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队亲自来接的他俩,尤其是见到陆北辰后连连握手,久仰大名。
陆北辰不是一个喜欢寒暄的人,简单跟田队打了招呼后就切入案件,田队二话没说带他去了解剖室。
陆南深无法进入就在外面等通知。
陆北辰拍拍他肩膀,“不进去也好,那种场面会吓着你,你待在这任何风吹草动也逃不过你的耳朵。”
陆南深双手揣兜点头,“好,二哥。”
往解剖室走的时候要经过一段走廊,化验室和解剖室都在走廊的尽头。陆北辰临去换无菌服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隔着走廊,陆南深择了长椅坐下。
他背后就是长窗,窗外雨势大了,阴云翻滚天际。从陆北辰这个角度看过去,陆南深整个人都湮在暗影里,气压沉沉。
陆北辰轻叹,他这位最小的弟弟向来是被陆家保护甚好的,上天怎么让他遭遇这些事?
正想着就见陆南深抬眼看过来,应该是听到了陆北辰脚步暂停的声音,陆北辰隔着阴凉的空气跟他四目相对,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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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司在大雨来临之前就将洞中花收好了,免去被狂暴风雨侵袭的命运。
眼瞧着这雨势就是奔一天去的了,客栈里原想着出去拍美照的姑娘们愿望落空,便又都聚在茶室里闲聊天了。
杭司没进茶室,将院落的遮阳大伞撑开,摆了一方竹桌竹椅,边赏雨边喝茶。与茶室离得还近,里面有需要服务的地方她还能随叫随到。
下雨的时候,事情似乎也少了挺多。
好像成了大家的默契,这样的天气最适合待着,什么都不做。
年柏宵来凑了热闹,从室内拎了把椅子过来蹭茶喝。
两个人,一把大伞,一张竹桌,一盏茶,倒是有意境得很。
茶室的几个姑娘都瞧见这幕了,那位叫萱萱的姑娘一撇嘴,“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围着她转?就是因为她长得好看?”
同伴宽慰她,“没觉得她长得好看啊,跟你比差远了。人家本来就认识的吧,那俩男的不是她带回来的吗?”
“关系可真乱。”萱萱嗤笑。
外面这俩,谁都没陆南深那耳力,所以正好来个耳不听心不烦的。
但依着杭司的性子,就算听见了也当没听不见似的,像是这种中伤的话她都懒得理会,更懒得费口舌去争执。
年柏宵滋溜了一口茶,觉得馥郁芳香的,便问她是什么茶。
杭司手持茶杯轻轻把玩,“就是随便配的茶。”
她喝茶随意,没那么多讲究。
像是壶中茶,就是早上她随手抓了老白茶和凤凰单枞一股脑地放在一起泡。喝茶的目的是她想赏雨,讲究的是一种情境,至于喝什么茶不重要。
年柏宵也没多问,问了他也听不懂,对于他来说,他充其量只知道眼前的是壶茶,它不是咖啡。
“你很闲吗?”杭司慢悠悠问他。
年柏宵挑眉,“现在?”
“我的意思是,”她转脸看他,“陆南深留下来是为了案子,你呢?也要等着案子调查结束?”
年柏宵完全把茶当水喝,一口一杯的,闻言说,“我当然很忙,但猎豹相识一场,我也不能一走了之。”
杭司哦了一声。
“你呢?”年柏宵问。
杭司挑眉看他。
“老板娘说你还是学生,你不用上学?”
杭司沉默片刻,看着伞外的雨,噼里啪啦的溅在小院的青石板上,倒是显得安逸。“再等等看。”
“等什么?”年柏宵好奇地问。
杭司没打算说。
年柏宵也没强人所难。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说话,雨点砸在伞面上就显得更安静了。
许久,年柏宵才冷不丁问了句,“你怎么知道他跟的是近是远?”
