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西暖阁,我拒绝了丫鬟的伺候,让她们都退下去休息,自己则关好门窗迫不及待的将盛在指甲中的白色粉末小心的倒在宣纸上。细腻的粉质,带着香味,这到底是什么?为什么阿蜜斯要鬼鬼祟祟的将粉末加进耶克尔的熏香炉中?还有,耶克尔分明说他是喜欢清淡的香味的,那些妃子作为他的枕边人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喜好,可他们为什么要用那么浓烈的脂粉香味,还有冥狼殿中的熏香。。。这里面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疑团?
我仔细的将粉末包好,收到梳妆台的夹层里。斜斜躺在床上,顺手抄起岳鸣送来的那本调制香料的书籍翻看起来。
“用多香果,紫苏,杜松子,百里香对应比例调制可以制作成女子喜欢的鹅黄帐梨香,做成颗粒形状置于熏炉内点燃,气味淡雅而清香。。。”我一边认真的看着,一边喃喃自语的记牢。每看一篇我都将它们调制好后产生的香气一一记录下来。
夜幕低沉,我的眼皮也开始不听使唤,呵欠连连。算了,还是先睡一觉,明天再继续吧。我将记录好的纸张吹干,叠成方形藏在枕头底下。
被黑幕笼罩下的王庭一片死寂,唯有廊下挂着的宫灯在夜风中轻摆。在王庭南面往南是被废弃的苑室,那里曾经是最辉煌的宫室所在,恢宏壮丽,令人炫目,是昔日西玥国九师会突的宫址,平日里几乎没有人会到这里来。因为许多年前的那场九师会突,西玥内部发生了惨不忍睹,血流成河的夺位大战,于是那一次的会突却彻底的将这里变成残垣废墟。
一个黑影在黑夜中不疾不徐的行走,脚踩在葱翠的草苗上,发出轻微的窸窣声。月亮隐在云层中,宽阔而笔挺的大道蜿蜒直至远处,那一片黑黢黢的废苑就像是沉睡中的巨兽,死寂而阴森。
黑色的身影在破败的殿门口停下来,宫门上方,依旧悬着一块匾额,在风中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砸落下来。推开殿门,吱呀的声响在深夜中格外的分明,那声音诉说着这里的年月已然久远。对着殿门推开,微暗的亮光照进废殿,依稀可见那高耸的云柱上斑驳的刀痕和血迹,地上的灰尘堆积起厚厚的一层,黑色身影缓缓走进,在废殿的寝室窗前停下。
“你来了?”声音冷冽得没有一丝温度,在寂静的夜里就像是幽灵的突显,悚人心肺。
黑色身影将头上罩着的黑色斗篷连帽拉下,露出一张白皙稚嫩的脸,那张脸上还挂着清冷的笑意,在月光的照耀下恍如鬼魅精灵。她凝着笑意望着犹如雕塑般立在窗前的两个男子回道:“大哥深夜约我何事?”
那个男人闻言回过头来,脸上的线条分明如雕刻,一双犀利如鹰凖的瞳扫过女子的脸,此人正是昔日的汗王耶科瑞。只见他一手抚着胸口的位置,步伐有些沉滞的朝前走了几步问道:“计划进行的如何?”
女子嘿嘿一笑,带着自信缓声笑道:“一切正如大哥所料,现在朝中上下皆对王兄立后一事闹得沸反盈天,尤以胡克赛和蠡左稚为甚。众朝臣现在对他可是颇有非议,他固执己见,最后只会弄得拥护他的臣子心寒叛离。而大哥你让我加在他熏香中的药,也似乎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
“拥护他的朝臣?哈哈哈,这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行事,胡克赛会拥护他不过是因为他答应会立云珠儿为后,而现在他竟然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而枉顾自己的诺言,这样言而无信,怎能让臣子死心塌地的效忠。还有蠡左稚,你以为凭他的野心会愿意屈居在他之下?别忘了,朵桑,许就是蠡左稚放在他身边的一个眼线。”
女子冷眼凝笑,插嘴接到:“大哥所料不虚,西暖阁的那场下马威也是朵桑挑起的,目的是为了让王兄对云珠儿产生厌恶,继而更加坚定自己立艾薇儿的决心,这样胡克赛和云珠儿一定会怀恨在心,这样的耻辱任谁也受不了。”
“阿蜜丝很聪明!”耶科瑞赞许的点点头。
“呵,阿蜜丝怎么样都比不上大哥的睿智和手段。虽然王兄也是阿蜜丝的亲哥哥,但是阿蜜丝始终记得从下到大唯有大哥你最疼爱阿蜜丝,记得有一次我因为贪玩,自己跑到深林去打猎,却不想在那里面迷失了方向,后来更被毒蛇咬伤,生命垂危之际,是大哥你找到了我,不顾自身的安危为我吸出蛇毒。阿蜜丝永远也不会忘记大哥为阿蜜丝做的一切。王兄为了一己私欲,出卖君主和家国,阿蜜丝看不起他,更不会帮他。”
“嗯,很好,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哈哈,拾格他早就暗中查明一切了。若不是他,我何以会兵败十里坡?他现在的汗位是踏着亲人的鲜血坐上去的,这份恨和羞辱,我定当要向他讨回来。你在他熏炉中下药没有被发现吧?”男子刚毅的侧脸因为愤恨而微微抽搐,声音沙哑渗人。
