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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进来,把东西搬上车,快点。”
在黄连山的催促下,几个夜不收谍报人员冲入卡赛赛的房间,将两个箱子搬到外面车上。卞赛赛换上了一身男装,只是那动人的曲线却是掩饰不住。
她依依不舍地回望了一下自己的房间,紫檀木的屏风,一尘不染的琴几,镂花的轩窗爬上了常青藤,嫩绿的叶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一缕淡淡的幽香在空气中流动着,这一切是那么的宁静清雅;
还有那些无法全部带走的书籍,在静静地躺上书架上,华夏文明的气息在这诗书墨韵之间弥漫着。
“卞姑娘,还有什么没拿吗?”
卞赛赛走到书架前,拿起一本《诗经》随手翻一翻说道:“黄大哥,我可以再拿些书吗?”
“这.........”黄连山为难地说道:“卞姑娘,这些书湖广都有,情况危急,咱们不能带太多的东西。”
卞赛赛想到这些书籍极有可能被鞑子毁掉,不禁轻叹一声,依依不舍地将手上的《诗经》放回书架上,摆得整整齐齐,“秦大人他真的不能派兵来救南京吗?”
“卞姑娘,秦大人不是不想救,是救不了,如今大人正在汉阳城头与鞑子血战,战况不容乐观,湖广江西要面对60万敌军的压力,兵力捉襟见肘,两地将是我汉人最后的避风港,也是我们恢复中原的根基所在。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让战火涂炭。”
卞赛赛忍不住问道:“那秦大人当初为什么不移兵保江南呢?难道保住江南不更加重要吗?”
“卞姑娘有所不知,大人手下将士多是湖广江西人。放弃两地来保江南,士卒必不肯用命,到时两边都保不了。”
“我听说扬州.......”卞赛赛根本说不下去,眼中已是泪光蒙蒙。
想到扬州城正惨遭屠戮,黄连山神色也为之一暗,他咬咬牙说道:“大人说了,血债血还,总有一天。我们会让鞑子也尝尝被屠杀的滋味。”
“金陵也要面临扬州那样的下场吗?”
“不会,金陵衮衮诸公没有史大学士那样的风骨......好了,卞姑娘快上车再说吧,现在全城已戒严,二更时分,韩公公的人会为你们打开西门,但也只能打开片刻。你们必须先到西门附近准备好。”
“黄大哥不与我等一起走吗?”
“卞姑娘不必担心,你和许行长他们先走,我还得留下,为将来夺回金陵城做些布置。”
“那........黄大哥保重。”
“卞姑娘快上车。”
卞赛赛坐着马车,在黄连山等人的护卫下,驶过夜色中的金陵街头。往日秦淮河两岸茶肆处处,笙歌阵阵,香飘两岸的繁华景象已经变了模样。路上行人稀少,偶有人来也无不是行色匆匆,神情凝郁;
街边的茶肆酒楼都是门窗紧闭。青楼妓馆暗淡无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重气息,压得人仿佛透不过气来。
车轮碾在青石板路面上辘辘作响。达达的马蹄仿佛一声声地敲打在心房上。
车子很快驶进西门内的一处小院,许英杰迎上来问道:“接到卞姑娘了吗?”
黄连山点点头,轻声说道:“卞姑娘就在车上,外头兵荒马乱,出城之后就全靠许老板你们自己了,蒙将军已经在池州布下兵力,到了池州你们就安全了。”
“我晓得,黄老弟自己小心。”
黄连山将许英杰拉到一边,掏出一个火漆密封的小竹筒交给许英杰,小声问道:“这个非常非常重要,你带回去交给大人,记住,你一定要亲手交给大人。”
这是黄连山安排的一些死士的名单和联系方式,这些名单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考虑到自己要留在南京,为防不测,他才临时决定让许英杰带回去交给秦牧。
许英杰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但见黄连山如此郑重,他哪怪怠慢,谨慎地收好后说道:问道:“黄老弟放心,我一定亲手交给大人。”
许英杰心头有些沉重,黄连山突然如此郑重的托付一样东西给自己,这是随时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了啊。
这一年多时间来,俩人在南京共事,朝夕相处,密切配合,结下了很深的情谊,黄连山留在南京,危险重重,许英杰十分担心。
黄连山转开话题道:“对了,城里的余银都处理好了吗?”
