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谦叹口气,如果不是被网缚着,真想耸耸肩,轻尘的心态肯定有问题,明明是他自己的事,他都不生气,轻尘有什么理由气成那个样子。
他是这样专心地思索着,一时竟没有意识到,一百刀已经割完了,没有意识到,本应该嘈杂的刑场,寂无声息,没有意识到拿着刀割他肌肉的行刑手,面色苍白,手脚发软,没有看到所有的百姓和官员,人人脸色铁青,个个看着他两眼发直。
容谦回过神半天,看到行刑手举着刀还发愣了,四周也一点声息也没有。他忍了又忍,等了再等,终于不耐烦了,遥遥对坐在观刑台最中间的官员叫了一声:“孙大人,今天的刑用完了吗?我可以回牢里去休息吗?”
四周传来一阵扑通之声,被缚着的容谦没办法向四方张望,自然看不到一大堆站不稳跌倒的人,不过,就是正面或站或坐的,从官员到士兵再到百姓,也是个个身子摇摇晃晃,让人很担心他们是否还能安然站立或坐好。
好半天,主刑的大理寺正卿孙望远,才哑着嗓子说:“今日行刑到此为止,犯人押入天牢,明日续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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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里的容谦毫无刑场上凛然不屈,从容不迫的气度,他痛得面目扭曲,哀叫连连,呻吟不断。虽说他的意志力超过普通人百倍,但这个肉身毕竟还是和凡人无异。当他和方轻尘以意念联系对话时,,全部的精神力都用于维持意念沟通,肉身的一切感觉都淡薄到几尽于无。可是这样的联系结束之后,身体的感知力将渐渐恢复。.
在他被押着回囚牢的路上,所有的痛感已回到正常状态,若非看热闹的人太多,他真会忍不住嘶声惨嚎起来.
为了这样的痛楚,他原谅史书上所有在严刑下屈服的叛徒。以他的精神力都感觉这么痛苦,何况普通人。为什么意念联系只能由小楼里那帮正享受高科技服务的家伙单方面发动呢.为什么,人类大脑开发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还是没办法用意念克服痛觉呢?
他妈的,凌迟真不是人受的,全身上下血淋淋,除了脸上还没下刀,其他地方,简直找不出一块完整的皮肉。这样的罪还要受九天,天啊。
容谦想起来,都觉得欲哭无泪。第一天,他将会遍体麟伤,第二天,他的右手,会被剐得只剩骨架子,第三天是左手,第四天是右腿,第五天是左腿,第六天……
想象着那种凄惨的景象,容谦觉得自己实在是天下第一倒霉蛋。当年怎么会那么倒霉,选中这么一个变态的题目啊。
容谦很郁闷得想着,再也忍不住开始低声咒骂那个不听话别扭坏小孩子。
然后,老鼠悉索的声音,让容谦心中的郁闷变成了惊恐。
天啊,不会吧。
他知道,天牢是非常残酷冷血的地方,很多受过重刑的必死囚犯都会被锁得动弹不得,血腥气吸引着牢里又大又肥的老鼠过来,咬他们的血肉,天牢中,很多犯人就是这样生生被咬死的。而老鼠们,吃了太多的血肉,也完全不怕人类了,老鼠们很清楚得知道,那些看起来很大很有力的人,一旦被锁在这黑暗中,就只能任凭他们慢慢地啃噬,一直到气绝都无力反抗,无法动弹。
现在看到一只只又肥又大的老鼠在黑暗中出现,绿幽幽的眼睛,让人身上发麻,容谦再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惨叫。
什么风度,气质,去他妈的,这种事,实在太恐怖了。
倒不是怕痛,而是被老鼠咬死,这也太丢脸,太恶心了吧。
他没有费劲去叫狱卒来救命,这完全是浪费气力。他尝试着挣了挣,无奈得发现,铁链锁得他没有一丝动作的余地。他努力叫唤两声,试图驱赶老鼠。这些在天牢中,久经训练,吃过无数犯人的老鼠,当然不为所动,只是缓慢但毫不迟疑地向他围拢过来。
容谦咬紧牙,闭起眼,身上凝力,还不及挣动,耳旁传来了叫声:“小容,怎么了,为什么忽然调动超出模拟对象应有的力量,别忘了时空管理局有铁律规定的,使用强大的精神力,后果可不只是被当那么简单?”
容谦满脸郁闷,把凝聚起的力量又散去,违规之后的恐怖处罚,和被老鼠咬死,天啊,这两条路,他可不可以都不选。都怪那个坏小孩子啦。
四周的老鼠们,终于确定,这又是一个完全动弹不得的死囚,再也禁受不起强烈血腥味的诱惑,一起向他扑了过来。
容谦的惨叫声,响彻整个牢房。
“不要过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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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无声,淋淋沥沥,无尽无绝.天地间一片阴沉昏暗。左将军淳于化领着三百军士亲自巡城。
自政变以来,京城局势未稳,为防止变乱,实施宵禁,别说夜晚没有人敢上街,就是大白天,都是满街店铺紧闭大门,百姓们轻易不出门一步。
纵然如此,淳于化身为身负京师安全重责的几员大将之一,还是不辞劳累,日日亲自领人巡查全城,以防有变。
而做为关押容谦的天牢,更是巡察的重点。每天淳于化都要带着人马在天牢外,绕五遍以上,才能稍稍安心。
今晚依例巡城,远远见天牢之外,四五个人静静而立,当先一个,锦袍华服,身旁有人为他高高擎伞,淳于化眉头一皱,厉喝一声:“什么人,胆敢违令夜行?”
