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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云生以为这辈都不可能和他的岳丈大人见面的,他知道齐老爷从来就没把他这个女婿放在眼里,不,是从来不曾把他当是女婿,所以当齐老爷走进玉家大门的时候,玉云生心里感到一种深沉的惶恐。
他不是怕齐老爷,他只是担心这位老爷来玉家的目的。
玉云生看了看走在他身后长得和齐娈年轻时十分相似的明月,心里一阵绞痛愧疚,那夜他留在书房独自喝闷酒,陈贞惠派人来找他,他一见来人以为是齐娈,哪里还想到齐娈这个时候哪有这般年轻,将她抱上了卧榻**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醒来才知道此女是陈贞惠从榈城带回来丫环。
看着这个酷似齐娈的女,他又惊又痛,却难以忍受身体深处的渴望,他害怕面对齐娈,从一开始,他就对齐娈充满了愧疚,在燕城的时候,他答应过她,这辈只会爱她一人,守她一人,可是他却再见到陈贞惠为他寻死之后心软答应要纳陈贞惠为妾。
他爱的人一直只有齐娈,可是在齐娈面前他总觉得自己抬不起头,她是贵女,却为了他抛弃了一切,这种牺牲让他感到内疚而压抑,而他更加因为背弃了诺言无法坦诚面对她的失望,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他见到齐娈,他就无法正常去思考问题,无法将她当是自己深爱的妻。
他和齐娈在燕城初见的那种刻骨铭心的心动感觉已经不知不觉消失了。
他对齐娈的爱,也逐渐变成了一种压力和愧疚。
他之所以宠爱陈贞惠,是因为只有在陈贞惠面前,他才觉得活得像自己,没有压力,没有愧疚,他就是陈贞惠的主,就是陈贞惠天,他才觉得自己是玉家的主人。
可是毕竟陈贞惠不是齐娈,他无法将心中那越来越大的空虚填满,他不是没想过再纳妾,可是他已经背叛了齐娈一次,他不想再有第二次。
但这个明月的出现……却让他无法拒绝。
她弥补了他心里的那种空虚,他可以把她当成齐娈,温顺的,爱他的,将他视为主的齐娈的替身。
“你还是不要去了,回屋里去等我吧!”玉云生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对明月柔声说道,他是想让明月去给齐娈请个安,也想让明月去给齐老爷敬茶,不过他仔细一想,那忠王府的人连他都没放眼里,怎么会对一个小妾有好脸色。
明月温顺地福了福身,她深知自己在玉云生心中的作用,她只是一个傀儡,只是一个木偶,而玉云生是她的主,主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不可有自己的思想,她必须以玉云生为天,才能在这里生存下去。
玉云生满意看着明月,点了点头才继续往大厅走去。
明月这种温柔乖顺的服从态最容易让男人满足其虚荣的心理。
来到大厅,玉云生马上感觉到一股从所未有的压力,这压力来自于那端坐在上位置上的男人。
玉云生知道这人就是忠王府的老王爷,那个当年为齐宁国立下汗马功劳,先帝特赐封王的忠王。
齐老爷戎马一生,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的战争,在朝廷也是位高权重,他身上那种锐利的摄人气质是玉云生从未见过的。
他在颤抖!玉云生捏了捏衣袖,努力让自己不要紧张,他不是害怕这个忠王爷,他从来不是一个畏惧权势的人。
齐老爷也不说话,只是低垂着眼眸在吃茶。
玉云生看了齐老爷一眼,咽了咽唾沫,他作揖一礼,“不知老爷前来,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齐老爷周边布满皱褶的双眸轻轻一掀,扫了玉云生一眼,目光平淡,却犀利精明。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玉云生,一看就知道是个没有担待的男,当初齐娈会看上这种人,当真是瞎了眼。
“你失礼的又何止是这些。”齐老爷没想过要给玉云生面,今日他不是要来跟玉云生套近乎的。
玉云生有些尴尬,他看了看站在齐老爷身边的齐殷和齐娈,连那个燕束也来了。
这个燕束究竟和忠王府什么关系?