“嗯?”杭司一头雾水的。
“你之前的原话是,通往山洞的小路复杂逼仄甚至隐蔽,误打误撞找到山洞的可能性极低。所以你判断陆南深是跟着你,然后你又说他不会跟你太近西,至少不在你势力范围内。”
年柏宵重复她之前质疑陆南深的话,反将一军,“所以,在看不清的情况下,你又是怎么判断他跟得是近是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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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南深安静地坐在长椅上,没带耳机。
他听到了不少声音。
雨打地面、车轮碾树叶、鸟儿惊慌扑腾着翅膀……
一窗之隔,这条长廊的尽头,化验室里的窃窃私语。
闲聊中好奇陆北辰身份的,有质疑说案情朝着诡异程度发展的,否则局里不会请外援之类的话,还有偶尔的八卦之语,说他俩一看就是兄弟俩,长得很像,都那么帅。
陆南深在想,在这里虽说也没避免对着他俩品头论足,但整体来说谈话质量挺高,都是围着案子的。
但大多数情况下都在各忙各的,不说话。
解剖室里更安静。
若陆南深不是了解陆北辰的工作习惯,他会误以为自己是没听见。
距离是稍微远了些,所以他听着能稍微吃力点。
但实际上也没多大动静,就是解剖刀划开皮肤的声音、更换解剖工具的声音。
陆北辰在工作的时候向来喜欢安静,他曾一度有过72小时没张口说一句话的记录。
田队长被赶出来了。
可能就是因为多说了话。
隔了十来分钟田队朝这边过来了,在陆南深的注视下走到长椅这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陆南深往旁边移了移,与田队中间隔开了近两个人的距离。
田队扭头一瞧,呵,泾渭分明的。
但也不能不说话,怪尴尬的,就开始没话找话。
“陆教授这个人不大爱说话啊。”
陆南深扭头看了他一眼。
田队被他这一眼瞅得有点失去判断标准了,他刚才声音也不大吧?吓着了?转念一想也是,环境始终这么安静,他冷不丁张口说话的确会吓着你。
也算是跟着进出案发现场的人了,胆子这么小吗?
就听陆南深轻轻嗯了一声。
田队反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陆南深的这声嗯是回答了他刚刚的问题。
“我看你也不大爱说话啊。”田队呵呵笑,怎么着也得搞好警民关系啊。
陆南深又“嗯”了一声。
田队心说,在现场的时候看这人也这么不爱说话,是因为单独相处的缘故吗?
他也倒是遇见过这样的人,有朋友亲人在看不出什么来,只剩自己的话就开始社恐,无所适从的样子。
“你家——”田队的话都到嘴边了,转念一想换了问法,“你家兄弟几个都不爱说话吗?”
他原本想说你家家大业大,怎么陆教授做了法医呢?但觉得这话问得不礼貌又咽回去了。
田队发誓自己这句话真就是随口秃噜出来的,问完他都后悔。
果然,陆南深转头看他,眉眼间有不解,“田队,爱不爱说话有那么重要吗?”
看吧。
田队真想掘地三尺把自己埋了,太尴尬了。
他嘿嘿赔笑了两句,解释,“闲聊嘛。”又接上了一句更无聊的,“其实话多话少也没那么重要。”
陆南深没再说什么,靠在椅背上看着走廊尽头的方向,似沉思。
田队摸了摸鼻子。
人和人之间果然不大好相处啊。
良久后,田队又忍不住说,“我向陈队了解了一下两年前的案子,有个疑问啊。”
陆南深扭头看他。
“当时休息室起火,房间门被锁死,那两名死者是怎么消失不见的?”田队问。
陆南深没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问他,“陈队没详说?”
田队眉间闪过一抹尴尬,清清嗓子,嗯了一声。
这个田队是个很忠厚的人,刑侦手段其实了得。陆南深不清楚他跟陈叶洲的关系如何,田队倒也没隐瞒,说在一起办过案子,平时闲了也会聊上几句,因为是两地,所以没那么频密的往来。
但是关系还算可以,田队补充说。
陆南深就明白了。
不是陈叶洲有心隐瞒两年前的事,而是警觉性作祟。或许在陈叶洲认为猎豹之死一点没有盖棺定论,就一天不能将这起案子往魂颂案上归拢。
既然都未必是一个案子,那陈队自然是不方便说太多。
这也是敬业的表现,能理解。
见陆南深这么问,田队也心知肚明了,“其实我也知道他忌讳什么,你这边呢我也不问了,一切等陆教授从里面出来再说吧。”
陆南深微微一点头。
“陆教授肯定能查出问题,对吧?”
陆南深这次说的字多了,“对,没有什么能逃得过他眼睛。”说到这儿他补上了句,“只要存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这里时间都成了不复存在的东西。这期间年柏宵给他打了电话询问情况,得知还没结果,年柏宵挺认真地问,“你哥会不会老花眼了?”
陆南深淡淡回复,“他还很年轻行吗?”
等结束通话没多久就见陆南深站起身了,田队见状问,“出来了?”抻头一看,没人呢。
陆南深却嗯了一声。
田队叹气,看吧,他猜得没错,有一种社恐就叫做单独相处。
陆北辰还真出来了。
在陆南深起身后没多久,从解剖室里出来的那一刻田队觉的,陆北辰身上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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