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兴贵临走前,将买的东西交给薛柳,又叮嘱薛柳先带着薛米韬回家去。
薛柳前一秒刚答应,后一秒就领着薛米韬往赵村长家走去。
与其在家等着消息,不如自己亲耳来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样可以减少信息误差。
薛柳不禁好奇,上田村是个大村,依山傍水而建,比永富村富庶的多,其中的住户几乎是永富村的一倍,人多势众,何况上田村的里正还代管永富村,怎么就硬刚了?
她牵着薛米韬跟过去,还没到赵村长家的院子,就听到村民群情激愤地大声说着什么。
薛柳站外面看了一圈,差不多全村的老少爷们都来了,将赵家的院子站得水泄不通。
薛米韬也伸长了脖子看,没看到他阿爹和小叔,倒是看到了站在一棵树丫上的大牛和铁头。
薛米韬兴奋的拉了拉薛柳的手,示意她看那棵树。
薛柳抬眼一看,赵村长家院外栽种了一棵桂花树,应当有些年岁了,长的枝繁叶茂的,如今树干上挂着好几个皮猴子,压的那根树枝仿佛随时要断了似的。
薛柳领着薛米韬过去,树上的其他小孩她不管,只将大牛喊了下来,“快下来,站上面多危险,摔下来可不得了。”
大牛远远看到薛柳和薛米韬过来,本来还在高兴地挥挥手。
等薛柳走近了,神情严肃地教训他,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乖乖的从树上爬下来了。
大牛一直有点怕薛柳,关于这点薛柳也很无奈,她对大牛一直都和声悦色的,怎么每次见了她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
薛米韬高兴的拉着大牛开始十万个为什么,问他为什么爬树,大人们都在说什么?
铁头本来站在树上无动于衷,看到大牛如此听话的下去了,还不屑的哼了一声。
但当他看到大牛和薛米韬头挨着头凑一起说悄悄话的样子,突然就有点不爽了,忍了五秒,也噌噌地从树上爬下来。
铁头:“你们在说什么呢?”
大牛:“我在跟米韬说咱们村要去上田村打架的事。”
铁头:“肯定打不起来。”
薛米韬:“为什么?”
铁头:“咱们人少呗,怎么打?”
薛米韬:“我是问为什么打架?”
铁头:“……”
大牛:“因为上田村的人把村长家的牛打坏啦!”
铁头:“牛已经被打死了。”
薛米韬震惊:“这么坏?”
大牛:“所以咱们等着,先在村长家吃牛肉,吃饱了再去打架。”
铁头:“我盯着呢,牛还没杀。”
薛柳看着他们三个萝卜头一本正经的讨论村里大事,越说越歪,没忍住噗哧笑出来。
三个小脑袋齐刷刷地转头看着薛柳。
薛柳掩饰的咳嗽一声,“牛不能吃,私下杀牛是要被官府抓走的。”
铁头不信,“牛死了都不能吃?”
大牛:“对啊,埋起来都不给我们吃吗?”
薛米韬:“我阿姐说不能吃,肯定就是不能吃。”
薛柳伸手想摸摸薛米韬的脑袋,还是亲弟弟可爱,“你们怎么确定牛被打死了?”
大牛转头看向铁头:“我听铁头说的。”
铁头摸摸鼻子,“我猜的,村长家的五叔回来的时候,那牛一身上的血,肯定是要不行了。”
薛柳无奈扶额,真是应了那句话:小孩不会说谎,但会胡说八道。
她虽觉得事实肯定与孩子们说的有出入,心里却不免咯噔一下。
应当是见血了,事情还挺严重。
他们村就村长家和田大爷家各有一头牛,以及林家的那头驴,所以每年农忙的时候,家里人手不够且忙不过来的人家,就会送些好礼求上门,好能借牛耕地。
赵武城好歹是村长家的儿子,上田村就算再蛮横,也不能跟村长家的动手吧?