“小婿不知老爷您今日会来,所以才……”玉云生突然停住了口,脸泛起红晕,他竟然和明月在屋里厮磨缠绵到现在,都日上竿了,他从来没这么荒唐过,本来他是意犹未尽心神荡漾的,可是在看到齐娈的瞬间,他那些**的回忆火热的感觉一下被打散了。
他无法面对齐娈,心中的愧疚更加沉重了。
“打住,老夫没你这号女婿,玉云生,你从来就不是我们忠王府的女婿。”齐老爷哼了一声,完全不给玉云生面。
玉云生一听心里马上就火了,这齐老爷既然还不把自己当是忠王府的女婿,那他今日是来作甚?这么多年都不曾踏足玉家,难道今日他才想要来落他面?
他玉云生虽只是商贾,可他也是有骨气的,所谓富不与官斗,可他就从没怕过忠王府的人要如何对付他。
玉云生一直觉得这么多年来忠王府多少还是有些忌惮他玉家的,毕竟他们玉家绣房有后钦赐的牌匾,但其实是齐老爷看在女儿的份上不想弄垮玉家,不然这宁城哪里还有玉家绣房的存在。
“老爷,就算您不当我是您女婿,可娈儿的确嫁我为妻,这是不争的事实。”他和齐娈连女儿都生了,这老爷还不认他这个女婿,他究竟想置齐娈何处?想让外人怎么看待初见?
齐老爷笑了起来,他今日可不是来和玉云生废话的,将手中一白纸扔到玉云生面前,齐老爷道,“这是娈儿和你的和离书,从今日起,娈儿和你再无半点瓜葛。”
玉云生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捡起那白纸,白纸黑字,正是齐娈休了他的休书,上面的官印红得刺目,玉云生脸色煞白地看向齐娈。
齐娈对他淡淡一笑,风轻云淡的。
“这不是真的!”他喃喃地叫道,目光哀求看着齐娈。
“上面有官印,官府也有存根,你自己可以去查,你宠妾灭妻,漠视嫡女,娈儿有休你的资格。”齐老爷冷冷道。
“自古以来,从不曾有女休夫,官府怎么会答应?”玉云生还是不相信地吼道,他不相信他和齐娈已经没有关系了。
他不相信齐娈会真的不要他了。
“不曾有不代表不能有!玉云生,以后你们玉家与我们忠王府河水不犯井水,你高兴纳妾就纳妾,高兴怎么着就怎么着,若是你胆敢在纠缠娈儿,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了。”齐殷冷言威胁,他就是担心这玉云生以后还会去纠缠娈儿。
“娈儿,这不是真的……”玉云生拿着休书来到齐娈面前,眼眶发红,他声音已经哽咽了,“娈儿,你不喜欢我纳妾,我不纳就是了,你不要和我和离,不要离开玉家,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好不好?”
齐娈眼睫微闪,深深望了这个她曾经不顾一切去爱,去追随的男一眼,心中平静如镜,原来,她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将玉云生完全从心里拔走了。
原来,她这么多年来一直苦守一直不甘心的,只是那段她曾经自以为很美好的回忆。
“云生,放我走吧!”过去这个禁锢,困住了她和玉云生,他们两个在一起,只有痛苦,不会有幸福的。
“我不放我不放!”玉云生将齐娈搂进怀里,痛哭出声,“娈儿,不要走,不要和离……”玉云生从来没有试过这样害怕和心痛,他根本离不开齐娈。
齐娈叹了一声,推开他,看着他满脸的泪水,除了无奈还是无奈,“云生,其实你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爱我,你只是习惯了……”
“不……”玉云生摇头,声音沉重沙哑,“娈儿,我爱的,我爱的。”
齐娈低下头,深吸一口气,“云生,我累了,放我走吧。”
玉云生心中的恐慌终于压抑不住,他吼了一声,“你休想!你休想!你想要和离是不是?我偏不,我绝不和离,你听到没有,你只能是我的,齐娈,你只能是我的妻!”
