发黑的墙面,都那般的温暖可爱。
当初哪里想到会有离开这儿的一天呢,这回一走怕是以后都用不上了。谢晚叹了一口气,托着腮不知道想些什么。
拿到了文书之后,又全家出动,将不能丢弃的物件一一的捆好,好方便一起带走。
这谢家的房子对于谢刘氏来说充满了回忆,她顶着红盖头嫁进了这里,同夫君在这里度过了最初幸福的新婚时光;在这里梳起妇人髻,在这里掌勺、在这里有了大柱、又在这里目送自己的夫君远走……一件事一件事,都是她人生至关重要的组成部分,她一件东西也放弃不了。
经常是拿起那个舍不得、端起这件又放不下,就连那已然蹭掉了面上青漆的破烂柜子都想带上。
这可把谢晚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好说歹说的才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饶是这样,待最后收拾出来的行李也足够让人咂舌的,堆得跟小山一样。
谢晚在这堆东西前整整呆了一炷香的时间,目瞪口呆的说不出话来,最好才醒悟过来痛心疾首的说她们完全就是闹着玩的呢!这么多的东西,就算是雇上三、四辆马车也别想装的下!
她们这是迁徙,不是逃难!不用连浴桶都带上吧?!还有那些抹布是怎么回事?扫把又是干什么用的?!
简直胡闹!谢晚哆哆嗦嗦的指着她们半响说不出来话,最后严厉的要求她们一切行装从简,除了必备的生活度用之外,什么都不准再带了!
这房子还在这儿呢,永远是谢家的老家,把它搬得一干二净是几个意思?
众人在她的咆哮声里暗暗撇嘴,却也不得不开始清减里头的东西,最终挑挑拣拣的勉强用一辆马车便能装上所有的行装了。
待一切准备好了,也过去了快近一个月的时间,大柱也从学里回了家。
他也要跟着去邺城,自然是不能在先生的门下读书了,为此甚至还哭过鼻子。
先生待他极好,他有些舍不得,红着眼眶跟先生拜别的时候,师娘也是搂着他狠狠的哭上了一场。
“切莫忘本”——这是先生留给他最后的几个字。
这天是个晴朗的天气,冬日的寒气似乎已经褪去,初春的气息渐渐的浓厚起来,河上的薄冰早已融化,路边的野草不再是干枯萎黄的模样,而是悄悄的伸展了腰肢,树上冒出了些许的嫩芽,鸟儿开始在林间飞窜鸣叫,昂然的生机充盈着春溪村的每一个角落。
谢家便是选在了这天的大清早启程,也算是应了一个好兆头。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
谢晚早便去城中租借了两辆马车,一辆宽敞一些坐上四个大人两个小孩一点儿问题都没有,而且里头都铺了软布,又有各种暗格方便放些东西,这路途遥远的还是舒服一些更好;另一辆则是普通的黑顶马车,装上他们的行李已经是塞得满满当当的,也不追求什么舒适性了。
众人带着一股奇妙的心情看着渐渐搬空的行李,半是兴奋半是不舍的一一踏上那辆载人的马车,掀帘子前都不由自主的回头望了一眼已经落了锁的谢家院子门,左右两张红艳艳的门神画片,前不久除夕时才贴上去的,越过院墙伸出枝桠的老枣树上泛着了些许的绿意,几只红嘴的画眉鸟闲闲的站在上头。
最后轮到谢晚上车,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觉得鼻头一酸,连忙掀开帘子一闪身钻进了马车。
启程的第一天,可不能哭鼻子呢!
里头宝姐儿窝在弄儿的怀中,正啪嗒啪嗒的掉金豆子,大柱坐在谢刘氏的脚边上也是神色黯然的模样。
谢晚摸了摸宝姐儿的头发,她越发哭的有些喘不上气的感觉。
虽然在这儿只不过住了月余的时间,却都是开开心心的日子,她舍不得那棵她一个人都抱不过来的大枣树,舍不得她坐在门口晒太阳的小凳子,舍不得狗蛋、春妮……
见她哭的伤心,谢晚吸了吸鼻头,硬生生将心中的感怀压了下去,又朝外头喊了一声:“可以走了。”便坐下了。
一时之间,车中坐着的几个人的心随着谢晚这一声招呼都暗暗的发紧,脸上的表情也是掩盖不住的有些哀愁的意味。
“都高兴些……”谢晚轻声的说,先带头扯了一抹灿烂的笑容,见众人在她的话语中也都勉强的笑了之后,才伸手拍了拍车厢的侧壁。
随着她的招呼,外头已经坐好的马夫一扬手中的鞭子,挽了一个漂亮的鞭花,伴着响亮的一声“喝儿——”,马车便不带一丝留恋的朝出村的土路上飞驰而去。
天气正好呢,外头的风景那般的明媚,未来在等着他们。
ps:
第二卷开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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