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接下来的半个月，陈宇带着尼尔森他们，和苏峮这个媒体记者，还有体育局的一位官员负责地方协调，跑遍了全国主要城市。
看当地的体育基础设施建设，当地的业余联赛，校园赛事的发展规模。
不光是篮球，还有足球。
同样是在今年，甲A足球联赛即将正式更名为中超联赛，而且比篮球提出的更早。
闫石铎也是计划开展商业化道路，李原伟可以说是跟风，学的闫石铎。
这行程中，陈宇也咨询了很多人。
这几年，陈宇的关系网已经遍布体育行业各个领域。
美国四大商业联盟，陈宇和NBA深度合作，MLB副总裁是希尔他爹，一直是陈宇的商业合作伙伴。
欧洲足球，陈宇认识一堆主教练，俱乐部主席，还是国际足联的人。
甚至于其他领域，比如田径，陈宇也认识一堆人。
陈宇和他们都进行了沟通，讨论当地的足球和篮球发展模式，参考他们的建议。
群力群策，陈宇一个人的见识毕竟是有限的。
看了一圈儿，这才返回首都。
“陈医生，我感觉你是务实的人。”会议室内，袁伟珉笑呵呵的竖起了大拇指。
正所谓没有调查，没有发言权，陈宇这一通跑，到处考察，可比之前他们接触的那些体育营销公关公司强多了，上来先摆各种数据，听着就空泛。
“那陈医生，这一番考察下来，你得出什么结论了吗？其实我個人而言，更倾向于和你合作。”袁伟珉又道。
这次足球和篮球一起改制，进行商业化，其实有不少企业盯着这块肥肉。
拿篮球来说，最热心的当属法国的实力传播集团，96年就进入中国，是全球知名的专业传播机构。
还有营销公司，有一个拓亚体育，他们从甲A成立之初，就参与联赛的推广工作，他们的团队中还有原IMG集团的高级副总裁理查德·艾弗瑞。
这老头可是甲A足球和甲A篮球的创始人之一。
可以说这两家公司都和体育局有很深的关系。
但陈宇关系也不差啊，去年女足世界杯，陈宇真的是帮助中国节省了很多很多的资金和投入，还挽回了在国际上的声誉。
相比于省钱，甚至于后者价值还要更高一些。
在场的闫石铎，还有李原伟，纷纷望向了陈宇。
陈宇没急着说话。
在陈宇面前，摆放着两个文件夹。
内部是两份截然不同的报告。
第一份，按部就班，就按照李原伟和闫石铎提出的改进建议，参考NBA的成熟商业化经验做的商业计划。
至于剩下这一份，则是陈宇考察之后，参考很多人的建议，结合自己的能力和理解，做出的一份提升计划。
而直到现在，陈宇也没决定要拿出哪一份。
足足半分钟，就在袁伟珉等人疑惑的时候，陈宇终于拿起了第二份。
陈宇无法预知未来，也不知道哪一份报告的结果会更好。
但是第一份风险更大，可能会亏，也更省心省力。
而第二份，对自己更有利。可一旦失败，可能会对中国的体育事业造成更大的伤害。
所以在不知道如何选择之下，陈宇还是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
把准备的文件分发给众人，陈宇道：“这样，为了节省彼此的时间，我就不再赘述前面的各种考察结果和数据，直接下结论了。”
“以你们现有的体育设施条件，球员的培养和训练模式，以及市场环境，短期内，我说的这个短期，可能是十年为周期，几乎不可能达到世界一流，甚至于顶级的水准。”
“也就是NBA，或者五大联赛的水平。”
此话一出，让在场众人纷纷脸色一变。
袁伟珉也迅速跳过前面的考察内容，往后翻结论。
李原伟轻咳一声，道：“陈医生，您这个结论是不是下的有些草率了，我感觉我们现在两大球项目发展的也不错了，你看，前年足球还打进世界杯了呢。”
闫石铎脸上闪过一抹骄傲，冲李原伟微微点头示意。
陈宇却给他们泼了一桶冷水：“如果说，仅仅是打进世界杯，一个球没踢进就算成功的话，那我们现在就可以结束这次的会议了。”
闫石铎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刺耳，扎心，简直捅穿了他的肺管子！
在场众人也纷纷望向闫石铎。
打进世界杯，看着是一项里程碑式般的成功，可是丢9球，一球未进，也实在是有点儿丢人。
“陈医生，您请继续。”袁伟珉坐正身体，表情也严肃了几分。
陈宇继续道：“拿美国来对比，虽说美国足球获得过世界杯季军，但从五十年代开始，几乎就停滞发展。”
“也就是94年世界杯之后，才开始筹备足球大联盟，96年正式开始，因此在我看来，美国足球和中国足球的职业化发展历史几乎一样。”
“而美国足球联赛也没有联合补偿机制，国内联赛关注度低，参与人数也有限，比如高中参与者，去年的数据是64万人，我想中国的数字，应该远高于这个水准吧。”
说到这儿，闫石铎插了一句话，问陈宇是不是要效仿美国的足球发展模式。
“也就是校园模式？”
闫石铎当然调查过世界各国足球的发展模式，美国的也熟悉。
