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苏图虽然星夜就赶到了海拉苏,可他却并没有先去见宝力道可汗,也没有先去见哈森,而是来到了自己的侄子阿勒坦的帐篷里。
“阿勒坦,你父汗是什么意思?”那苏图与阿勒坦私下约定,他会支持阿勒坦登上汗王之位,并结永世之好。
阿勒坦丢给了隐藏在暗处的武士一个眼色,将尚在怒气之中的那苏图一举拿下。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那苏图,阿勒坦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他走到那苏图的跟前,得意的笑起来:“那苏图那嘎其(舅舅),蔑儿乞德已是我囊中之物,你说我是个什么意思?”阿勒坦说完这句,脸色一变,对武士下令道:“拖下去,砍了,祭旗!”
当阿勒坦砍了他那嘎其(舅舅)的消息传到哈森斡儿朵的帐内时,她正在苦口婆心的劝说乌莹将巴图尔坦心爱的女人杀死,不要心存妇人之仁。
哈森听完跪在下头的侍女禀报后,半出话来,只是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四周,最后定格在乌莹的脸上,气的吐了一口血,昏了过去。这个倔强的女人在昏过醒来就将宝力道从头到家骂了一个遍,吓得跪在一侧的侍女抖的跟秋风中飘落的叶子一样。
乌莹长这么大,除了额驸兀良哈家的惨案,其他残酷的事情她通通不知,只因为哈森不愿意她的宝贝女儿心里从小就只知道一个苦字。乌莹听到这样的消息,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觉得自己思维不够用,如果父汗要灭了蔑儿乞德全族,那自己到底算不算蔑儿乞德的血亲?前些日子,她还刚同那嘎其(舅舅)撒娇,说要舅舅替她出头,一定要将蔑儿乞德最好的鸟儿送与她,一转眼,昨日的亲人就成了永世的仇人。
乌莹很想离开这里,她顾不上安慰母亲,因为哈森醒来后,每一句话都骂的很难听。最终头晕目眩的她,强忍着快要吐了的不适应,辞别了斡儿朵的母亲,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的额帐篷,就看见一身戎装的巴图尔坦整装待发。巴图尔坦平时多时常服,不是黑色就是深蓝,整个人看起来像个四十岁的老头,如今穿上闪闪发光的铠甲,好像俊美的天生下凡了一样。可乌莹没有办法痴痴的看着脸上挂着笑意的他,直接问道:“巴图尔坦,你这是要去哪里?”
“自然是要去蔑儿乞德,讨回我父亲的公道。”巴图尔坦开心的拥抱了全身因为冰冷麻木的乌莹,帮她捋顺了额前被风吹乱的头发,轻声说:“如果我杀光蔑儿乞德所有的人回来,你还愿意安枕在我身侧,我便同你做长久的夫妻。”
乌莹将劝说的话化作眼泪流了下来,为什么长生天要这样的残酷,会选择让自己的父亲与自己的舅舅和外公对敌?为什么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为什么,乌莹有无数个为什么,可是巴图尔坦已经走出了她的帐篷,她拦不住他,也问不出最后的打算。乌莹看着里帐的一切,任何一个装饰都是那样熟悉,可却都那样的冰冷。
巴图尔坦带着阿木尔往蔑儿乞德进发,汇合了额尔德木图的军队,领头的还是个熟人——卓力格图。那个为额尔德木图夺得汗王之争胜利的武士,如今也被封作了将军。
巴图尔坦一路上对卓力格图都是赞美之词,听得卓力格图心花怒放,能被海拉苏的额驸拍马屁,这样的感觉自然是比砍了十多个人痛快。到最后二人已经无话不聊,称兄道弟,只差点上三炷香,向长生天祭祀结拜兄弟了。
阿木尔跟着巴图尔坦身后,深深为巴图尔坦脸不变色心不跳的说谎点赞!如何能生出这样一张颠倒是非的利嘴!
蔑儿乞德的大帐中,人头拥挤的中间,迟迟没有等到儿子那苏图回来的漫都拉图,等来了海拉苏宝力道牵头的联军已经往海拉苏进发的消息。
知道蔑儿乞德被攻打在即的事情后,本来还在喝酒的巴根惊骇万分,慌慌张张的跑到漫都拉图的营帐,想知道哥哥会有何对策。
漫都拉图听着座下的族人和谋臣吵吵嚷嚷,有人提出议和的建议,漫都拉图摇摇头,漫都拉图自认是没有做出过背叛海拉苏的事情,哈森都嫁过去了,议和能顶什么用?接着有人又建议归顺,漫都拉图冷笑——要是归顺能谈妥,宝力道也不会这样大费周张,连那在边缘的满楚古德家都结盟了。人心涣散的族人,不知道大祸将至,甚至有人还在为你的妻占了我一个瓜儿争吵,力不从心的都拉图觉得自己老了十岁,心里生出了许多的感慨:“大约是我老了。”
年轻的阿尔斯楞看着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族人,心里不能理解,悄悄走到漫都拉图身侧问道:“父汗,为什么呀?我们不是与宝力道可汗是姻亲吗?”