“都深埋池底了,除非有人把池塘抽干,再深挖一丈,否则发现不了。”许英杰想了想接着说道,“一但南京沦陷,银行那栋大院恐怕会被鞑子或别人占去。黄老弟到时若是需要银子收买敌人,打通关节的话,三山门雨花巷还有个不起眼的小院,院门有一只石狗,在小院后面的桂花树下,还埋有一批银子,应该足够黄老弟用了。”
“我知道了,二更将至,许行长快出发吧。”
“黄老弟珍重。”
“珍重。”
二更时分,西门悄然打开,许英杰带着几辆马车,两百全副武装的汉子骑着战马,乘着夜色匆匆离开金陵城,一夜急行,天亮时已过大胜关。
大胜关地势险要,因当年朱元璋在此大胜陈友谅而得名。本为南京西南主要港市和军事要塞。
但此时,大胜关已经没有明军把守,只有成群的百姓向西南难逃。
往日高高在上的士绅,如今都是仓皇于途,高人一等的书生蓬头垢面杂于贩夫走卒里,就连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闺阁千金,高门贵妇,如今也不得不坐在破烂的牛车,夹在嘈杂的难民中逃向江西;
总有些地痞无赖趁火打劫,猥亵妇人,打劫财物,惹得哭声一片,乱象纷纷。
卞赛赛坐在马车上,半掀着车帘,突然听到嘈杂的人声中,有人哀叫道:“钱你们都拿去,把画匣给我,这画你们拿去也没用,不当吃,求求你们,还给我吧。”
“什么破画,不值钱你当命似的?”
“哈哈,我来看看。”
卞赛赛一看,但见路边不远一人跪在地上,不断向几个匪里匪气的汉子磕头哀求,逃难经过的百姓没有一个愿多闲管,只有走得更急,让那几个凶恶的汉子更加嚣张。
“许老板,那人我认识,他是宜兴名士吴洪裕,许老板救救他吧。”
“卞姑娘别急。”许英杰吩咐一声,几个护卫当即冲出去,把那几个作恶的地痞痛殴了一顿。
那叫吴洪裕的人绝处逢生,不管自己的财物,倒是爱若性命似的先抢回那个画匣。
“吴员外,可还好吗?”
“啊!是赛赛姑娘,这回多亏赛赛姑娘相救,多谢了。”吴洪裕抱着画匣长身作揖,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吴员外,你怎么一个人,你的家人不和你一块吗?”
“走散了,昨夜都走散了。”吴洪裕已经五十上下,说到眼下的凄凉遭遇,泪水一下子迷糊了眼睛。
“吴员外别难过,您这是往江西去吧,不如和我们一起走,我们顺便帮你打听一下你家人的下落。”
“赛赛姑娘,大恩不言谢,大恩不言谢呐。”
“吴员外不必客气,蓬此乱世,大家理应相互帮助,吴员外手上拿着的可是《富春山居图》?”卞赛赛猜想,除此之外,别的画恐怕难让吴洪裕看得比命还重要。
“这...........”吴洪裕下意识地抱紧怀中的画匣,脸色尴尬,既不想说是,也不好意思否认。
一边的许英杰听了卞赛赛和吴洪裕的对答,眼睛为之一亮。
这次在江南,除了圈钱之外,他还负有两个很重要的任务,一个任务是搜集各种能工巧匠,送往江西湖广。一个任务是搜集那些珍贵的文物,以免这些华夏瑰宝毁于战火。
《富春山居图》他早听说过,此画是元代名家黄公望晚年的代表作,以浙江富春山为背景,全图用墨淡雅,山和水布置疏密相宜,墨色浓淡干湿并用,极富于变化,是山水画中的极品。
更重要的是,有一回与秦牧聊天时,许英杰曾听秦牧提起过这幅画。
戎马倥偬的秦牧竟会提起这图画,以许英杰的精明,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立即说道:“吴员外,在下许英杰,吴员外若是不嫌弃许某一身铜臭,便与许某同车而行吧,我们带有护卫,可保安全,至于你的家人,许某也一定会派人尽力打听他们的下落,早日带来与吴员外团聚。”
“许........您是赣州的许老板?”吴洪裕大为诧异。
“一介贱商,让吴外员笑了,这兵荒马乱的,此地不宜久留,吴员外请上车。”
许英杰的热情让吴洪裕难以拒绝,这国破家亡的乱世,能有这样的际遇是万幸之事,又怎能拒绝。
扬州陷落,使整个江南陷入极度的恐慌中,但凡有条件逃的,纷纷逃亡,有的逃向福建,有的逃向江西。
逃亡的路上,许多人连人身安全都难以保障,登上许英杰马车的吴洪裕感觉这回性命总算有保障了。
但如果他知道许英杰一脸笑意背后,代表着什么的话,估计打死他也不会上许杰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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