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桡,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爱找茬。”
话落,闵月直接将背上的布包解开,露出两截枪杆。
利落将两截枪杆一接,手腕一翻,长枪打了个旋儿重重砸在地面,带起一阵尘土飞扬。
闵月转身目光凌厉,脚下如风,长枪径直朝他攻去!
自从治好了脚伤,她仔细将养过一段时间,现下武功大有精进。
萧桡眼底没有丝毫意外,他随即拔出腰间长刀,迎上前去。
这才是他们彼此熟悉的招呼方式。
两人你来我往地交手,铁器相接的脆响穿透密林,仿佛回到了记忆中的画面。
只可惜,画面中将他一脚踹下擂台,让他遭人嗤笑大半辈子的飒爽女子,芳魂已散。
一分心,萧桡被闵月枪尾扫中,连连退了好几步。
闵月横眉竖目,长枪一指,“十六年不见,侯爷教你的破军刀法退步不说,比武时也不专注,就你这样,还敢去北境?”
她口中的侯爷,他自然知道,指的的左成贺。
他最引以为傲的这套刀法,是当年在北境时,左成贺手把手亲授于他,算起来,他该算他半个徒弟。
可左成贺没有喝他的拜师茶,只道,徒弟免了,兄弟倒是还缺一个。
“北境是家,人老了,不都得回家吗?”
萧桡收起长刀,刀削似的侧脸棱角分明,抬眼看她,“你不也一样想回去。”
他们都是当年跟定国侯夫妇到处征战的人,在北境待的时间也最多。
“你去北境,就不打算回京了?”闵月拧眉。
“回京?”萧桡嗤鼻一笑,“这京城难道有什么值得留恋的景致?”
即便曾经有,十六年了,早已烟消雾散。
这些年,他苦等的不就是这么一个回家的机会吗?
就是死在北境,也算魂归故里了。
闵月默了默,转身道,“我还要去捡柴火,没空跟你闲聊。”
“闵月。”
萧桡微颤粗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当年,蒋星殉主之前,可曾……留话给我?”
她想必是恨他的。
恨他无情无义,大哥尸骨未寒,便主动断了与定国侯府的往来。
提及蒋星,闵月握枪的手一紧,缓缓闭眼,“我是被主子逐出府的,不知道她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别把我当傻子,大嫂那人,不可能无端将你逐出府,你一定知道些什么!”
见他无端动怒,闵月也是眼底生寒,可她没有回头,“你一个见风使舵翻脸不认人的墙头草,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当年之事?”
萧桡眼底染上激动,快步朝她走近,声音有些急切道,“我知道你们怨我趋利避害,可那都是大哥临死前的吩咐!”
闵月猛地回头,“你说什么!”
自从听闻左成贺尸身有异的事,她就一直心神不宁,总觉得这一切没那么简单。乍然听闻萧桡的话,更是如遭雷击。
难道侯爷在离世之前就已经察觉到狗皇帝的阴谋,这才让萧桡与他撇清关系,暂避锋芒?
又或者,根本就是萧桡自己想要独善其身,才找了这般借口?
萧桡见闵月对他将信将疑,听到定国侯的事时神色惊讶,全然不像知道内情的样子,心里不禁涌起浓浓的失落。
“看来,你是当真不知道,这些年,我等了又等,却再也没有大哥大嫂留下的人来找我……”
“昨日我见到你,还以为能从你这得到答案。”
闵月混在武义侯府的侍卫里,他一眼就认出了她。之所以一直没有点破,不过是因为,他还没有做好准备,问出心中纠结了多年的问题。
看来,是他想多了。
闵月强忍着心中震惊没有吭声。
从前她冲动如同蛮牛,坏了主子的大事,现在她无时无刻不敢忘记,自己身上背负着什么。得了这般重要的信息,她必须尽快向小姐禀报!
见她抿唇不语,萧桡压抑着心底失望,叹道,“罢了,你如今已经离开侯府多年,就算不想参合进定国侯府的事,也是人之常情。今日是我冒昧了。”
闵月正愁着无法脱身,当即应道,“那我走了。”
捡了柴火回来,闵月回到营地脸色发沉,趁着无人附耳将萧桡的话说了,左倾颜眼底闪过一抹光彩,但也很快冷静下来。
“月姨没有与他多说,是对的。”
这么多年没有联系的人,即便从前关系再好,也不能轻易相信。
闵月点头,“若他说的是真的,侯爷当年早有察觉,那棺椁里的尸身,很可能也是侯爷安排好的。”
“而且,萧桡从以前就不是爱动脑子的人,他那狗脾气没几个人受得了,这些年他守着先帝和父亲一手创立的神策军,没有投靠任何人,倒也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一代名将,就这么籍籍无名埋没在天陵城外,带着一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得上的储备军,实在是可惜了。
左倾颜盯着高高堆起,熊熊燃烧的火焰出神。
半晌沉吟着开口,“有没有可能……他守着神策军,也是父亲离开前授意的?”
她说了离开二字,心里已是笃定左成贺还活着。
“可是侯爷能去哪呢,又是谁帮着他离开的?”闵月百思不得其解。
“侯爷从前贴身的几个随从,都在北戎国师发动的那场战役中先后没了,后来侯爷病重,主子又怀了身孕,贴身服侍他的一直都是原先留在府里的下人,其中,还有不少殷氏的眼线。”
左倾颜默了默,“是啊,能去哪呢……”
若她处在父亲当时的情况,她该怎么办?
明知自己中毒颇深,妻子又身怀六甲不能受刺激,更不能让暗中盯着他的人察觉异样。要如何做才能金蝉脱壳?
闵月将柴火丢进火堆里,她叹道,“也不知道侯爷的毒解了没有,当年皇帝的人盯得咱们侯府那样紧,想脱身绝非易事。”
柴火发出啪一声脆响,如触动了左倾颜的心弦。
她猛地拽住闵月的衣袖,“你刚刚说……解毒。”
脑海随之灵光瞬闪。
是啊,谁替父亲解的毒?
突然,似是想起什么,她拽着闵月衣袖的手隐隐颤抖了起来。
刻意压低的声音,也因一时激动而微哑。
她看着闵月一字一句道,“记得叶轻说过,十六年前,药王谷谷主来天陵的时候,曾替他看过腿伤……”
闵月瞳孔顿缩,满目震惊,“你是说……笛莫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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