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百六十四章 死时生悔意
楚夫人看着女儿,她想好好的看清楚女儿,记住女儿的样子,能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如此想看清楚女儿的容貌;可是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女儿的容颜怎么也看不清楚。
她一面流泪一面用手轻轻的为女儿擦拭着泪水,只是那泪水却是越擦越多,越擦女儿的面貌越模糊:“女儿,是母亲对不起你;可是,你父亲常说的一句话,还记得吗?种什么籽儿结什么果——你种下了籽儿,你总是要吃了那果儿的。”
楚夫人说到这里一把抱住了二夫人,抱得紧紧的:“不是母亲心狠,只是、只是……”只是她无力能救下女儿。
沈家不可能放过二夫人,她也不能求沈家放过女儿:此事张扬出去,不但对她丈夫身后的名声不好,也对楚家不好;还有一件事情,如果她为女儿的生死和沈家大闹,惹得沈家恼了不是楚家能担待的起的。
她不能为了女儿一人,而害了楚家一族:就算沈家不会对楚家如何,只要他们把此事明示天下,那么他们楚家的名声便一文不值了——大家族,活的就是这张脸面啊。
二夫人终于听明白了楚夫人的意思,她愣愣依偎在母亲的怀中,耳中仿佛又听到了幼时楚夫人哄她睡觉时的柔声低唱。
楚夫人心痛得哭得几乎昏厥过去,她宁可自己一死、哪怕是千刀万剐也想换女儿一命;但是不可能。
为了女儿能有个体面,为了沈家能善待女儿的身体事,不会对她的外孙女儿有什么芥蒂——那个可怜的孩子,自今日便无父也无母了;所以她只能如此。
理智是理智,但是情感是情感,楚夫人感觉自己全身无一处不痛,感到自己就要窒息而亡了:这是她的女儿,她怀胎九月自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她的肉中肉,也是她的血中血啊。并且,是她和夫婿在世间的唯一的骨血,让她如何舍得?
不舍得也要舍得,因为一切不由她。
“女儿,你——,去吧;”楚夫人紧紧的抱了一下二夫人,这一下子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与爱,然后猛得推开女儿:“母亲,亲自送你上路!”
她咬着牙,嘴边却慢慢的流出了鲜血来:女儿是她带到世上来的,现在她做为母亲能做的,就是再亲自看着女儿离开这个人世。
楚夫人的眼角都渗出了一丝丝血,她的声音颤得不成样子:“女儿,母亲亲自送你上路。”
二夫人也明白自己是无幸理,只是没有想到母亲会这样做;她摇头,不想自己最后还害得老母亲再伤心:看着她死去,母亲如何能受得了。
但是楚夫人定定的看着她:“沈家二老爷对不起你,但是你对不起沈家;母亲知道你不想让沈家任何一个人送你上路,就让母亲来吧。”
二夫人听了之后起身伏地对着楚夫人叩了三个响头,然后放声大哭道:“母亲,是女儿不孝!”
她此时倒没有怨恨楚夫人,因为她知道不是楚夫人不放过她,而是沈家的人不会放过她;而她真得不想死在任何一个沈家人的面前。
楚夫人挣扎着下床:“母亲,再为你梳一次头。”她现在能为女儿做的不多,也只有这些而已了。
二夫人叩头扶了母亲到梳妆台坐下,不是她的房间能用的东西不多;不过母女二人不在意,她们在意只是梳头而已:只要让二夫人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走便好。
楚夫人示意二夫人坐下,她一点一点解开了二夫人的发辫,泪水一颗又一颗的落在了二夫人的头上;拿起梳子,和着泪水一下一下给女儿仔细的梳着头,虽然她的眼睛并不能看清楚二夫人的头发。
足足梳了有小半个时辰,那头才梳好;母女二人泪眼在镜中对视,都是默默无言。
二夫人想起来时,楚夫人按住她,自头上把自己的钗环取下来,一个一个仔细的戴到了女儿的头上。
终于,一切都妥当了。
虽然并不是很好:衣服也没有换,也没有用水粉胭脂等物;但是楚夫人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她不想惊动沈家的人。
二夫人起来,整理衣裙之后,跪下对着楚夫人连叩了三个响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楚夫人轻轻的抚了抚女儿的头,偏过脸去:“女儿,母亲、对不起你。”她身子晃了几晃,摇摇欲坠却没有倒下。
二夫人请楚夫人在侧间等候,但是楚夫人执意不肯;母女二人把白绫抛到了梁上,然后又合力搬了椅子到白绫之下。
