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日,太后探过皇上之后,召见了赵正。
“你皇兄这病啊眼看着越来越重了,看样子只是在熬着时日了,若是有日你皇兄驾崩了,那皇位该如何?”太后问赵正。
“自然是由太子继位登基。”赵正没有犹豫地回答。
太后松了口气,顺势说道:“太子年幼,即便是登基也要你辅佐,到时候你便是摄政王了。”
“不过为了防止伍家势力复苏,太子登基之时便是皇后薨世之日。”赵正说道。
不但皇后,伍知川一族都必须死。赵正不像赵广,当年还留有一念之仁,对于伍家这样在朝廷盘踞势力的家族必须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赵正如此狠绝让太后心中一凛,不过转念一想,赵正是对的,朝廷纷争斗的便是你死我活,今日你留他一命,他日便有可能死在他的刀下,无谓的仁慈是最无用的东西。
所以,太后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不过,这件事的后果会很严重,太后和赵正都是知道的,这会令太子对赵正产生仇恨,等太子成年后会做出什么事呢?
好在离太子成年还早,目前只能先顾着稳定时局,继续赵家皇室的权力,其他的慢慢再来吧。
“岳溪还好吧?如今身子也该大了,女人这个时候最需要关爱,你虽然忙着政事,闲着便多陪陪她。”太后惦记着沈悦兮的胎。
嗯。赵正点了点头。
然而事实上,他和沈悦兮有好久没有好生说说话了,他主理了朝政才知道,打理国事比他想象的还要耗费心血与时间,尤其是他刚接手政务没多久,有许多事都要从头开始了解,理顺,他每天天不亮起床准备早朝,下了早朝要处理堆积如山的奏折,许多事他不能凭一己之力解决,便要召集大臣觐见,一天忙下来常常要到深夜还在为国事烦忧,回到王府的他常常疲惫的一句话都不想说,倒头便睡。
有时候,实在太晚,他便留在宫中了。
起初只是偶尔一两晚,后来留宿宫中的日子便越来越多了。
沈悦兮在王府里,起初每晚等赵正回来才安寝,后来便先睡了,再后来早上醒来,看着身旁空荡荡的位置会发会儿呆,她身子大了,起床有些笨拙不便,知翠便警醒着,听到一点动静就赶紧上前,扶着沈悦兮起床。
“七爷昨儿个又没回吗?”坐起身来,沈悦兮问知翠。
知翠点了点头。
“七爷这些日子太过劳累了,你去嘱咐膳房,若是七爷晚上回来,膳房需得熬制滋补的参汤,早上让七爷喝了再去早朝。”沈悦兮对知翠说道。
知翠忙应了,而后去拿了一盒细腻的膏脂出来,沈悦兮身量渐大,怕肚子上留下花纹,便早晚用着膏脂按摩肚皮,所以虽然七个月了,沈悦兮的皮肤依然细腻如初。
而这个膏脂是赵正给沈悦兮的,他说女子都爱美,不想看着她以后因此而留下遗憾。
沈悦兮是第一次有孕,自然是不懂这些的,听了解释才恍然地点了点头。
而后她把那膏脂端在手心里打量着,轻声问道:“这膏脂不会对胎儿不好吧?”
“当然不会。”赵正沉声回道。
沈悦兮笑了笑,“我信七爷。”
从那日起,这膏脂沈悦兮便一直用着,到现在已经有将近三个月了。胎儿安好。沈悦兮一颗心这才彻底放了下来。
“说到底,男人还是喜欢美色多一些吧?”沈悦兮问正在帮她轻轻按摩肚子的知翠。
“奴婢哪懂那些,不过七王妃您生的这么美也不用担心这些的。”知翠笑着说道。
沈悦兮没有再说话,生的美又如何,再美,看的久了也是平常,得入了对方的心方能长远。
如今赵七爷的心里,也不知有没有她?还有多少?他现在手握重权,人一旦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或多或少都会变的,人不是神,稍不留神便会迷失。
所以,沈悦兮如今对赵七爷,有些小心翼翼了。
她知道,一旦两个人之间变得小心翼翼,那便是心远了,当初和忽拙是如此,与赵正也是如此。
想到这里,沈悦兮叹了口气。
见沈悦兮叹气,知翠急忙安慰道:“七王妃您如今可是怀着康平王府的世子呢,任谁也抢不走您的恩宠的。”
听到这句话,沈悦兮的心里更是一声冷笑,若是旁人知道她如今怀的是北胡大将军的孩子,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说到底,赵正对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不仅对她依旧悉心照顾,连她的孩子,他都没有伤害。
对赵正,沈悦兮是感激的。
有时候沈悦兮自己也很矛盾,她感激赵正,却又一直在利用他,她虽然自责,但是现在,她真的很想让赵正将自己的兄长从死牢里救出来,她知道,如今的赵正完全能做得到。
可是,她该如何开口呢?一桩事接着一桩事,如今在赵正用焦头烂额来形容也不为过,自己若是这个时候提起兄长之事会不会显得太过急切了?
