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人都愣住了,一时间谁也不敢动,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所有人都在仔细听着那突然传来的戏声,起初不知从何处传来,渐渐地,声音终于汇聚到戏台上,唱腔也更加清晰了。
慕元青跟姚轩对视了一眼,皆向戏台上看了去。
可是戏台上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只有夜风吹着散落在戏台上的枯叶。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配合这种诡案的氛围,今晚阴天,虽然没有下雨,但是天上连一颗星星都见不着,月亮也掩进了厚厚的云层里。
如浓墨般的夜色笼罩着废弃的戏台,斑驳的木质表面显得十分苍老,枯叶在夜风的吹动下,发出沙沙的响声。伴随着婉转的戏腔,带着浓浓的诡异。
所有人都一脸惊愕地看向空无一人的戏台,戏声清晰且悲切,好像在诉说一段悲欢离合的故事。
可惜,只听得清曲调,唱词却非常模糊,不管人们如何努力,都听不清楚。
官差们互相交换着惊恐的眼神,所有人心中都泛起无数猜想。
到这里来是他们的职责,他们也愿意跟着慕元青一起破案。
但愿意来,并不代表他们不害怕。
谁能不怕诡案呢?特别是经历了大年期间那次狐妖的事情之后,人们知道,诡案里面的东西,不管是鬼还是妖,都不可能是寻常人类能对付得了的。
就像贺家,还有二皇子,不也在贺府那场诡案中病得一塌糊涂么!
戏声持续了很长时间,就在慕以为这场戏会一直继续下去,直到天亮时——
桌上烛火被夜风吹了几下,摇曳猛烈,戏声也在这个时候突然变得尖锐起来,从两个人的声音化为许多人的声音,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台上尖叫。
烛火灭了,顾府瞬间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与此同时,台上的声音也逐渐消失,一切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官差们松了口气,连张易都抬起袖子往额头上擦了一把。
刚刚发生的一切,显然把他们都吓着了,但人们并没有选择逃离,而是继续在原位坐着。
仿佛在期待着戏声继续。
可惜,戏声没有再继续。
有位官差首先打破了沉默,他问慕元青:“大人,这一夜算是唱完了吗?”
慕元青皱着眉想了会儿,摇了摇头说:“不像是唱完,倒像是戛然而止,忽然就不唱了。”
“为何会忽然不唱了?”官差不解,“咱们也没出动静啊!没有惊扰到他们啊!”
官差用的是“他们”,所有人都听得出唱戏的声音是两个人的。
一男,一女。
张易说:“不出意外,唱戏之人应该就是顾清池跟南星河了。
那女声是南星河的花旦,实在是绝。”
有官差忍不住接了一句:“小生也绝,虽然听不清楚唱词,但腔调真的绝了。”
“是啊!我从来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戏,虽然刚刚感觉很恐惧,但又有点舍不得停下来。”
“谁懂那种感觉啊!既害怕,又希望那戏声永远都不要停,想要一直听下去。”
年妙及时泼他们冷水:“或许这种想要一直听下去的情绪,是受唱戏者引导而产生的。
他们就是想让你们沉迷于戏声当中,然后逐渐沦陷,成为他们的俘虏。”
官差们打了个哆嗦,随即又问:“可是俘虏了我们有什么用呢?”
年妙摇头,“不知道。就像他们弄走了纪小蝶,我们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官差们再不敢说那戏唱得好了,因为唱得好很有可能是为了要他们的命。
到时候他们就会像纪小蝶一样,稀里糊涂地消失于这世间,成为一桩诡案。
年妙看向慕元青,小声问:“少爷有何看法?”
慕元青此时正把玩着他二姐姐给的香囊,自香囊里传出一股子说不上来的味道。
是药味儿,但又不完全是药味儿。就连姚轩都说:“这种配方以前从未使用过,我们家药材太多了,打从我出生就整天闻着我爹配的各种方子。可是我从来没闻到过这种味道。”
慕元青说:“送东西来的小厮传了我二姐姐的话,说这东西戴在身上可以保我们平安。”
姚轩琢磨了一会儿,说道:“你说方才戏声戛然而止,有没有可能跟这香囊有关系?
是不是因为我们戴着这香囊,所以戏声唱一会儿就停了?
方才戏声唱到后面,我听到很多人在惊叫,好像出了什么事情。
正想仔细听听是什么事,戏声就没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挂在腰间的香囊给拽了下来,“我试试不戴这东西能不能继续听到戏声。
但元青你不要摘下来,咱们有一个人试就行了,没必要把所有人都搭里。”
慕元青气得想揍他,“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要试也是我试!我是大理寺的人,我办案我涉险,天经地义。你去试算什么?你赶紧把香囊戴起来,不戴我跟你翻脸啊!”
话正说着,就见姚轩忽然一摆手,止住了慕元青想要给他重新戴上香囊的动作,然后说:“别闹,别说话!我好像又听到唱戏的声音了!”
慕元青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作势就要把自己腰间的香囊也给拽下来。
却被张易拦住了。
张易冲着他摇了摇头,然后压低声音说:“有一个人涉险就够了,你再涉险,一旦出事,我们就多了一个人需要营救。没有那么多人手,也没有人摸得清楚头绪。”
慕元青知他说的对,于是只好按捺住冲动,没有去摘自己身上的香囊,转而死死盯住姚轩,甚至手也一直抓着姚轩的胳膊,生怕姚轩再有个什么意外。
但是姚轩没有意外,他只是站了起来,侧耳往戏台上听。
他说又听到戏声了,但是其他人并没有听到。
四周对其他人来说,依然是一片寂静,只有姚轩,渐渐地随着那戏声,自己也哼了起来。
姚轩的声音起初有些颤抖,但很快就变得流畅又自然。
那戏腔从他口中发出来,竟像是他已经唱了许多年的戏,信手拈来。
官差们觉得头皮都发麻,这种感觉比之前亲耳听到戏声还要恐怖。
因为姚轩不仅学着那腔调在哼唱,甚至手上也有了动作,就好像他是唱戏的人,时而甩袖,时而捏起兰花指,时而又原地转上一圈。
如此闹腾了一会儿,姚轩觉得这块地方已经施展不开了。
他推开慕元青,向着戏台走去,手脚并用爬上戏台后,彻底有了施展的平台。
慕元青眼睁睁看着刚刚还好好的姚轩,这会儿开始在戏台上来来回回地走动。
但也不是没有目的地走动,他的走动伴着戏腔,是那种唱戏人走的步子。
可是姚轩哪会唱戏,他只知道听戏,从来没唱过戏,他甚至连一小段完整的戏都唱不全。
更别说甩袖这种动作,眼下竟做得十分标准。
年妙小声道:“我怎么感觉姚公子像是加入了刚刚听到的那出戏里呢?
他这样子像是跟顾清池和南星河一起唱戏一样。
又或者……又或者他现在就是南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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