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悦兮不再说什么,有些事轮不到她多嘴,她知道。她只希望合喜能将自己的感情隐藏得好,不然露出马脚,对谁都不好。
但是感情这种事,是隐藏不住的,就算一时狠狠压制了,总会在合适的时机以更猛烈的方式迸发出来。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彼时的康平王府依然是宁静的。
皇宫里也是宁静的。
边疆遥远,又要调查,沈家一事的真相尚需要费些时候,陈灵秀也尚无下落,所以赵广也不急着去找赵正和沈悦兮,只等着人证物证都全了的时候,他自然会去找赵正和沈悦兮对质,发落起来也名正言顺。
对于赵正每天带着沈悦兮在京城里闲逛,皇上也习惯了,有时候还会在孙得禄面前表示羡慕,毕竟他身为一国之君,多的是处理不完的政务,像赵正那样每日游玩是想也不敢想的。
“天下百姓都指着您哪皇上,您是天子,天赋重任,那些清闲之人如何跟您比得。”孙得禄总是适时安慰着赵广。
赵广自然是懂得这些道理的,但是这话从旁人嘴里说出来,他听在耳朵里,仍是受用。
即便是帝王,人性的弱处也是大抵相同。
又隔几日,福寿宫里的老妈妈来殿前禀报,说太后身体有恙。
赵广放下手边政务,带着孙得禄一道儿去福寿宫看望太后。
太后侧在榻上,看面色还好,只是声音虚弱。皇后在一旁陪着轻声说这话,见赵广进了屋,皇后起身请了安。
“母后说身体乏累胸口闷得很,刚正念叨着想让岳溪进宫陪着说说话呢。”皇后边说边目光颇有深意地看了看赵广。
赵广当即会意,定是太后想念岳溪,想让她进宫又不好直说,竟如小孩子一般装起病来了。
“母后想念岳溪,那儿子便下道圣旨将她宣进宫便是。”赵广道。
太后当即坐了起来,笑着道:“那便赶紧将她宣进宫,那小丫头虽然面子冷,但这些日子不见还怪想她的……对了,连老七一块儿宣进宫,不然他在府里也不能安心。”
赵广回头看了看孙得禄,孙得禄会心,立即吩咐了下去。
“那个岳溪到底哪里值得母后您这样喜欢?”赵广问出心里疑惑。
太后琢磨了会儿,摇了摇头,“也说不出她到底哪里好,但是瞅着她的模样,母后这心里就是欢喜,母后这辈子只有你和老七两个儿子,许是没有女儿的缘故罢。”
这话也不尽然,后宫嫔妃众多,公主众多,也没见太后这般偏爱哪个。或许,这便是人与人之间不可言说的微妙。
赵广在福寿宫里陪着太后又闲话了会儿,便离开了,他还有堆积如山的奏折要看,要批,天下所有的事都堆积在他的案头,容不得他懒惰。
另一边,宫里的旨意很快便传到了康平王府。
“太后也不知是怎么了,祈天礼那日便是着了魔般的喜欢她,隔些日子不见竟又召见,该不会是她会什么巫术吧?不然如何让七爷迷了心窍,让皇上厚赏,又让太后如此惦记着?”待通传的公公走了,接旨的人也散了,安意如对合喜说道。
“仔细瞅瞅,她倒也的确是生了一副招人喜欢的样子。”合喜说道。她不讨厌沈悦兮,沈悦兮身上有一种莫名的让人信服的气质,跟着她一起去戏园子后台的时候,合喜甚至想要跟她说几句体己话。
“跟你说这些简直就是对牛弹琴。”见合喜也向着沈悦兮,安意如有些气恼,转身往自己院子去了。
合喜急忙跟上去,“姐姐,王爷这些日子去宫里了,咱们去听戏如何?”
