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夏辛坐正了身体,深深叹了口气,右手勾起酒壶,然而晃了晃,发现是空酒壶,便摔了出去,酸楚的目光看向九黎,“我曾经……曾近爱着她,很爱很爱。甚至为了她,我曾不惜冒着被罚面壁思过的危险,逃出皇宫去见她。也为了她,我几次和母后吵翻。直到当我知道……
直到我知道她从最开始与我接触,让我一次次更深的爱上她,不过都是一场计划已久的阴谋;直到我知道她其实一直都不曾对我动过心,一直以来不过是把我当作傻瓜看待;直到我知道她接触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一个曾经想要杀死我的男人。而她,已早心有所属于,便是倾慕于那个曾经想杀死我的男子。
呵,她大概是想着成为皇太子妃,得到太后的一个愿望,便是放了自己心爱的男人,然后,同心爱的男子杀了我,再私奔罢。”
九黎完全愣了。看来,夏辛还是爱着罗画雪,也并非无情。可是,要说罗画雪不爱夏辛,接近夏辛不过是一个储蓄已久的阴谋,并且会杀了夏辛,委实让人难以相信。
“那个曾经想要杀死你的男子?”九黎喃喃地问道,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夏辛冷冷一笑,“八年前,我由于少年贪玩,经常独自从皇宫里跑出来。游玩时,结识了一个比我长两岁的叫做四夕风的少年。我和他一见如故,拜了把子,以兄弟相称。
后来,我身份暴露了,四夕风便咬牙切齿地对我大打出手,欲取我性命。我一直当他是最好的兄弟,万没想到他会杀我。辛亏当时黒颜侍卫即时出现,出手相助,才让我免于丧命。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想自己曾经的好兄弟年纪轻轻便丢了性命,于是请求母后饶他不死,将他一直关于牢狱之中。却不曾想,四夕风,呵,我一再容忍的好兄弟,竟是后来的画雪处心积虑地接近我,想要救出的男子。
说来也是可笑,先是所谓的兄弟背叛,再是所谓的爱人背叛。我夏辛这辈子真他妈的精彩之至了!”
听着夏辛的看似逻辑正当的叙述,九黎却有些扯淡的戏份,心中怪怪的难受,“那么,你知道那个四夕风是什么人么?明知道杀害皇太子是死罪,他究竟为什么想要杀你?”
夏辛垂下了头,摇了摇,“他是什么人一直都不曾告诉我,或者一开始,他接触我,便是为了杀我。至于他想要杀我的理由,我一直没有过问,也不想过问。细想,我夏辛一生从不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他想杀我,不难猜出,不过是受了觊觎我皇太子之位的人士指使。我向来对这些皇宫的争斗不敢兴趣,也懒得过问。”
看夏辛此刻凄伤的模样,九黎再无法因罗画雪的事去责怪他了,心中也跟着隐隐难过:那些高高在上的皇室之人,拨开光鲜亮丽的外衣,大抵便空虚了吧。
可是,夏辛显然不同。他不爱光鲜亮丽的外衣,因为他的内心尚且有着什么蠢蠢欲动的东西。而那些东西,他一定不想失去。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九黎学着昨晚白月的口气,缓缓念道,“不知皇太子可否听过?我相信,罗秀女不是那样的人,罗秀女和四夕风不一样,她是被……”
“被冤枉的?”夏辛接过九黎的话,抬起头,冷笑着反问,“呵,你知道当她的阴谋败露,是如何对我说的么?她说……她说她如果当上了皇太子妃,就可以获得太后的一个愿望,便是放了狱中的那个她思慕已久的男子。她对我说,‘你就是个傻瓜,是个笨蛋。’
呵,可不是?我不笨不傻,怎会一步步陷入她的陷进,爱上她?”
