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章古越的秘密情人
白筱随着马车摇晃了一阵,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撩了窗帘往外张望,马车正靠近一家叫‘竹隐’的茶庄前。
黑胡桃色木栅门,沉灰篱笆墙,门上的遮雨篷和篱笆墙上搭的都是由芦草编的草垛,随意而不杂乱。‘竹隐茶苑’四个字也没做门匾,而是分别写在几块木块上,串成一条,挂在木栅门的一侧,被风一吹就摆啊摆,院里院名栽了些湘妃竹。
从篱笆墙后冒出来的屋顶也均是堆得尖尖的茅草屋顶。
白筱哑然失笑,果然是容华风格,他自己山脚下的住宅便是草棚,如今又把那茅屋搬到了京里。
按理接待外史的地方,大多奢华,歌舞酒色不断,说难听些更象是高级些的花楼。
结果这么一个皇家茶苑,生生被做也草乡书堂的模样,却不显寒酸,反引出幽静闲然的典雅。
撩了车帘问知秋,“这茶苑是太子打点,还是容华打点?”
“是容公子。”知秋回转身,笑着回话,口声比出宫前更恭敬。
香巧在茶苑战战兢兢几年,功劳,苦劳样样占全,在所有人看来,香巧便是这儿的头,结果她初入宫,便压在了香巧头上。
光这点知秋便猜到小竹在容华和太子心里的地位不同寻常。
刚才白筱抽着筋扭着古越闹了一场,在太子面前如此放肆,便是砍头也不为过。
结果古越非旦不叫人将她抓起,反而亲自将她扛回车。
车里的那些暧昧言语,别人听不见,他在车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不管她对太子如何不敬,他都没对她有半点责罚便离开了,更让知秋明白这个小竹姑娘的地位不是一般。
虽然外面传的是她将是太子的通房,但那可能只是个仪式,过了那仪式,怕是要飞升的,太子一直没纳妃,这妃位没准还是现在车里这位小竹姑娘的。
对着这么个人,哪还敢有丝毫怠慢。
白筱看遍了茶苑外景,视线才转回候在门口的那堆姑娘身上。
二十来个体态阿娜的姑娘分两排立在门口,虽然不至于穿着粗布素服,但无论款式和装饰上都典雅素净,也不知容华要求的,还是这茶苑的管事摸清了容华的性子,按着他的喜好来安排的。
有些女子显然初来不久,对此处的礼仪还不是甚熟悉,不时有人偷偷抬头望向白筱所在马车,眸子里尽是期盼与兴奋。
能一来便将在这儿熬多年的香巧压下去的人,不可能不让她们好奇。
白筱依稀记得这些脸在军营中见过,果然那些女子是送来这儿的,并非军营中所听到的传言,为太子成人礼选秀。
看着她们的衣着,赫然明白,知秋说容华让她随意便好,因为她平时的衣衫都简单素净得不能再素。
也不知是不是容华特意为那些看惯了华丽艳女的史者上一道清新的小菜。就象是吃多了油腻的人,突然间来一碟爽口小菜,定然比再加一道红烧龙虾更合人心意。
白筱的视线最后才落在了站在正中,双手恭恭敬敬的拢在身前,埋着头迎接她的宫装女子身上。
她一袭合身的酒红的拽地撒花宫服束出她玲珑曲线,挽着宫髻,髻后压了朵酒红牡丹绢红,花瓣颤巍巍的抖,髻侧插着支蝴蝶金步摇,雪白的耳坠下坠着绞金丝耳坠,末端颤悠悠的悬着火红玛瑙珠。
这打扮,怕是宫里的妃子也不过如此。
这一身的艳丽宫装在这群素装女子中显得格外显眼,倒让白筱有些意外。
既然她会揣摩容华的心思,将手下一帮女子打扮得如此素净,自己却是这副艳装形容,实在叫人费解。
她不等马车停下,但半蹲着拜了下去,娇糯的声音唱道:“香巧恭迎小竹姑娘。”
知秋撩着车帘,扶了一身雪白纱裙的白筱下了马车。
她刚一露面,便有人惊呼出声。
香巧暗皱眉头,这当不又不敢回身呵斥,只得保持着见礼的姿势。
白筱随声望了过去,正是那晚在军营中给她递肉串的姑娘,朝她笑了笑,那姑娘越加的慌了神,半张了嘴,连行礼都忘了。
见香巧埋着的脸半侧过来,眸子带寒,才回过神,忙随着别的女子向白筱行礼。
白筱只当没看见香巧的举动,笑着道:“香巧姐姐,不必多礼,小竹初来,还要香巧姐姐多加教导,提点。”
她从知秋那儿得知,香巧已满十九,而她未满十五,就算她真实年龄也不到两万岁,换成人间也只得十六,所以以姐称之。
换成别的女子,十九岁早过了出嫁年纪,不过宫里女子都要年满二十五,才可以出宫,虽然她现在没在宫中,但终究是宫里的人,又打点着茶庄,越加没提婚配之事。
茶庄以前旧人有好些到了出宫年纪或者婚配了,这次才加了这许多新人过来。
“香巧怎么敢……”香巧声音磁软,听不出一星半点因为突然来了个人把她压着而擦出的火药味,口气恭敬,但全无亲近之意。