“不去。”安意如想都不想拒绝了。
“那咱们就在这府里闷着吗?皇宫去不了,戏园子总该去一次的罢。”合喜不死心,笑嘻嘻地继续求着。
安意如不再说话,合喜就一直跟在后面,慢慢的磨,她知道赵七爷不在府里,安意如左右无事,总会被她说服。
果然,当日赵正和沈悦兮进了宫,安意如便与合喜一道儿去听戏了。
这一次,安意如与合喜没有坐在包厢里,她们坐在离舞台最近的位置,何媚生一出来,合喜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这一次,她没有扔金扔银,而是将自己头上一枚玉簪扔到台上。
这枚玉簪自合喜12岁时母亲所予,一直戴着,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这一刻,合喜觉得这枚玉簪是属于何媚生的。
何媚生也没有辜负合喜的心意,一曲落幕,满台的金银皆未入何媚生的眼,却弯身拾起了合喜的那枚玉簪。
当何媚生的手指触到自己玉簪的那一瞬,合喜的眼泪唰地落下。
合喜的举动太过出格了,但是安意如却也并未多想,因为她此时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舞台上,她下午着人给丞相府递了封信函,让蔚实到戏园子来等她,她一直观察着四周动静,看蔚实到了没有。
待看到了蔚实的身影,安意如又等了会儿才起身,假意去如厕,由春丫陪着一道儿往戏园子后院去了。
“戏园子里太嘈杂,本妃只是想在这里透透气儿。”安意如站在后院,仰头看了看夜晚的星空,对身旁的春丫道。
春丫垂着头,没有言语。她在安意如身边伺候,一直小心谨慎,安意如要做什么,轮不到她说好还是不好。
在后院站了会儿,安意如便又回到了戏园子里。
安意如刚一离开,便有一个身影快速地走到安意如刚刚站着的地方,捡起地上一张叠着的纸。而后快速离开了。
那人正是蔚实。
因着何媚生的戏已经唱完,看戏的人已经走了大部分,合喜沉浸在看戏的情绪里,还坐在远处,呆呆看着戏台。
安意如回来,唤了合喜一声,合喜才回过神来,轻轻叹息着说了一句:“姐姐,我们回吧。”
回去的一路,安意如和合喜在马车里都沉默着。合喜想着戏,安意如想的却是刚刚自己扔在地上的纸,那张纸上写着让蔚实除掉沈悦兮,随他用什么法子。
反正她安意如日子过的悲惨,那么索性大家都不好过吧。沈悦兮要是死了,七王爷一定会很难过吧,既然不能让七王爷爱自己,那么让七王爷伤心也是好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寂,灰心与绝望,让安意如有了同归于尽的疯狂。她想象着沈悦兮死去的情形,不动声色的眸子里有了嗜血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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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悦兮进了宫,在福寿宫里,陪着太后说话。
太后问起沈悦兮小时候的事,沈悦兮也只好将陈灵秀说过的事当做她的,添点油加点醋,说给太后听。
太后很开心,一旁的皇后见了,打趣道:“太后昨儿个还身子不爽,这会儿见了岳溪就什么都忘了,若是岳溪给七王爷诞下几个王子,太后真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样子了。”
皇后这话说的正中太后的心思,光是想想这事儿,太后就已经欢喜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了,她拉着沈悦兮的手:“岳溪……”
话还没说完,赵正在一旁说道:“母后,悦兮脸皮薄,您还是不要说这些了,儿臣不想悦兮有压力。”
皇后在一旁掩口而笑,“是了是了,七王爷护内,咱们也甭操这么多心,只等着好消息便是。”
太后也笑,看着沈悦兮,打量她的眉眼,真是越看越招人稀罕。
晚膳也是在福寿宫里用的,晚上,赵正和沈悦兮照旧住在福寿宫的偏殿,二人照旧一起下棋,夜里,赵正依旧睡在榻上。
第二日清早,又陪太后一道儿用了早膳,用过早膳,看着外面天气不错,太后便与赵正和沈悦兮一道儿去赏梅了。
过了这些日子,御花园里的梅花已经开了一些了,清冷的空气里,植物枯萎的时节,盛开的梅花显得分外雅丽。
“寒梅几支,冰雪不惧,人间风骨当如斯。”在梅花前伫立,沈悦兮轻声叹了句。
不过是随口一句感慨,太后听了也要赞叹,“只以为这孩子长得好,招人喜欢,料不到还能出口成章呢。”
沈悦兮垂着眼,说了句“太后真是谬赞了”。
可太后哪觉得是谬赞呢,她就是觉得沈悦兮好,哪儿哪儿都好。
这种没来由的喜欢让沈悦兮有些压力,待太后回去歇着,留下她和赵正一同多逛逛时,沈悦兮对赵正道:“太后这般喜欢我,倒让我有些惶恐了。”
赵正笑了下,“为何?是听了太后催你为我诞育子嗣的话觉得惶恐?”
沈悦兮摇了摇头:“我只是担心有一天我做错了什么事,太后便不再喜欢我了。”
经历过忽拙那般炙热的爱又消失,让沈悦兮在感情上很没有安全感。
“就算你做错了事,我也会帮你担着。”赵正语气淡然,却很坚定。
沈悦兮回头看赵正,冬日暖阳落在他的肩上,使得他整个人有了神一样的光辉,他也真的是个好看的男子,眉眼俊朗,举止从容,眼神里盛着一湾看不到底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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