说完,夏辛便大笑了起来,笑得凄惨、悲凉。
“但是……她也许是被逼的,才说出那番违心的话……”九黎仍然不甘心。
“那这些呢?”夏辛突然从袖口中掏出一沓书信,愤然洒到九黎的面前,“这些她与四夕风私通的信件,如何解释?这些书信,是善秀女好心去看望她时,偶然发现的。她的笔迹,她的说话语气,以及四夕风的笔迹,四夕风的说话语气,断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模仿出来的!当我拿着这些书信去质问她时,她不向我解释,却哭着求着问我索要回书信,道她不能失去这些书信。呵呵……我夏辛真他妈的造孽啊!”
九黎瞬间麻木了:是真的?夏辛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么?九黎呆呆地向后踉跄了两步,猛然回想起那日去颐和宫看到罗画雪躺在床上看书信的场景。原来那些书信便是她与四夕风私通的信件么?
“看看吧,”夏辛苦笑着,“看看这书信上写着的话是多么肉麻,却是她从不会与我说的话。”
九黎颤抖地拿起地上的一封信,颤抖地看了看,只见第一行便是写着:画雪,已经八年不见了,听到你一切过得安好,我便放心了。这八年来,我最担心的便是你,最思念的也是你。越来越思念的心你是否也一样呢?
接下来却教九黎无法读下去的,她似乎能够想象接下来的将是怎样一段男女诉慕的情话。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恐惧感侵袭心头,教她不由得沉重深呼吸。她再顾不得夏辛此时的模样,仓惶地逃出了书房。她现在只想逃,逃出这片是非之地。
看着黑颜烬的背影时,她擦去了泪水,勉强笑了笑,方走到黑颜烬的面前,声音颤颤地问:“阿烬,人世间的情与爱,究竟是怎样的?是用来伤心的么?”
黑颜烬轻扬嘴角,幽深的黑眸子中露出一丝嘲讽,“阿黎,你问错人了。”他冷然道。
九黎不由浑身一颤,方才意识到站在眼前的是个杀手,没有情与爱可言。是的,她问错人了。
心,很痛,比之前更痛,好似被一把叫做无情的刀伤得鲜血淋漓。
九黎紧紧抓着胸口,大口地喘了喘,抬起头冲黑颜烬微笑:“阿烬,可以带我去牢狱看望罗画雪么?我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问她。”
黑颜烬点了点头。
罗画雪被押在皇宫中的天牢中。天牢中充斥着比刑部牢狱更为血腥的气味,阴寒的怨气如不散的阴魂压人心间。九黎紧紧跟着黑颜烬,耳边回响着狱中之人的凄惨叫声,却是闭着眼不敢看四周,额头上沁出屡屡汗珠。
最终,九黎来到了罗画雪所在的牢狱门前,看着牢狱中,一身白色囚服的罗画雪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浑身颤抖不已,依稀可以听到不停的咳嗽声,夹杂着隐隐若若的哭泣。
领路的狱官大为不满嚷嚷道:“这个死囚从被关进来开始,就咳嗽个不停,吵死了,害得我们这些看守监狱的人都睡不安稳。”
“她前些天感染了风寒,还没有好……”九黎紧紧握着牢狱的柱子,低着头,咬牙喃喃,“她还在生着病……”泪水顺着脸颊,滴滴滑落,“快……快开门,我要进去,我要进去……”
“开门。”黑颜烬出示着皇太子的令牌,冷冷命令。
“你这个太监真奇怪。”狱官嘴角微微抽搐着,边拿出钥匙开锁,边叹道,“一个死囚而已,有什么好同情的!”
牢门打开的瞬间,九黎便冲了进去,来到了那个黑暗的角落,蹲下身子,颤抖的双手托起罗画雪惨白颤抖的脸颊,咽下泪水,颤颤:“姐姐,妹妹来看你了。”
然而罗画雪怔怔地看着九黎,含着泪水的眼眶中,却是视死的绝望。“妹妹,你知道吗?”她呆滞地喃喃,“他不信我……他不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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