“他对我根本就没有防备,自然没有被发现。他的嗅觉本就因为大哥的那一剑而受损,熏炉浓烈的香味在他闻来却是淡淡清香,可以断定他的嗅觉已经渐渐失去了,接下来毒很快就会传递到五脏六腑,然后开始产生幻觉魔障,迷失本性,慢慢在噬心蚀骨的痛苦中死去。呵呵呵,这药还真是难配呢,花费了我好多功夫!”阿蜜丝嘻嘻笑道,仿佛说的事是那样的云淡风轻,她下毒害的那个人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一般。
耶科瑞的心有片刻的震荡,他望着眼前依旧笑颜如花的妹妹,这真的是原来的她吗?是自己让她成为这样的吧?他的心有些钝痛,是他逼得天真无邪的小妹变得冷心绝情。她是不是也会怪自己,恨自己?
“阿蜜丝,你有没有恨大哥?难道你不怪大哥这样对待自己的兄弟吗?”男子的声音有些低沉。
“怎么会?这一切本就是属于伟大的西玥国汗王耶科瑞的,是王兄不该痴心妄想,不该不择手段残害手足,夺取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阿蜜丝随口而出,声音平淡无波,只是说道后面声音略略加重语调。
耶科瑞稍稍沉吟,继而吩咐道:“一切小心行事,有什么事的话可以让告诉拾格。夜深了,回去吧!”
阿蜜丝朝他露出一个清冷的笑容,眸中不带一丝温度。伸手将背后的黑色斗篷罩好,转身离开,步伐轻盈如飞,瞬间隐在一片黑暗中。
待阿蜜丝离去,一直没有出声的拾格上前一步虚扶了一把一直将手扣在胸前的耶科瑞,担忧的开口问道:“主子,胸口的旧患又复发了吗?”
耶科瑞的脸上一片痛苦的神色,嘴唇也有些发白,额头上密密麻麻都是冷汗。他强忍着痛苦倔强的吐出几个字:“我没事!”
“主子!”拾格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再一次担忧的呼唤道。
“呵呵,拾格,你听到了吧?我的计划正在一步一步的实现,你为我感到高兴吧?”耶科瑞嘴角凝着一丝冷笑。
“拾格当然为主子开心,可是主子您的身体不可再耗费心神了。公主她天生聪颖,主子可以放心将事情交给她。”拾格劝慰道。
“阿蜜丝为我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如果可以,我多希望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天真无邪的孩子。是我将她逼成那个样子的,是我自私的剥夺了本该属于她的幸福,让她陪着我一起跌落深渊。母王在天上也会怪我吧?呵呵,是啊,要怪我的,她已经给了我报应,让我众叛亲离,让我万劫不复了。”他的心口因为情绪的激动而急促的起伏,脸痛苦的纠结在一起,一口气没有缓过来,一股血腥的热流从喉咙处喷涌上来,扑的一声,在地上溅起点点猩红,触目惊心,耀眼犹如红梅。
“主子,你别再说话了!”拾格扶着他坐在地上,他自己转身在他身后坐下,为耶科瑞运气疗伤。没想到自从在十里坡被凌烨用龙啸功重伤后,虽然在摩格巫医的救治下捡回了一条命,但是这伤却成了痼疾,时时发作,摧残着这个破败不堪的躯壳。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阿蜜丝救回那个女子吗?”耶科瑞的唇角犹然带着殷红的血迹,他品味着口中残留的刺鼻的血腥,淡淡开口问道。
“知道,那个女子是凌烨的心上人。主子知道耶克尔也喜欢那个女子,所以让公主救她回来,目的是让耶克尔陷入情网,这样才有了今天众臣反对,剑拔弩张的恶果。主子这是一箭双雕呢,既让耶克尔与他的拥护者产生隔阂,而凌烨则痛失所爱,只当报了当日的一掌之仇,若是有一天他知道是耶克尔横刀夺爱的话,那耶克尔怕是也吃不了兜着走,总之咱们现在坐山观虎斗。”拾格一边运功,一边应道。
“知我者莫若拾格!”耶科瑞悠悠叹道,转而将目光望向殿外,天际就像一块幕布,黑暗昏沉,偶尔有细小星辰闪烁,但那微弱不堪一顾,转瞬即逝。
*****
连着几天我都闭门不出躲在房间内捣腾着岳鸣送来的各种各样的香料。根据书上描述的比例分配调制。四大丫鬟都被我屏退在外殿,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进房间半步。赛亚曾以收拾房间的理由要进入,都被我拒之门外了。她探着脑袋往里面张望,更好奇的问我到底神神秘秘在干什么?对于她的好奇,我不由对阿蜜丝增加了更多的疑惑。因为这丫头可是她派到我身边来的。
我斜倚在椅子上,目光有些呆滞地凝望着一个点,认真的想着我到西玥后的每一个细节。岳鸣一脸讪讪的坐在一旁,没好气的打着呵欠张嘴问道:“大半夜的让我过来难不成是让我来看你发呆来了?”
