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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轻极淡,方轻尘一声叹息。
“罢了!”
那雪衣高华的男子,终于用一个极轻极柔极温和的姿式,回抱住了那一直在等待他回应的少年。
少年的血,点点滴滴,染在他的身上,赤红鲜艳,如罂粟朵朵,溅开,绽放。
他就是这样,伸出了手,抱住了另一个人。平静地让那人身上的血污泥尘,污了他的飘逸高洁的素白衣衫。
渐渐西沉的夕阳,将两个合在一起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拖在地上的长长暗影,在花石树丛间曲折蜿蜒,不离不弃,宛如一体。
宫人们呆呆地望着他们,看不清这一刻的景象,究竟是美丽,还是悲凉。
他曾经漠然冷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曾冰眸霜雪,毫不动容地看着别人的疯狂和期望。他也曾经温柔地伸手相抱,关怀地理容整发,他曾经灿然一笑,夺尽天地风华,他也曾经淡淡一叹……最后,却只说了两个字,“罢了!”
一声叹息,淡淡一语。
无论是此时此刻,还是很多年以后,红尘中人,依然不曾真正了解。
传奇中的那个神话人物,那一声叹息,为的是什么。
为何这本该是欢喜之时的叹息,却是黯淡怅然,只是淡得……几乎让人察觉不出。
那一声轻如微风的话语,“罢了”,又是为着什么?
他放下的是什么,放弃的,又是什么。
方轻尘地拉了楚若鸿的手。慢慢将他领回内殿去,淡淡交待了一句:“水和药。”
众人如梦初醒,慌乱地行动起来。
方轻尘平静地检查着楚若鸿被割得血肉淋漓地手掌以及手腕上的数道切痕。平静地亲手打湿了毛巾,替他擦拭。为他更衣,帮他上药。
楚若鸿出奇地安静,出奇地合作。
如果不是他的眼睛一直眨也不眨地看着方轻尘,如果不是他那一只手,无论如何。总要抓着方轻尘,人们几乎会误以为他还是象以前那样,痴痴呆呆,没有神智,所以也不会反抗任何事。
等方轻尘重新把楚若鸿地伤口处理好,身上弄干净,帮他换好新衣服,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以后了。
方轻尘看看天色,低声吩咐。让上了一碗粥。他亲自用玉匙将那粥搅得匀了,盛起一匙,送到现在还有些呆怔的楚若鸿唇边。
粥地热气让楚若鸿微微不安地向后仰了一下。方轻尘笑了一笑:“不烫的。”他收回玉匙,在自己唇边吹了吹。重又递过去。语气如哄幼儿:“乖,喝一口!”
楚若鸿怔怔望着他。忽然轻轻道:“你没死?”
这是他自看到方轻尘之后,除“轻尘”二字以外,所说的第一句话。
方轻尘轻笑,放下碗匙,抓了他的手,贴在自己心口处,让他用手掌去感受自己心脏的跳动。
楚若鸿还是有些痴痴呆呆地望着他,心中却不自觉地去默数那一点点生命地跃动,喃喃地说:“你还活着,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他猛然扑向前,一把扯开方轻尘的外袍,见着里面还有中衣里衣挡着,急躁得乱拉乱扯。
方轻尘苦笑了一下,却丝毫也没有阻止他这样胡闹的意思,只是安坐着,任凭他将自己的衣裳一件件扯开,直到最后露出平滑的,并无任何狰狞伤痕的胸膛。
楚若鸿定定看着他的左胸心口处发呆,耳旁听到方轻尘低柔的声音:“我没有死。我的心还在,我地人还在。”
至此,楚若鸿才终于能流下泪来。他低下头,再次固执地抱紧方轻尘,再次固执地将脸贴在他的左胸心口处,任凭那温热的液体,汹涌奔流,打湿了方轻尘地胸膛。
方轻尘轻轻叹息。
他一手轻轻抱着他,一手慢慢地,安抚般地轻轻拍在他肩上背上:“不用怕,那些只不过是一场噩梦。我没有死,我一直都在这里。”
他的语气温柔异常,足以安抚人心。
怀里地人,已经二十一二了,但是他地心智,还停滞在十六七岁的少年。偏偏他又受了极大地惊恐和伤害,此时此刻,他的思考能力,恐怕是连孩子都不如。
他需要的不是条理清楚的解释,而只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血肉肌肤的温暖,依恋和触摸。只要这个人活着,以前发生过什么,便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方轻尘的安抚劝慰,柔和而温存。此时此刻,他的心中,是否也是一样柔软温和?
