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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葫芦也对黄观赔笑道:“黄少爷,我三弟向来好奇,遇见不明白的事总要问个不休,并非有意唐突令堂大人。请恕他年幼,莫要在意才好。”
又让黄豆过去给黄观母子赔罪。
黄豆一脸懵懂地看着他们,极不情愿但又规规矩矩地给二人作揖赔罪,然后张了张嘴巴,看情形还是一头雾水,很想再问个清楚明白。
黄观急忙阻止他开口,正色说道:“小兄弟万不可如此固执。世间事理,皆视情由而定,少有一成不变者。‘男女授受不亲’乃礼之大防,然医者父母心,行的是治病救人的善事,自然另当别论。若有医者借此规矩礼法携恩图报,便是违了医者本分,令人不齿,乃心怀不轨之徒;若有患者借此规矩礼法兴风作浪,更是心思鄙陋,乃忘恩负义之辈……”
他慷慨陈词,直抒胸臆,竟没看见身边黄夫人气个倒仰,想要制止他,却又无从开口。
要说黄观为何如此激昂?
一来黄豆先前的问话辱及黄夫人,他做儿子的当然要严加批驳了;其二便是他才被小葱给救治过,自然要阐明己见,赞颂小葱,顺便撇清自身;其三就是他内心也看不上此等行径,觉得若是男女有情,当另行议事,携恩图报或是趁机要挟决非君子所为。
一席话下来,黄豆满脸崇拜地看着黄观道:“这个哥哥好有文采,我听明白了。”
陈老大夫也捻须微笑道:“黄公子所言甚是。”
板栗忍笑问黄豆:“你咋冒出这想法哩?可是看了那乱七八糟的话本?你小心了,那些书都是些登徒子想媳妇想疯了,编出来哄人的,纯是他自个一厢情愿的想法。”
葫芦瞪眼道:“可是这样?等我翻出书来,烧了不说,还要跟爹说。你等着,瞧爹不扒了你的皮!”
黄豆急忙道:“我是从麻虾那看来的,是他哥哥玄龟在外边弄到的。”
正坐在清南村学堂里的小胖子玄龟打了个喷嚏,对身边的老鳖道:“哪个家伙在惦记龟爷爷?”
伏在桌上写大字的老鳖连头也未抬,随口应道:“东海龙王惦记你哩,要招你做女婿,把三公主许给你,还要许你做龟丞相。”
泥鳅等人听了轰堂大笑。
济世堂大堂内,一派和乐情形,只除了黄夫人跟身边的嬷嬷默然无语,众人只当她们妇人矜持,也不在意。
忽地小葱从外边进来,见了黄夫人,急忙裣衽施礼,礼罢方才对陈老大夫道:“陈爷爷,我跟淼淼晌午下厨,请陈爷爷也留下一块吃吧。”
陈老大夫高兴非常,并不推辞,连连点头道好。
正在帮黄家母子抓药的少年是陈大夫弟子,急忙道:“张姑娘,我也去成不成?”
小葱好像很高兴,点头道:“咋不成了!你跟张师兄一起来。”
说完对黄夫人点头致意,然后招呼葫芦等人往外去。
葫芦见黄夫人盯着小葱,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牵起妹妹的手,笑问道:“这就去后边做饭了?谁在前边坐堂?”
他从未起过娶小葱的念头,可是这会儿用眼角余光扫过黄夫人,却在心里想道,别说张家不会把妹妹送人做妾,就算有一天到了万不得已之时,他宁愿自己娶了妹妹,也不会让这事发生的。
板栗也牵起小葱另一只手,黄豆则跑在前边,转过脸一边往后退,一边对小葱嚷道:“小葱姐姐,我晌午要吃羊肉。你不是说冬季羊肉进补好么,这都快冬天了,也该补了。我最近老觉得身上没劲儿,头晕,得多补补!”
众人听了忍俊不禁。
小葱笑得眉眼弯弯,道:“有羊肉。你好好地走,看着路,别栽一跟头。”
黄夫人看着两少年一边一个,护持着女孩子出去了,禁不住皱起眉头轻哼了一声,到底没说什么。
黄观则面上若有所失。
待抓了药,辞别陈大夫陪着母亲回家,就见门房来回:方家的大太太带着五少爷六少爷来看望太太。
于是,黄夫人不及发泄心中怒气,先换上一副笑脸去会客。
见面寒暄已毕,方夫人道:“早就要来看望夫人的,又怕夫人初来乍到,有好些事情要安排,就延迟了。那天在庄子里,害黄少爷摔了,幸亏有济世堂的张姑娘在,才没延误了诊治,不然,我可就难见夫人了。少爷如今可大好了?”
