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明节前一晚,江世霖躺在空落落的床上,辗转反侧。第二天一早,夏堇即将离开,永远走出他的人生。他想得很清楚,他想放她自由,给她,也给自己重新开始的机会,可是她真的要走了,他满心不舍。
他已经知道她的目的地,他也知道,她联络了她父亲的故友。他猜想,她大概想在那里落籍。他悄悄打听过,那是一个美丽而温暖的地方。他很高兴,她选了一个不错的地点,可那是大楚朝的最南方,离涿州最远的城池。他猜想,她一定恨透了他,所以想离他远远的,这辈子都不相见。
江世霖很想走去厢房,最后再抱一抱她,哪怕只是看她一眼,可是他不能,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再次禁锢她。
“吱呀。”他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赶忙闭上眼睛。他没料到她会在临走前过来看他,又或者,他只是落了什么东西?
江世霖屏息静气。他感觉到她在靠近自己。他怕自己露出马脚,只能翻了一个身,面朝内拉起被子,掩盖自己的表情。他自嘲地轻扯嘴角。为了她,他居然变得这么狼狈。
“谢谢你。保重。”
夏堇的声音细若蚊蝇,但江世霖听得清清楚楚。他恨不得坐起身拉住她。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僵硬地躺着。他们之间,终于画上了最后的句号。
江世霖默默听着她走出房间,关上房门。他猛地坐起身,情不自禁走到窗口。他想最后再看她一眼。清晨的光线很暗,他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她站在院子内与吕嬷嬷说话。
“三奶奶,您不让三爷陪着,为什么也不让奴婢跟着去?”吕嬷嬷隐约觉得不对劲。应该说,她觉得主子此刻的神情很不对劲。
夏堇笑了笑。轻轻握住吕嬷嬷的手,回道:“只是给父亲上一柱想罢了,我去去就回。这里的事,还有母亲那边,以后就麻烦你了。”
“三奶奶?”
“我是说,你给母亲送祭品的事,没有其他意思。”夏堇急忙掩饰。丁香已经许了人家,对方忠厚能干,家里人口也十分简单。吕嬷嬷是丁香的姨母,而春桃和秋桐又是钱妈妈的女儿。所以她索性谁也不带走。江世霖既然默许她离开,自然不会为难她们,所以她并不担心。只是觉得不舍。
江世霖站在窗子后面,目送夏堇的身影消失,才失神地坐在椅子上。她走了,他就像硬生生被人抽去一根肋骨一般。他走到她的梳妆台前,他送给她的首饰。胭脂,她一个都没有拿走。
“笨蛋!即便你不想要我送的东西,这些可以换很多银子的。”他哽咽,抓起首饰盒子里的东西,紧紧攥在掌心。片刻,他慢慢松手。簪子、手镯、耳环“噼里啪啦”掉在地上。他很难受,他忽然有一种毁灭一切的冲动。他猛地挥手,首饰盒子。胭脂,铜镜全都飞落在地。
“三爷?”吕嬷嬷一早就站在了门外。她总觉得今日的夏堇很奇怪,正犹豫着要不要禀告江世霖。
“没事。”江世霖怔怔地看着满地的狼藉。
“三爷,奴婢想说,三奶奶……”
“别烦我!”江世霖冷哼。他抬腿走入内间的衣柜前。她的衣服全都整整齐齐摆放在里面。今天她穿了月牙色的襦裙。那是她的嫁妆。“所以,她这是告诉我。她不会拿走江家的任何东西,是这个意思吗?”他对着空气说话。
片刻,江世霖又像无头苍蝇一般走出内间。书桌前,她已经趁着先前几天的大整理,把她常看的书籍,常用的文房四宝全都收了起来,就连一旁的盆栽都换过了。
江世霖立在墙边环顾四周。整间屋子,除了他送她的东西,再没有属于她的影子。
“你真的好狠心。”江世霖喃喃。
江世霖不知道自己在屋子里站了多久。当他回过神,他径直往厢房走去。他用力推开房门,绿哥儿扑棱了两下翅膀,扯着嗓子大叫:“江世霖,混蛋!”
“别叫了,再叫把你炖汤!”江世霖说着,“嘭”一声阖上房门。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他只想呆在有她气息的地方。他走到床边坐下。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早已没了她的体温。他坐在床沿,看着鸟笼中的绿哥儿。
绿哥儿叫了两声便不再开口。它悠闲地站在支架上,慢慢梳理自己的羽毛。
“你这只笨鸟,永远只会说那么一句。如果你告诉她,我是大善人……”他说不下去了,低头自言自语:“输了就是输了,一年的时间,你不能让她爱上你,你埋怨一只鹦鹉又有什么用?”他自嘲地轻笑,劝说自己:“单单只有你爱她是不够的,爱情是相互的。放她离开才是对的,否则她只会抑郁一生。”
江世霖独自一人坐在厢房,猜测着她现在到了哪里,正在做什么。他鼓励自己打起精神。她走了,他还有很多后续需要跟进。他答应她照顾她,照顾她的家人。她不需要他,但是他不能违背自己的诺言,置她的家人于不顾。
偶尔的时候,他真的觉得她狠心。她居然选择独自一人离开。若是她好好与他商议,坦白告诉他,她想要和离,他会想办法做到的,那样至少她能和自己的母亲生活在一起。是什么动力,让她选择远走南方?
