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幼月气呼呼地说着,一双眼瞳也因为浓浓的情绪像黑曜石一般明亮。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最后一抹残阳在她脸上消失。
拓跋枭盯了她的面容片刻,就忽然将她脸甩到了一边去,冷笑一声:“我管你在想什么。”
“你想杀了我也好,只要你有那个实力,就尽管来。”
“在此之前,你就给我乖乖地待着。”
他下手不轻,苏幼月被甩得脖子都痛了,心里的火气更无须多提,她感觉自己简直是一只抓不到人猫,气得只能无能狂怒地对着空气乱划。
她可太讨厌拓跋枭了。
若是有机会,她当然会杀了他!
两人再一次冷战,但苏幼月都快已经习惯了。
别说拓跋枭对着她没耐心,她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耐心也都快被他的喜怒无常给耗光了。
她没看到,她背过身去后,拓跋枭也气得踹了一脚地上的尸体。
中原女子娇弱?她的身子是娇弱,差点都被他给养死,害得他这几日还得顾着她的身体,但她的脾气倒是硬得堪比铁石!都落到这种人人宰杀的境地,居然还敢鄙夷他,说他说的自由是什么低级的自由!
她凭什么敢鄙夷他!她一个沦落成他的俘虏的人也敢鄙夷他?
拓跋枭踹完一脚,想到苏幼月方才的话,火气不消,反而越来越旺,他想起自从把这个女人带到身边以来一次又一次的麻烦,情绪也达到了顶峰。
他就应该及时止损,现在就把她杀了,他现在已经根本不想着什么气谢渊不谢渊的了,他现在再跟这个女人再待下去就先要被她气炸了,她再多留在他身边一天、一时、一分、一秒,他都忍不了了,天知道接下来她还会给他带来多少麻烦,气他多少回!
在把这个女人带到身边之前,他早就知道女人就是麻烦,可从来没有想象过,居然能麻烦至此。
她说的不错,违背自己的心意做事才不是什么真正的自由,他现在就应该满足自己,把她杀了,一了百了!
拓跋枭的火气蹭蹭上涨,瞬间达到顶峰,他俯身,一把捡起了先前被他抢过来又扔在了地上的弯刀。
就在他要握紧弯刀的那一刻,苏幼月却忽然看向他的背,蹙眉道:“你受伤了。”
这次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他先前已经洗过了澡,身上不该有新鲜的、还在渗着的血迹。
拓跋枭的思绪一顿,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女人从他背后快步走了来。
“皮肉小伤而已。”他不耐烦回道,猛然转过身,似乎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伤。
苏幼月看见他的脸色似乎比之前白一些,又见他是这副态度,心中就来气,这一次,她直接走到他身后,看清那大片濡染出来的血迹,不容置疑按住他的肩头:“脱下来。”
虽然她也想杀拓跋枭,但很显然现在不是时机。
他现在还不能死。
拓跋枭像是听到了什么不敢相信的话,脸色变了又变:“你说什么?”
“照这个流血的速度下去,你可能会死,你不能死。”苏幼月不想跟他废话,但还算细心地解释。
母亲说的没错,大夫们行医怕的不只是疑难杂症,还有不配合的病患。
对待病患,一定要有耐心。
苏幼月心里劝慰着自己。
而且,拓跋枭要是现在死了,那群狼必然会回来发疯。
苏幼月却不知道,自己的话落在拓跋枭耳中,却是另一番意味。
她不想让他死?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他不能死。
可笑。
方才还看他一眼还羞愤欲死,想要给谢渊守节。
真是个说变就变,没有底线的女人。
拓跋枭心里嗤之以鼻,握着弯刀的手却同他那对浓眉一起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最终他随手将刀先扔在了地上。
背后的伤口的确不好处理,他就先放过她这一会儿。
等治完了伤,再杀她不迟。
他一把扯掉了那本就不牢固的破布衣裳,一条殷红色的伤口从右肩斜划下来,还在不断往外渗血,暗红色的粘稠血迹被布料摩擦后,在蜜色的肌理上晕开。
不算什么小伤。
看来就算是神明,也不是永远不会受伤。
苏幼月揪着细细的眉,从地上又找了块布,替他清理着伤口,在燕京学医时,她一遍遍演练过要如何安抚病患的情绪,这会儿她饶是对着拓跋枭,她的语气也情不自禁多了几分哄孩子似的柔和。
“一会儿会有点疼,忍着点。”
拓跋枭如野兽般敏锐,如何听不出她语气的变化。
他从来没听过她在他面前这样说过话,也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这样说过话。
他想讽刺她,他拓跋枭这辈子受过的伤比她吃过的饭都多,会怕这点痛?别说这点,就是今天他背上的肉全都被削下来,他也不会发出半点声音。
然而感受到背后微凉绵软的触感时,他又莫名闭了嘴。
是她的手。
很软。
从他第一次碰到时候就知道。
也很小一只,小得他总有一种错觉,那是一朵花、一片花瓣,柔嫩脆弱,他放在掌心,稍稍用力,就能给她捏碎了,这种必须保持轻柔对待的状态让他很不适应。
不过他心里一清二楚,沙漠上的沙生花看似柔弱,却顽强坚韧,扛得住炎炎干旱,熬得过凄凄寒夜,也忍得了北丹一年四季不间断的沙风。
她这只手他之前轻而易举就掰得骨头错了位,她却自己又偷偷接了上去。
他感觉那一双绵软的小手小心翼翼在他背上忙碌着,动作很轻柔,却一会儿让他烦躁,一会儿让他平静,他的心情也成了脚下沟壑起伏的沙丘。
就像他没想到卧在轮椅上十余年的残废娇小姐会医术一样,能把自己给她掰掉的手腕再接回去一样,他也没想到她的医术似乎还不错,不一会儿手就从他背上离开了。
好一会儿背上没了那细微的动静时,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好了?”
他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很宁静。
“马上。”
他听见女人又柔声一句,紧接着响起了脚步声,他回过头,就看见她跑向了遍布密刺的仙人掌林。
这次她显然学聪明了,不过明显还是不擅长对付这些多刺的难缠家伙——
不知道女人从哪捡了一把弯刀,小心砍下一根又一根汁液浓稠的仙人掌,然后又捡了一把刀,一把用来按着,一把用来削刺,动作着实有几分滑稽,一点儿都没有了她平日里那副或端庄或惹他生气的顽固模样。
拓跋枭觉得有几分好笑,这一次他不是被气笑的,单纯是觉得她的动作看起来好笑。
她不跟他对着干,顶撞他的时候,还是——
可以让他克制一下杀意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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