就像陈宇说的，中国和美国足球职业化几乎同时期开始，但短短几年，美国队都已经可以跟世界强队掰掰手腕，而中国队，连进球都做不到。
“不是。”
陈宇摇头，然后道：“美国的校园模式很特殊，在中国短期内不可能实现。”
这半个月，陈宇跑了各地那么多学校，也发现想要推广校园模式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美国体育模式的底层逻辑就不适合中国。打个比方，在四大联盟，如果一支球队觉得在当地城市赚不到钱，可以搬到其他城市，而假如在欧洲，你要把当地一支足球队搬到其他城市，当地的球迷能杀了你。”
“这是一个纯粹的资本逐利模式，不在乎成绩，一切以赚钱盈利为目的，我想在中国，这样的模式恐怕你们也无法接受吧。”
在美国人心里，搞球队就是为了赚钱，提高竞技性，争取冠军，只是为了更好的赚钱。
一切都为了让观众买票进场消费。
甚至于，为了赚钱，连规则都能改。
就像NBA，这几年疯狂改比赛规则，就是因为收视率逐渐下滑，联盟收入降低了。
这是竞技体育啊！
国际足联修改规则，是让足球这项运动竞技性更高，更完美。
假如有一天，国际足联为了赚钱，疯狂修改规则，全世界球迷能暴走。
“可是在美国没问题，美国观众更在乎比赛好不好看，球队也只在乎能不能赚钱。”
国际足联不敢，可美国就敢这么干。
比如足球大联盟96年成立的时候，就跟国际足球不一样。
当90分钟比赛结束，假如平局的话，直接35码单刀球决胜负。
就是觉得老平局没意思，为了拼出个胜负，让比赛更刺激，观众更喜欢。
搁国际足联，布拉特要敢这么干，哪怕提一句建议，第二天就可能下课。
“所以就像我说的，这种盈利模式在中国并不适合。”
联赛球队属于当地，有成绩要求，是为了建设更高水准的体育联赛，有理想有目标的。
光谈钱，那多俗啊。
在场众人沉默了。
而这种底层逻辑，也有些颠覆他们的认知。
他们搞体育，让联赛发展更好，最终目标是要成绩，提升国家体育水平，这里面牵扯到赚钱，那多丑陋，不符合他们的价值观。
“所以就没办法了？”沉默之余，李原伟反问道。
陈宇摇头：“有没有办法，要看大环境和具体情况，但至少现在，我并没有太好的办法。”
一番考察下来，反正陈宇个人感觉这就是一个天坑。
跳下去，会深不见底的那种。
如果只是为了迎合他们，搞他们心中的商业化，不管后果，那没问题，陈宇和身边的人有现成的模式，可以放开了忽悠，然后拿钱走人。
也就是第一份文件夹里的报告。
最终真赔了，那也别怪谁，就怪自己水平不行。
生意嘛，总有亏钱的时候，接受就是了。
“现在的情况是各位为什么要进行商业化，到底想要什么，所以以这个为基础，我倒是有一个初步的想法，举国体制。”
在场众人均是一愣。
袁伟珉急忙问道：“陈医生，伱这是什么意思？”
陈宇道：“就字面意思，就像你们搞乒乓球，跳水举重等各种项目一样，然后套到大球上就行了。”
“不要管什么联赛不联赛了，你们乒乓球世界第一，但你们的乒乓球联赛同样是94年成立，现在有关注度吗，我想根本没人会买票去看乒乓球比赛吧。”
“但这丝毫不妨碍你们是世界第一！”
“因此如果你们只是想让大球出成绩，那就按照其他体育项目的模式搞就行了，这么大一个国家，你们可以集中挑选天才，集中资源训练，可以把乒乓球搞到世界第一，那同样的，也可以在其他项目上快速创造成绩。”
“只不过你们既想要复制足球和篮球职业联赛的成功，想通过联赛创造巨大的利润，又想要国家队的好成绩，两全其美，至少短期内我认为没有任何希望。”
欧洲足球联赛能赚钱，国家队也统治世界杯，那是从上个世纪初就开始努力，以社区模式为核心进行发展。
篮球也是一样，又赚钱，梦之队也天下无敌，可NBA都发展多少年了，校园模式也是一步步建立起来的。
中国没有这样的基础，想短时间内复制两种模式，又要赚钱盈利，又要出成绩，简直是不可能的。
“索性就简单一点儿，足球22人，篮球12人，算他三个梯队，也就一百号人，而你们有超过十亿人，就集中去挑选，集中去训练，在他们身上花光所有的资源，就为了出成绩，别考虑什么盈利和回报。”
“我想为了维持乒乓球世界第一，你们肯定投入了很多资源吧，但你们得到回报了吗，没有吧。”
在陈宇看来，李原伟他们想搞商业化，核心就是又想赚钱盈利，带动产业发展，又想国家队出成绩。
这鱼和熊掌是有可能兼得，但也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条件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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