“吕嬷嬷,三爷呢?三爷在哪里?”丁香慌乱地声音在院子内响起。
“发生了什么事?”吕嬷嬷急忙扶住丁香。
丁香又慌又乱,狼狈不堪,头发已经全部散开。
“三奶奶呢?你这是要急死我吗?”吕嬷嬷也慌了神。
江世霖打开厢房的门,对着丁香和吕嬷嬷说:“你们,进来说话!”
丁香推开吕嬷嬷,跌跌撞撞跑向江世霖,一下子跪倒在廊下,哀声说:“三爷,请您快派人去找一找三奶奶……”
江世霖看到四周窃窃私语的丫鬟们,沉声说:“你若是不想给她惹出麻烦,就进屋再说。”
吕嬷嬷心生不好的预感。她扶着丁香步入厢房。不远处的夹道内,王婆子双手合十,对着天空拜了拜,喃喃自语:“阿弥陀佛,不是我想伤你性命,是你自寻死路,怪不得旁人。”
厢房内,江世霖沉着脸问:“最后,她对你说了什么?”
吕嬷嬷和丁香全都懵了。丁香哆哆嗦嗦地说:“三奶奶请三爷把春桃和秋桐送回夏家。三奶奶说,她已经把奴婢的嫁妆准备妥当,奴婢和姨母的卖身契就是嫁妆之一。等奴婢成亲后,要好好孝顺姨母。”
“还有呢?”江世霖想问她,夏堇有什么话对他说,哪怕只字片语也好。可惜,他只看到丁香哭着摇头。
吕嬷嬷一掌打在丁香背上,顾不得江世霖在场,怒道:“你这个死丫头,你倒是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丁香一下哭了起来,呜呜咽咽说,上了马车之后,她喝了一杯茶,就觉得昏昏沉沉的。后来就听到夏堇对她交待那几句话。待她清醒过来,马车就停在夏家墓地旁边。她和车夫急忙赶去夏知翰的坟前,就看到祭品好端端摆着,压根没有夏堇的身影。
吕嬷嬷闻言,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她见江世霖只是面无表情地坐着,并无任何惊讶之色,显然一早知道内情。她不能责怪江世霖,只能一拳又一拳打在丁香身上,哭着说:“我不是让你好好伺候着吗?你忘了三奶奶正怀着身孕吗?”
“你说什么!”江世霖怎么都没料到自己居然会听到这话。“你再说一次!”她不是宁愿伤害自己的身体,也不愿怀他的孩子吗?
吕嬷嬷已经怨恨到了极点,她顾不了其他,大声说:“三爷,三奶奶已经怀孕两个月了,她吃不下,睡不好,就算您不顾念她,也该念着她肚里的孩子……”
“不可能的。”江世霖直觉摇头,“她根本不想要孩子……”
“若是三奶奶不想要孩子,就不会迫不及待命我半夜请大夫确诊。若她不想要孩子,就不会一个人坐在床边与孩子说话……”
“是大夫说,她经常服食避子药,所以伤了身体……”
“这是哪个诛心的大夫说的!”吕嬷嬷挠心挠肺,使劲捶打自己的胸口,“我真是老糊涂,自打三奶奶搬来厢房,我就应该劝她回娘家的,我真是老糊涂,原来三奶奶伤心难过,是有人不想要自己的亲骨肉。”
江世霖听着吕嬷嬷的控诉,大脑根本无法思考。他因为她不愿怀他的孩子,心灰意冷,决定还她自由,可是她却带着他的孩子远走他乡,还选择了离涿州最远的城池。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江世霖转身往外跑。他要把她追回来。不管她到底爱不爱他,他都不容许她带着他的孩子离开她。
王婆子听到厢房的嘈杂声,又见江世霖疯了似的往外跑,疾步上前欲叫住他。吕嬷嬷几步冲出厢房,揪住王婆子的头发大声控诉:“是你,是不是?上次三奶奶没了孩子,是你动的手脚,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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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会解释丁香和吕嬷嬷为什么不知道夏堇的计划。小江以为他知道一切,其实他也什么都不知道。
第四更啊第四更,求赞美啊!等小江找回小夏,把一串螃蟹拎出来,就是大结局了。线索证据什么的,基本已经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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