“姻亲又怎么样?姻亲也抵不过这肥美的草原和水源。”漫都拉图倒是想的很透彻,他看着才将将长大的儿子,如何能忍心他会受这样的灭族之祸,将他拉到身侧,悄声说:“阿尔斯楞,你带着贴身的财帛,去找和硕特海日古,他会帮助你的。”
“和硕特海日古是谁,为何我从来没有听说过?”阿尔斯楞很诧异父亲为何会在这样紧要的关头让自己去找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您让我去搬救兵吗?”
“不,阿尔斯楞,我是让你去投奔他,忘记蔑儿乞德的姓氏,平安的活下去吧。”漫都拉图不知道该如何向幼子解释这草原无情的兴衰,只得再三叮嘱:“如今只有这样,才能为蔑儿乞德留下一丝血脉。”
阿尔斯楞更加的难以想像:“怎么会?如果说额驸与巴根王叔有仇,顶多找他寻衅,为何您说的好像我们有灭族之祸一样?”
“确实是有这样的可能。阿尔斯楞,你今夜就走吧。”漫都拉图制止了阿尔斯楞再开口:“不要再说了,如果让其他族人知道,只怕连最后的血脉也不能留下了。你现在就退下,去吧。”漫都拉图看着低头走出帐篷的帐篷,眼中无限留恋,只怕这是最后一眼了。
趁着族内人心浮躁,漫都拉图派遣自己的亲信带着阿尔斯楞投奔了在克烈部部落边上的一个小部族长。
这发生在所有的联军将蔑儿乞德包围的前夜。大战,在即,一切悄无声息。
满楚古德穿上了多年未佩戴的战甲,那战甲上生锈的血迹还是同宝力道一起征战时留下的,彼时年轻的宝力道对自己承诺:“我定不负你。”,言犹在耳,军临城下。
蔑儿乞德被围困的第二天,当太阳升起时,漫都拉图带着惊恐万分的族人和心内恐惧的武士们来到部落门口,隔着重重的栅栏,他看见了与自己年少时一起征战的那人,那熟悉的战甲,满心的悲伤化作怒火,冲宝力道吼道:“宝力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蔑儿乞德欺男霸女,打家劫舍,在草原上恶贯满盈,人神共愤,我这是要替长生天清楚草原上的饿狼,还大家一个清净!”宝力道的声音雄浑有力,四周的武士们听到更是士气高涨。
“是吗?”漫都拉图本来打算痛骂宝力道,可手下的族人已经开始苦苦恳求:“尊敬的可汗,我们蔑儿乞德愿意做海拉苏的臣子,这难道还不够吗?”
“哈哈哈,你们蔑儿乞德的人说的话,有一句是真的没?”卓力格图不容分说的射出一箭,那个求情的蔑儿乞德族人立刻就毙命,身体瞬间倒在了地上,那张开的嘴巴还没有来得及说出那最后一句“是真的。”就断了气。
蔑儿乞德这边士气立马低沉,海拉苏联军那边却士气高涨,呐喊喧天。
巴图尔坦被这喧嚣所感染,上前请命:“禀可汗,我愿率队第一个攻入蔑儿乞德。”
“哈哈哈,巴图鲁,我愿助你一臂之力!”卓力格图抱拳应和!
“好!”宝力道意气风发:“去!”
只见巴图尔坦,带着一队人马,若离弦之箭从盟军之中应声而动,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插敌人心脏。
“怎好让额驸独美于前,卓力格图来也!”卓力格图本真就看不惯蔑儿乞家一贯只仗着自己贵族的身份横行霸道,此刻墙倒众人推,为什么不去杀个痛快!
巴图尔坦没有滥杀无辜,径直向巴根杀来。巴根本来就因为巴图尔坦丢了一只眼睛,恨了他一辈子,此刻仇人见面,怎能不眼红。于是也嗷嗷叫的杀将过来,儿子苏德生怕父亲年迈吃亏,也赶了上来,却被卓力格图拦下。
“小子,巴图尔坦要报他那杀父之仇,我来当你的对手!”卓力格图一刀挡去苏德暗中射来的一件,策马向他奔去。
巴图尔坦并未转身道谢,只喊了一声:“卓力格图,多谢!”就专心将刀向巴根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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