沈悦兮踌躇良久。
这段时间她一直想去牢里看看兄长,但是赵正让她待在王府里,她便安静地待着,局势纷乱,她不想出去给赵正惹了麻烦,如今任何一个麻烦对赵正来说都是大*麻烦。
当初赵正之所以在朝堂之上反败为胜,就是因为挟持了那个护卫军总管的家人,使得他不得不服从赵正,沈悦兮想,如今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反对势力想要抓住她来威胁赵正呢。
所以,她得老老实实地待在王府里,等待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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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后提起沈悦兮的这日,赵正晚膳时回到了王府。
“今儿个怎么回来这般早?”沈悦兮笑着迎上去。
“想着好久没好生陪你用顿膳,便回来了。”赵正伸手抱了抱沈悦兮。
“我不碍事,知道您如今不比从前,我都能理解。”沈悦兮柔声说道。
赵正笑了笑,“政务是永远处理不完的,所以也要抽空休息,这是我这些日子悟出来的道理。”
沈悦兮点了点头,“您能这样想我就安心多了,本来这些日子还常常害怕您太过操劳,想着要怎么劝劝您呢。”
“让你担心了。”赵正说。
用过晚膳,赵正陪着沈悦兮在王府里散了会儿步。
路过倾儿住的院子,赵正进去看了看倾儿,沈悦兮没有进屋去,在院子里站着看着那些花花草草,快秋天了,花儿开到荼蘼,树木也有了残败之势,沈悦兮从空气中嗅出死亡的气息。植物死亡的气息。
赵正跟倾儿说了会儿话便离开了,陪着沈悦兮继续散步。
“我们搬到皇宫生活如何?”走着,赵正忽然问了句。
嗯?沈悦兮扭头看向赵正,“这不合规矩吧?”
赵正笑了下,“规矩也是人定的,我如今这么忙不能时常回府看你,难免记挂,若你是宫里,我便随时可以看到你,哪怕在批阅奏折时你在一旁研墨也是好的。”
沈悦兮想了想,“我虽然也想如此,但觉得目前还是不可。”
“为何?”
“七爷您如今虽然重权在握,但皇上毕竟尚在,我若入宫常住会落人口实,如今最忌讳这些风言风语,对您不好。”沈悦兮柔声说道。
听了这话,赵正握住沈悦兮的手,“难得你总是为我着想。”
“你我即为夫妻便是一体,自然要同心同德共渡难关。”
“你觉得目前是难关吗?”
“上有病重的皇上,下有居心叵测的臣子,中间还有年幼的太子,外面还有庞允作乱,何止是难关啊,七爷您接手的可是一团火,做的好,这团火在火炉里烧着,做不好,这团火落了地,整个南夏都要烧了。”
赵正的笑意更浓了,“那依你看,我该如何呢?”
“权力自然是握在自己的手里最踏实,不是一时的,而是一世。”
赵正依旧笑着看沈悦兮,没有说话,沉默前行。
沈悦兮也不再多言,赵正不说话,她不知道他心底的想法,只能点到为止。
“对了,过些日子,我准备将沈奕放出来。”又走了会儿,赵正说道。
“真的?”沈悦兮听到这个消息感到很惊喜,又觉得有些不妥,“这样做可以吗?”
毕竟是皇上下令押入的死牢,如今皇上尚在,赵正便将沈奕放了出来,不是给这些朝臣把柄治赵正的罪吗?
“自然不是明着放出来,”赵正扭头往后看了一眼,“过些日子,大理寺会宣布沈奕的死讯,一个死了的人总不能继续待在死牢里吧。”
沈悦兮便一下子明白了赵正的用意,点了点头,开心不已。
“哥哥出来之后安排住在哪里比较合适呢?”沈悦兮问。
赵正想了想,“让他先去云游寺吧,慧能会照顾他,等过些日子看看时局如何再做打算。”
沈悦兮点了点头。她心里最大的忧虑终于了结了,道谢不足以表达什么,沈悦兮靠在赵正怀里,伸手双手环抱住他,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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