二夫人跪倒在地上,求楚夫人出去;楚夫人方才一步三回头的出去,立到了帐幔之后。当她听到帐幔里面椅子发生的响声时,终于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却没有喊一声。
二夫人自己爬上椅子,自己把白绫套到了脖子上;她的泪水淌得满脸都是,每一滴泪水都是悔意:在看到楚夫人的痛心之后,她恨不得活活打死自己,为什么当初一定要报复。
想到从此以后只留下母亲一人在世,如果过继的弟弟对母亲不恭不孝,母亲连个去处也没有,更没有可以说句知心话的人,她的心也碎了。
她悔痛难当,却知道自己回头已迟:正是如此,所以她的心才碎得厉害、才痛得厉害。她在用力蹬翻椅子时,在心中大喊了一声儿“母亲”,却并没有喊出口。
在她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她想明白了:就算是天下人都对不起她,她也应该对得起母亲——复仇,其实并不重要。
她只要离开沈家,就是对沈二爷等人最好的报仇方式:天下的人都会唾弃沈二老爷。
临死前窒息的痛苦,都比不上她心中的悔恨所产生的痛:不知道,来世,她还可以再做母亲的女儿吗?如果能的话,她一定会好好的孝敬母亲,奉养母亲终老。
直到过了好久之后,楚夫人伏在地上扯落了帐幔,看着悬在梁上的女儿,大叫了一声儿:“女儿啊——!”口吐鲜血晕死过去。
红袖和太夫人一直在等楚夫人,等了三个时辰左右了,还不见动静二人都有些坐不住;她们并不想悄悄打探楚夫人母女说了什么,但是担心楚夫人的身体有个万一。
红袖正想打发映舒过去看看时,便听到了楚夫人的那么声惨叫,她立时喊道:“灵禾、映舒,快去救楚夫人!”
她扶了太夫人一起急急的奔向西上房:倒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屋里的情形出现在红袖和沈太夫人面前时,她们呆住了:二夫人,已经死了。而楚夫人也晕死在二夫人脚下不远的地方,她的双臂向前伸着,好像要抱一抱女儿一样。
楚夫人再次被救醒之后,身体受到了一些损伤,需要好好的调养才成;但是她却在沈家众人面前并没有怎么流泪,只是静静的听着众人安排自己女儿的后事。
她的伤心与痛,并不需要让人知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的泪水才会爬满了脸庞。她现什么也没有了,唯一有的也只有自尊二字。
二夫人的死在沈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她的后事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就如同沈家长房的猜想,京中一些人用心特别的来拜访了楚夫人,不过他们当然是什么也没有探听到。
二夫人的丧礼并不如何的铺张,虽然简单但却没有失了礼法;京中的人对此并没有生出什么怀疑来,因为现在京中的局面,并不允许沈家大大的操办丧事。
楚夫人在女儿下葬之后,便回到了楚府之中;而她的继子、媳妇等人也赶到了京中,侍奉她极为孝顺;红袖看到之后,终于轻轻的吁了一口气:好人,总还是有好报的。
楚夫人的继子、媳妇一直奉养楚夫人,从无对楚夫人有过半丝违拗,并且对二夫人之女也是百般的照顾;楚夫人享年八十有二,寿终而亡。
红袖因为楚夫人的事情,一连几日都有些恹恹的;虽然不能说她做错了什么,但是她心里就是不痛快;对二夫人的恼恨,也因为楚夫人消散了不少。
沈妙歌几日都尽力的哄红袖开心,红袖也知道他事情烦多,心情也不好便极力的振作不想他再为自己担心。
这天晚上,红袖和沈妙歌两个的心情总算都好了一些,躺在床上闲话起来;红袖便把自己的疑心说了出来:现在府中很好,很安静;就是有什么事情,也只是琐碎的小事儿,不过是一时的怄气罢了。
生活,就应该这个样子才对;只是红袖解不开自己心头的疑惑,怎么也放不下心来。
沈妙歌也点头:“对,你所疑极是;不说那些,就是那些个黑衣刺客也来无影、去无踪的很奇怪——怎么早也不来,晚也不来,偏偏在那个时候来呢?如果是敌国的刺客,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又不来了呢?”
他可不认为禁卫军能挡得住那些黑衣刺客;况且禁卫军也是近些日子才来“保护”沈府的,有一段时间沈府可是没有人保护的,那些黑衣人怎么就放弃刺杀了呢?
说黑衣人是敌国之人也有些不像,接连两次的刺杀,沈老侯爷等长房的男丁都不在府中,他们为了一个沈二爷不会如此拼命的吧?那他们,所为何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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