她让薛米韬乖乖站在这不要跑,自己则往包围圈中间挤,这下终于听见里面的人在说什么了。
没想到跟人动手的,还真是村长家的小儿子赵武城。
永富村的村田很多都是与上田村紧挨着的,灌水都要从上田村引道,几乎年年都会因为这个事受些闲气。
赵武城今日早上驾着牛去耕地,在田埂上碰上了几个上田村的人,对面调笑了他几句,说他家大儿子嫁出去了,只剩小儿子在家种地。
赵武城是赵村长家的小儿子,本身就是年轻气盛的岁数,加上脾气被他阿奶和阿娘惯的有些骄纵,哪里忍得下这口气。
他本来就因为灌田的事心生不满,这下更是炸了锅,当下就跟对面吵了起来。
这时节正是农忙的时候,在地里干活的人多,永富村见村长家被欺负了,自然上去帮忙,最终就从口角变成了斗殴。
至于村长家的牛,倒是没人敢打杀,流血的是被拉回来的村民身上的。
金三顺的小儿子也在这次事件中受了伤,这时正义愤填膺地骂人:“上田村那些颠倒黑白的害虫!他们出言不逊在先,倒是说起我们的错来!”
赵村长头疼的揉着额角,“如今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他们放话说不给我们借道引水,应该想想咱们的地怎么办?”
“咱们可以找里正……”
“田里正就是他们的族长,找了有什么用?”
“这地里要是没水,咱们可怎么活啊?”
“是啊,二城在县城当账房,不如将二城叫回来想想办法。”
“村长,你想想办法!这是你家老五带头惹出来的啊!”
“这要是误了春耕,这责任谁担得起?”
“是那几户闹事的人惹的祸,与我们其他人可不相干,他们去道歉把事情摆平,可不能影响村里其他人!”
“别吵了!”本来一直坐在旁边的赵武城一怒之下拍案而起,他脸上挂了彩,嘴角都破了,说起话来疼的直抽气,“人家都骑咱们头上拉屎撒尿了,你们就知道窝里横!”
赵村长大声叱喝:“你给我闭嘴!你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吗?你将田里正的子侄打破了头……”
可惜赵武城完全不给当村长的亲爹面子,直接打断道:“他还抓破了我的脸呢!”
他说着指指自己脸上脖子上的伤痕,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跟个娘们似的打架就知道挠人!
赵村长气的抓起旁边的扫帚就准备打他,被旁边的人拉住了。
薛柳竖着耳朵听到这,总算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来说去,本质上还是用水的矛盾。
薛柳见天色已晚,他们估计一时半会儿也讨论不出什么结论,便也没兴趣听下去了。
她在人群里扫视了一圈,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自家人,她跟他们挥挥手示意,然后就喊上薛米韬先回去了。
到了家,发现朱月娘和陈阿婆早就在院门口翘首以盼,见到他们回来终于放下心来。
朱月娘见薛兴贵和胡大明不在,好奇的问了句,得知都在赵村长家,不高兴的说:“也不知道给家里递个话,害我们白担心。”
薛柳笑着过去给娘亲赔罪,的确是她疏忽了。
薛米韬也乖乖的过去哄朱月娘,没一会儿就将朱月娘逗笑了。
薛柳将手里的小包袱递给陈阿婆,将在县城女掌柜的话转告给她:“阿婆,这是我们在县城买的,你看着绣着玩。”
陈阿婆打开一看,有些惊讶,她摸着那些绸缎,喃喃道:“我已经许久没有绣过这么好的料子了。”
外面天色昏暗,薛家的堂屋里只点着一盏油灯,悠悠的照亮陈阿婆的眉眼,她仿佛沉浸在过往里,细碎的灯光从她眼中划过,幽深又沧桑。
陈阿婆对她的往事讳莫如深,只说亲人都已亡故,只剩她跟春儿了。
他们都知道陈阿婆不想说,便也从来不问。
生命不过是一场记忆,往事不经回首,一经回首,便是空空。
薛柳悄悄戳了戳薛米韬,冲他使眼色,薛米韬立马心领神会,又跑过去开始哄陈阿婆,“阿婆,我今天也赚钱了!”
薛米韬开开心心将他今天靠竹蜻蜓赚了二十文的说了,朱月娘和陈阿婆果真被吸引了注意力,笑着夸奖他厉害。
家里的气氛又活了起来,朱月娘怕孩子们饿了,正准备先开饭,就听薛兴贵他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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