直接让人想到,你来压着我,可以,但要我去讨好亲近你,没门。
白筱哪能听不出这话里的味道,一笑而过,没排斥她,已是难得。如果这个香巧当真是那种明哲保身,又不强求高位的人,那也算是难得之人。
她到了这人间便是公主身份,习惯了下人们跪来拜去,见她如此也就不多套客,“香巧姐姐免礼吧,以后也不必总对着我行礼,省得有臣史在的时候,分不清主次。”
香巧听了她这番大气凛然的话,也有些意外。
她收到容华的指意,便差人打听过,这位小竹姑娘是才进宫的,照传言只不过是个民间女子,按理民间没经过训练的女子,大多小家碧玉,没见过什么世面,到了外面难免不缩手缩脚。
以她的身份,只需储在宫里,等选好日子往太子床上一躺,日后便等着封赏。这地方虽然比不得花楼人蛇混杂,但终是要赔笑应酬服侍人的地方。太子的女人出来打点茶庄,也不知容华送她来这处是什么目的。
此时见她一开口便是大气之言,对宫中规矩又不是全然不懂,看来传言总是有误。
既然她是先皇选出来,养在外面,只等大了送给太子的女子,那养她的人,怕是对她照着以后送入宫中做妃嫔的那套调教出来的。
茶庄接待的都是来往史臣,也算是个对朝中十分重要的地方,难不成是怕自己手中揽下的权过大,以后难以掌控?那么叫她来的目的便也能有所解释了。
想通了这点,打了个冷战,更加低眉垂眼,不敢行差错步,“是,小竹姑娘。”又行了个礼才站起身,抬起脸,看向白筱,眼里闪过一抹惊诧,好绝丽的女子。
与她身后那帮姑娘一样,均是一身的素雅衫服,身后的姑娘们穿上觉得素净,清鲜,而她却是秀雅脱俗,不动时,让人她高高在上,不敢轻易去玷污。但眉角转动间,却自然着一般摄入骨子的媚,让人难不对她想入非非,恨不得将她揉到自己身体下面,女人见她会如此想法,何况男人。
她惊诧白筱的美颜,白筱与眼前的美人脸打了个照面,也是惊得面色微变,好在她也是个经历过一些大小事故的人,才没露出更多的反应。
眼前玉容,白净的瓜子小脸,瑶鼻樱唇,细长的凤目斜斜上挑,眉心一点鲜红,正是昨晚湖畔所见的那个女子。
再看她身上宫装,已然再没有怀疑。
古越的叮嘱在耳边响起,该说的,不该说的,自己掂量……原来如此……
早知道是这事,刚才也不用跟他闹那场,也少丢一回脸。
香巧在这里时间已久,是被来往宾客看习惯了的,见白筱毫不避忌的打量她,也不觉得约束,向旁边让开路,微埋了头,“小竹姑娘请。”
白筱笑了笑,收回视线,知道了问题出在了哪儿,也就没有太多的担心,暗松了口气,她对古越的风流史不感兴趣,就算他天天在这儿跟这个香巧滚床单,她也不会问半句,更不会去容华耳朵吹一丝一缕的风。
既然不感兴趣,也不好奇,那还有什么可担心漏嘴的?
轻挪了脚,从香巧让开的道路走进茶庄,迈进门槛时,微抬了脚,裙摆拂开,露出穿着白色绣花丝覆的一截纤巧脚尖。
香巧微垂着头,恰好看见白筱一露一缩便隐在了白色拽地长裙下的脚尖,全身一颤,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原本透着粉的面颊瞬间白了下去。
她死也不会忘记昨晚趴伏在地上所见的那双缩到假山后的小脚,穿的正是一双白色的绣花丝覆,那上面的蜡梅图纹与刚刚迈过门槛时所见一般无二。
刚才白筱眼定定的打量她的神情在脑海浮过,拢在宫装里的手渗出冷汗。
这个叫小竹的姑娘很有可能以后便是南朝的太子妃,等太子登基,便是皇后,而昨晚……亲眼见了太子在花园与她私通。
虽然太子要个女人,算不得什么大事,但身为太子名正言顺的女人的她,且能容得下太子尚未与她行过成人之礼,便与别的女人私通?虽然不敢对太子怎么样,但要捏死她,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除非太子肯出面护着她,给她名份……她唇边化开一抹苦笑,如果肯给,且能等到现在。再看白筱时,眼里已多了抹别样的难辩神色。
颤着浓睫,惶恐的看向白筱,后者神色淡然的进了茶庄,悠然的打量着茶庄景致,仿佛昨晚什么事也没曾发生过。
白筱越没有反应,她越是心惊胆战。
这茶庄从外面看,并不多大,进了进,走过就近的几间茅草屋,才发现是柳暗花明,里面别有洞天,这里的山石均是从外面整块移入,并无打磨痕迹,再加上花草丛木,堆放起来却也如同真景,花香阵阵,十分宜人,比起以往的那些脂粉阵阵的高级花楼让人舒服了不知多少倍。
白筱暗笑,那容华能把高级花楼弄成这副形容,着实是个人才。
侧了脸看向脸色有些苍白的香巧,“香巧姐姐不舒服?”