黄夫人眼神一闪,跟着就笑道:“已经好了,能下地走路了。倒让夫人挂心。”
黄观忙起身谢方夫人惦记,方智和方威也问候了一遍。
黄夫人让黄观带他们兄弟去书房喝茶说话,省得在长辈跟前拘束,少年们就告退了。
又闲话一会,方夫人让人奉上礼单,其中有好些是药材。
她笑道:“黄家自然不缺这些的。不过是想着夫人长途跋涉来的,有些物事未必准备齐全,便送些过来。若能用上就更好了。”
黄夫人自然感激,称谢不已。
闲谈间,黄夫人就有意打听张家的事。
方夫人也正是为此而来,便捡些要紧的告诉了她。
也没说太多东西,一来张家根基浅薄,确无甚可说;二来就算张杨知岷州,然张家人并不常在人前提起,更不会借着他的名头炫耀。
方夫人只点明了两件事:其一,几年前任工部尚书的大伯曾经属意张杨做女婿,却未能如愿;其二,她家老爷如今属意张家的小辈,希望能聘张家女为媳。
便是她说得轻描淡写,也让黄夫人心里极为不自在,脸上却一点不显,只不住含笑点头。
送走方夫人,黄夫人叫来儿子。
黄观听完母亲细诉情由,目瞪口呆了好一会,才艰难地问道:“娘为何想要我纳张姑娘为妾?”
黄夫人“哼”了一声道:“娘还不是见你对她好似有些情义的样子,又想着那姑娘为你失了名节,就……”
才说了一半,想起儿子先前在济世堂的慷慨陈词,心里一阵窝火,遂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气怒之下,狠狠瞪了身边嬷嬷一眼,道:“都是你做的好事!让你打听张姑娘家的情形,竟然连她小叔是老宰相的弟子也没打听出来。”
若不是这一层关系,一个知府还不在黄家眼里。
老嬷嬷惶惑不已,问了几个人,都夸张姑娘心地善良,医术也不错,家中颇有资财,可竟没人提起她叔叔。
见儿子脸上阵红阵白,黄夫人耷拉下眼皮,淡淡地说道:“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又不是知府的亲女儿,不过是侄女罢了,一个村姑而已。况且,娘只让余嬷嬷给张家送了表礼,透了点谢意,并未明说此事。如今娘倒有个主意……”
话未说完又想起儿子先前的话,觉得自己之前所为、眼下的主意,都证明自己就是他口中“心思鄙陋、忘恩负义之辈”,气闷之下,什么话也不想说了。
黄观愕然望着母亲,就算她没说出来,他也明白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可没有母亲那般侥幸清傲,已经明白先前板栗等人一番言辞绝非偶然,乃是故意说给自己母子听的;方夫人登门怕也是为了此事。
羞愧之下,黄少爷不禁有些颓丧:原以为自己既能当好儿子,又能担起事来,如今看来,这孝子之路,却仍是“道阻且长”!
再说济世堂后院,小葱和秦淼亲自动手,做了许多菜肴,让陈大夫及葫芦等一帮人吃得开心不已。
黄豆乐坏了,狠狠吃了一顿才跟两个哥哥回家。
板栗跟葫芦觉得今儿事情办得顺利,既警醒了黄家母子,也未撕破脸皮得罪人,因此心情很好,骑着马儿一路闲谈说笑,慢慢接近清南村。
虽说深秋季节,道路两旁的树叶凋零、衰草枯黄,但那怒放的金黄野菊,却给萧瑟深秋染上了一抹明艳。
待接近清南村,小青山上橡树密集的地方,那树叶已是青黄红绿交错,渲染出一片灿烂如锦的光华。树林中隐隐透出灰墙黛瓦,那是青山书院。
山脚下也有许多农家院子,散落在树叶凋零的桃柳林中。正值傍晚时分,农户院中鸡鸣犬吠,屋顶上升起袅袅炊烟,将后山那五色灿烂的橡树林映衬得更加迷蒙氤氲。
板栗见黄豆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想心事,便笑道:“黄豆,甭琢磨了。待会儿我们去女学接红椒和香荽,晚上不回桃花谷了,去外婆家住一晚上。人多了一闹,大舅舅跟大舅母就不能发现你逃学了。就发现了也不要紧,我跟葫芦哥还能真丢下你不管?”
黄豆听了大喜,忙问道:“说真的?”
板栗笑眯眯地点头,黄豆今儿表现很好,他当然不能害他回家挨骂了。
黄豆就放下心来:有红椒妹妹跟香荽妹妹在,大人们哪里还会留心他的事。
板栗就吩咐冬子自回桃花谷,跟娘说他们兄妹晚上不回家了,去外婆家住。
冬子点头应下,打马去了。
兄弟几个也没先回郑家,直接去了女学堂。跟门房打过招呼后,进入院中。却见周夫子、黄夫子等几个老夫子,并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娃,正站在窗外,静听里面讲课。
三人有些好奇,蹑手蹑脚地靠近。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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