齐老爷冷笑一声,“就算你不想和离也得和离,这休书已经让官府盖印了,以后娈儿再不是你们玉家的人了!”
玉云生哭得满面泪水,很是狼狈,他看着休书,又看看齐娈,“这休书分明是你们忠王府捏造的,官府怎么可能让一个女休夫!”
齐老爷嘿嘿一笑,“官府自然不会随便让一个女休夫,只是娈儿是我的女儿,不是一般女,官府就算不接受这休书也得接受!”
齐老爷丝毫不介意让玉云生知道他就是利用了权势让官府接受了玉云生和齐娈的和离,他是堂堂忠王,就是皇上也要给他分面,别说一个小小的地方官儿。
“你这是威胁!”玉云生愤怒地瞪着齐老爷。
齐老爷哈一声笑了一下,连回答玉云生的都觉得没必要了。
他就是威胁了,怎么着?玉云生他能如何?他又敢如何?
“娈儿……”玉云生再将恳求的目光落在齐娈身上。
齐娈微笑,目光清澈平静,“我嫁入玉家时,不曾带过半分银半亩田地进来,如今我要走,也不会带走你玉家半点东西,玉云生,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玉云生笑了起来,越笑越心痛,痛得他快窒息了。
他有些疯狂的目光落在燕束身上,如果不是这个燕束,齐娈就不会和离,一定是因为这个燕束出现了,所以齐娈才会离开他的。
“你想和离之后跟他在一起是不是?是他把你抢走了,是不是?”玉云生指着燕束,竭斯底里叫着。
齐娈看了燕束一眼,眼中充满歉然,她很抱歉将燕束扯进来。
“我和你之间的事情,与他人无关。”齐娈轻声道,不管有没有燕束,她还是会离开玉云生的。
“是他,是他,如果不是他,你怎么会离开我……”玉云生已经听不进齐娈的任何解释。
齐老爷大声笑了出来,然后攸地收住笑容,双眸凌厉一瞪,将心中这么多年的愤怒完完全全表露了出来,“如果不是你,娈儿和燕束早已经成亲,何须给你这样糟蹋!”
玉云生如被雷击震了一下,瞠大眼看着齐娈,又看看燕束。
“你和他……你和他……”玉云生绝望看着齐娈,他眼神十分可怖,那是一种被背叛的绝望和愤怒。
“娈儿是燕束的未婚妻,当年如果不是你横插一脚,哪有今日?”齐老爷怒哼了一声,也不管当年齐娈是不是真的是燕束的未婚妻,反正在他心里,只有燕束才够资格当他的女婿。
“父亲!”齐娈苦笑看了齐老爷一眼,他是嫌事情还不够麻烦吗?
齐老爷抿紧了唇,甩了甩衣袖,“此地我呆着生厌,回家去!”
齐娈又看了玉云生一眼,低声道,“保重”
燕束一直保持安静地站在一旁,这是玉家和忠王府的家事,他这个外人不好开口插手,他知道齐老爷带着他一起来接齐娈是把他当成了自己人,这点他是又感动又欣喜的,但他却是清楚,齐娈和离,的确与他无关,她不是因为任何人才和玉云生和离的。
齐老爷和齐殷他们已经走出大厅,丽娘也在外面等着齐娈了。
齐娈迈开脚步,一步一步走出去,在与玉云生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的手腕被他紧紧抓住。
“娈儿,别走……”玉云生低着头,声音沙哑,“求你……”
齐娈另一只手覆在玉云生的手背上,“云生,我从来没有后悔当初为你放弃一切,现在,你放我走吧……”
手,无力垂下,玉云生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全被抽走了,他的心,空了。
齐娈慢慢离开大厅,她脚步走得很慢,却一点也不迟疑,她甚至连回头望一眼都没有,她该带走的,已经带走了,留下的,不再属于她。
在踏出玉家大门的那一刻,齐娈微微一笑,泪,骤然而至。
她终于放过了自己,让自己从禁锢中出来了。
从此,她是齐娈,不再是玉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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