香巧忙上前赔笑道:“多谢姑娘关心,香巧没有不舒服。香巧为姑娘准备了单独的院子歇息,现在是否过去看看?”
“不忙,我想先随意逛逛,熟熟道路。”白筱挑眉,难不成昨天被她撞了好事,没能与古越尽兴,再加上古越对她实在有些粗鲁,让她受到惊吓,才没能好好休息?以至于脸色如此之差。
回头见那一大帮子女子全跟在身后,“现在没有别国使臣吗?”
香巧眉头皱了皱,压低了声音,以只有她二人能听到的声量道:“前几日来了一个,也不知是什么身份,住着便不走,日日在这茶庄醉酒,我们又不敢得罪,很是头痛,好在只要这边供着酒菜,他醉了也不惹事寻人麻烦。”
白筱知道她是怕人多口杂,万一哪个嘴啐的姑娘在史臣面前吹上些不耐烦的风,惹恼的对方,便可能因为一句话埋下祸根,淡淡的睨了眼身后的一堆子人,“既然有外客在,叫她们都散了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既然容华叫得她来打点茶庄,而眼前这位又不想跟她拉熟套,要一板一眼的来,那她也就不用客气,把自己摆在该摆的位置。
身后姑娘们听了,也就不再跟着,站在原地,也不敢散,一个个把香巧望着,虽然上面有传令下来,这位小竹姑娘是正主,不过香巧在这儿多年,根基已稳,而这所谓的正主,还不知到底能坐多久。
她不叫跟着,她们便也不敢逆了她的意。但香巧没发话叫走,自然也不敢随便散开,免得哪天这位小竹姑娘不在这儿了,管事的还是香巧。如今直接跳过香巧,免不了要罪她,到时她随便给她们穿双小鞋,她们便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香巧忙回转身,呵斥道:“小竹姑娘叫你们散了,怎么还不动?都散了吧,做自己的活去。”
白筱唇角轻扬,好圆滑的女人,明知这些人要听的是她的命令,却拿了她当幌子,即发了令,又让她不管高不高兴,都挑不了她的刺。
难怪能入得容华的眼,在这种人际复杂的地方稳坐着上位。
也难怪,古越如此顾忌容华,却还背着众人与她偷情,如此算来,她也是个有些手段的人。
只是古越对她着实粗鲁了些,难为她这一身的细皮懒肉。
白筱顺着幽静小道,向前慢行,等身后众人散尽才又微瞥了脸问香巧,“来了几天了,难道就问不出是什么身份?”
香巧飞快的睨了白筱一眼,她处处问在点子上,来这茶庄坐上位哪里还需要人带着,要的不过是时间熟悉这地方。容华做事,果然不能让人小看,他送来的人,又怎么会有弱手,何况还是在他远离京城的时候,能够如此放心的送来的人。
“这位公子很是奇怪,清醒的时候便往外走,回来便要酒,一问他话,便没正没经的与人调笑,到头来,什么也问不出来。”香巧边说边皱眉,她在此多年,怎么难搞定的人,只要她出手,还没试过不手到擒来的,偏偏遇上这么个打,打不下,掐,掐不进的人。
白筱挑眉轻笑,这到是个有意思的人,“该不会是来白吃白住的?”
“他搁下了一百两黄金。”
白筱动容,又是一笑,一百两黄金光吃,天天山珍海味撑死了也吃不完,“感情这位当这儿是京里最好的客栈,或者花楼?一百两黄金住茅草屋,呃,容华这茅草屋当真精贵得很。”
香巧脸色大变,白筱又听她直呼容华的名号,心里猛的一跳,“是香巧处事不当,香巧就这么将黄金退还,请他离开。”
“算了吧。”白筱站定,看着手边一朵初开的茉莉,凑鼻上前,闻了闻,清香宜人,“一百两黄金住上一阵,我们又不亏什么。”
哪里是亏,简直是大挣特挣,香巧心里七上八下,摸不清这位小竹姑娘是什么心思,加上有昨晚之事,心里乱得厉害,一时更难静下心思考,只得顺着她应了。
“容华知道这事吗?”白筱从袖中探出雪白的尖尖食指,把玩着雪白的花瓣,她希望自己象这朵小花一般,呆在不起眼的地方,散发着清新的芳香。
“他来时,容公子不在京中,无法回禀,昨日容公子回来便上了金殿……”她说到这儿停了停,偷眼看了看白筱,容华为她挨打之事,早在朝中传开,她哪能不知?“容公子受了伤,奴婢也不敢再拿这些事去烦他,本想等他身子好些,再去回禀,不料他又匆匆与太子出征了。”
白筱唇边浮起若有若无的浅笑,当真是没机会禀报?
如果有心要回,容华派人传她来这茶庄之时,便可叫人带信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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