那一切,从来都不是噩梦。
他可以安抚他怀中的人,可以用温情的轻纱,将一切朦胧。然而,他的理智,却从来不会忘记提醒他自己,曾经发生的一切,从来就不曾是一场梦。
这一天,甘宁宫中所发生的一切,和方轻尘当时轻轻说出的那两个字,千载之下,依旧史册流传。
罢了……
是罢休,是放弃?还是去放过,去忘怀,去重新开始……
猜测无穷无尽,可无论是今生,还是后世,红尘之人,永远是看不透,看不清。
人们所能知道的,仅仅只是,从那天之后,楚国的一切,都不同了。
但是,就是亲眼目睹了今天的宫人们,却也无法真正了解,今日这一幕,对楚国的未来,到底曾经有怎样大的影响。
太上皇醒来的消息,很快流传开来,令很多人随之忐忑不安。
没有人真的想过太上皇还会醒过来。而除了方轻尘之外,或许,也没有人真地希望过。那位曾经尊贵无比的君主,还能醒过来。
一个清醒的。才二十出头地太上皇,本来便令人十分不安。而楚国实际的掌权者,方轻尘,给予这位太上皇地关怀和照料,更实在已经太过份了。
一连数日。方轻尘没能出甘宁殿一步,也没有离开楚若鸿哪怕一瞬。起止坐卧,楚若鸿必要死死粘在他身上。在任何时候,总要有一只手,拉着方轻尘,眼睛总要能看到方轻尘,他方能安心。
方轻尘只要稍稍表示要走开一下的意思,楚若鸿就要惊惶失控。每喝一杯水,吃一口饭。他都要方轻尘替他亲尝,与他同食,方肯依从。
他不接受别人的照料。甚至其他的太监宫女靠近一些,他就会烦躁惊恐地发起脾气来。所以最后方轻尘只好将所有下人们都远远遣开。完全自己亲力亲为,来照料他。
几天下来。楚若鸿也问过几句当初的事,自然也没有得到过太详细地回答,只隐约知道,楚国有过许多纷乱,不过后来都平息了,方轻尘没有死,当初死的是个替身,他便也不再多追究。
他不问方轻尘为什么派个替身来,不问楚国到底经历了什么,不问为什么一个替身可以装得那么惟妙惟肖,瞒过所有人,更不问,现在楚国的政局到底怎么样。
他只是安静地接受了现在的一切,不去多问,不去多想。不知是他当初受的惊恐太过,已没有足够的思考能力,还是,其实当年的噩梦一直深深压在心口,即使知道现在方轻尘活生生就在眼前,他依然害怕去过多地追问,过多地思考,过多地面对,也许极可怕的真相。
方轻尘和楚若鸿虽说一步也没出过甘宁殿,但他们的这些行止,外头地掌权人物,自然都打探得一清二楚。
楚若鸿的脆弱无助,疯狂依赖,倒是很好理解。但是,方轻尘为什么竟然会忍受这种依赖?他为什么会任凭一个半疯颠的少年,将他牢牢困住,任他予取予求?
大家不但困惑,而且震惊。方轻尘向来对楚若鸿很好,这点所有人都知道。但是……好到这种地步?在当年那桩旧事之后?在现在这种情势之下?为什么?
没有人敢于在这个时候非议什么,只是各自地心中隐忧,却是愈演愈烈了。
方轻尘对楚若鸿过份的关怀和顺从,已经乱了宫中地礼法秩序。楚国一众君臣也受了极大地困扰。秦人离去未久,朝中尚未平稳,朝堂之上,却少了一个坐镇之人。
按道理来说,太上皇病好了,最起码,从皇帝到群臣,礼节上,也都该来拜见下,道贺下,然后宫中开宴,国家举行庆典,大赦天下,走走流程。
奈何现在楚若鸿整天死抓着方轻尘不放,对别人完全不理不睬,置若罔闻。而方轻尘也只安静地陪伴他,对于大家的这些困扰,竟如同视而不见一般。
大家万般无奈,烦恼不已地时候,终于有人鼓起勇气,不经方轻尘的同意,就进了甘宁宫。
而这个胆大妄为之人……居然是一向谨小慎微,不肯多行一步路,多说一句话的楚国现任皇帝,楚熙嵘。
作为皇帝,知道太上皇病好了,自然是该有些行动和表示的,否则是极失礼且极不孝的行为。因此,这甘宁宫,他的确也应该来。
自然,如果如果不是前一阵子方轻尘常来看他,让他感觉方轻尘亲近了一些,这一趟,他肯定是不敢来的。
可他实在是非常渴望了解,方轻尘和楚若鸿之间,究竟是如何一种相处。他已经忍了好几天,实在是不能再继续忍耐下去,再这样袖手坐待。
然而,甘宁宫内外空空寂寂,一时间,居然连个传报的太监都没见着。楚熙嵘有些发愣。虽说知道甘宁殿的下人一向少,而这几天,因为太上皇一看到其他人就要烦燥吵闹,所以太监们全躲得老远,这时候不知道在哪里偷懒。但小皇帝在皇宫各处出入,还从来没有到过一个殿宇,居然连一个通传和服侍之人都找不到。
身旁唯一陪着他进甘宁宫的总管太监低声说:“皇上,要不先回去吧,这样直接进去,总有些不妥……”
楚熙嵘思考了片刻,少年的眼中闪现出倔强的光芒:“不,我要进去。”
他居然难得地大胆任性起来,大踏步便向里走,总管太监一脸惨白,无奈地跟在他身后。
一重重殿宇穿过,直进最后的寝殿,本来楚熙嵘也绝不会无礼到不打招呼就直闯寝殿,只是那殿门根本没关,站在殿外,一眼就可以看到里头的情形。
而且,这情形……这情形……实在是……
偌大的龙床上,方轻尘发散衣乱,衣服全给扯开,露出整个胸膛来,楚若鸿只着一件里衣,整个人半压在他身上,又搂又抱,双手还不老实地时不时在他胸口上乱摸……
这时听到脚步声,两人一起向殿外看来,看到的便是楚熙嵘愕然的表情和总管太监惨白的面容——
废话分隔线-
秘书棕:今天我坚决地,严肃地决定……存稿!让俺们不当公(攻)的方侯,还有小兔小小兔,先3P着……向大家要评论,要推荐票,向纳兰去要稿。希望能尽早再次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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