说着驱马上前,身后官兵,也即刻四散开来,将那几人围了个严严实实。
伞下之人,上前一步,淡淡道:“淳于将军辛苦了?”
淳于化已到近前,惊见那个在暗夜密雨中的容颜,心中一震,滚鞍下马,拜伏于地:“陛下。”
其他官兵,无不大惊,纷纷拜倒。
燕凛径自在雨中负手而立,淡然道:“起来吧。”
淳于化站起身来,躬身道:“陛下金玉之体,岂可轻离宫禁,徜若有失……”
燕凛抬起手,轻轻一拍,黑暗中,密雨里,房舍后,大树旁,无声无息,冒出不知多少黑影来。
淳于化心中一凛,燕凛已淡淡道:“淳于将军还有什么要教训吗?”
淳于化满头冷汗,连道了四五声“微臣不敢。”
陪着燕凛的史靖园看淳于化的样子,心中不忍,忙道:“皇上,您在这儿站得时候也太长了,这天气又寒,雨势又渐渐大起来了,皇上不宜这样一直当风而立,若……”他语声一顿,这才道“若皇上心怀不忍,便去牢里看看那大逆不道的罪臣,这也是皇上你的仁慈悲悯。”
燕凛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望着天牢,过了好一阵子,终于淡淡道:“那是个什么东西,要朕去见他。咱们回宫吧。”
史靖园和淳于化同时松了口气。
燕凛却又叫了一声:“淳于将军。”
淳于化忙应声施礼:“你给朕去天牢传口谕,就说牢里脏乱,容谦到底也是托孤之臣,不可慢待了,就给他洗个澡吧,记得要用盐水,洗得干净些。“
淳于化全身一颤,用盐水给一个刚受过凌迟,挨了一百刀的人洗澡。
想想就让人心中发寒,但脸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只是深深施礼:“遵旨。“
“办完事后,到宫中来回报。“燕凛冷冷一笑,容谦,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有那么硬的骨头:“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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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到你宣旨,非常高兴?”很短的一句话,每一个字几乎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淳于化没来由地全身发寒,声音都有些微颤了:“是,容谦接旨后,异常感动,连声叩谢天恩,还不断要为臣向皇上转达谢意。”
事实上,当时容谦感动到全身颤抖,两眼都快热泪盈眶了,一迭声地大叫,皇上真是太关心微臣了,皇上对我的大恩大德叫我怎么报答才好啊。要不是被锁着,他简直就要手舞足蹈了。
不是怒极反笑,不是说反话,那是真正的狂喜,真正的快活,真正的感激涕零。一想到一个被挨了一百刀,还被人下令洗盐水澡的人,还能对加害者,感激成这个样子,淳于化自己就脚软身软,有点站立不住了。
而当时陪着宣旨,准备服侍要犯洗澡的狱卒们,也无不是神色怔愕面色古怪,任何正常人,面对这种怪物,都不可能不倍受打击的吧。
淳于化哪里知道,当时容谦眼看着几十只老鼠窜上来,就要把他一点一点咬死,吓得魂飞天外,一颗心在闭目忍耐天下最可怕的死法,以及干脆犯规迎接世上最可怕的补考之间苦苦挣扎时,忽然听到脚步声起,一堆人走进牢房来,所有老鼠都跑光。
此时此刻,他心中该有多么激动,多么欢喜啊。
至于盐水洗澡的痛楚,相比被老咬死的脏肮恶心,他自然是毫不犹豫立场坚定得选择前者了。
燕凛完全不知道自己无意中成了容谦的大恩人,恶狠狠一掌拍在御案上:“容谦!”
他几乎已经用尽他所能拖出的一切手段了,为什么就是无法折服那个人,为什么心中的郁闷烦燥完全没有因为他的成功政变掌握大权而消失,反而越来越强烈。
淳于化有些愕然地望着燕凛愤怒至极的表情,心中一动,忽道:“皇上即如此不喜容谦,何不明日亲临刑场,看看容谦受刑之状,也可稍舒胸怀。臣看那容谦只是天生强项,凭一股刚硬之气强撑,但气有竭时,就不信他真能一直忍耐下去。”
燕凛神色一动,立时道:“好……”
史靖园忍不住在旁道:“皇上……”政变刚刚成功,朝局未定,四方势力未曾完全平伏,皇帝的安全最为重要,轻易离开禁宫,已是不妥,而公然在人前现身,更加不当。再加上,容谦受凌迟之刑,已让臣子们留下皇帝苛酷的想法,皇帝再亲自出现在刑场上,更易让人对他产生不满。
燕凛却是不以为意,一挥手止住他的话:“明天朕就亲自去观刑,朕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有钢铁做的骨头。”
史靖园苦涩地笑笑,想说什么,终于止住,再没有人比从小和燕凛一起长大的自己,更了解他对容谦的执着了,这个时候,任何忠言,都只会逆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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