“别吵!没看到我正想事情呢吗?”我白了他一眼,继续托着下巴理清思绪。
“Sowhat?“岳鸣不耐烦的回瞪着我,指了指堆在桌子上的熏香问道:“最近捣腾的怎么样?”
“岳鸣,你觉得阿蜜丝公主怎么样?”我终于抬起头正色的望着他问道。
“阿蜜丝?其实我跟阿蜜丝虽然认识,但是并没有深交,毕竟她是高贵的公主,我怎么着也得注意身份和分寸。偶尔会陪她玩玩,弹弹琴,她给我就是那种乖乖女的感觉呗。额,你怎么这么问?”他有些狐疑的反问道。
“我总觉得阿蜜丝不是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我拿点东西给你看”紧接着我走到妆台边拿出藏在夹层中的小包,打开放在岳鸣的面前。他小心翼翼的用手指蘸了一点粉末,置于鼻尖细闻,然后神色凛然的问道:“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这是我不经意间发现的,阿蜜丝将这个粉末加进耶克尔的熏香炉中。这种香味浓烈,而耶克尔竟没有闻出来。我想这其中一定有猫腻。”我看着眉头越发深锁的岳鸣继续说道:“这几天我一直都在翻看你送来的那本书,在书中有一页是对制香者提出忠告的,里面有陈列出哪几种香不可叠用,若不慎混用后会产生怎样的后果,特别是罂粟花和夹竹桃粉不可叠用,两香相遇即成慢性毒药,长期使用会迷失本性,受噬心蚀骨之痛而亡。”
“你是说阿蜜丝对耶克尔下这种香?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岳鸣不可置信的问道,脸上的倦意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精神似乎因我的一席话而亢奋。
“为什么我不知道。只是我按照书中的指示调配出来的香粉却是跟阿蜜丝的这个何其相似。或许我的香药性比之阿蜜丝的不足,但你可以想象一下耶克尔长期用这种香的话会产生怎样的后果。”我略微停顿一下,将这几天想到的思绪整理清楚后才继续说道:“其实我这些天都在想我来西玥的每一个细节。首先为什么阿蜜丝会那么巧的救了我和南宫寒?若是假设她是有所预谋的话,她热情的邀请我跟她回西玥参加新汗的登基大典,在我伤愈后依旧挽留我,拉着我去骑马,目的就是为了让耶克尔遇到我。这么说,她早就知道耶克尔认识我?”我被自己的揣测吓了一跳,愣愣的望着岳鸣。
他眉头紧蹙,似是沉思。我继续讲下去:“那天,她应该知道耶克尔的马队会经过科尔草原,所以她带我去骑马。然后她那看似不经意的一鞭却让我因惊慌而坠马,她知道耶克尔已经进入了她目测的包围圈,所以他才能及时的将我救下。”
“你假设中的阿蜜丝真是让人恐惧!”岳鸣深吐了一口气。
“若不是她的话,你怎么解释她要给耶克尔下毒?”我诘问道。
“好,假设你说的都成立,那么她为什么要毒害自己的哥哥?难不成这对她有什么好处?”岳鸣提出自己的观点,而这点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我来回踱着步子,终于脑中闪过一丝灵光,瞪大眼睛望着岳鸣小声的说道:“岳鸣,我想到了!”
岳鸣摆了摆手,示意我继续,我咽了一口清痰,靠近岳鸣神秘的说道:“我们一直都忘记了一个人物!”
“谁?”岳鸣深邃的眸子波光流转,继而拍了一下大腿略显激动的说道:“耶科瑞!”
我点点头,谜团终于要解开了。
“耶科瑞肯定知道了雪峰一役是耶克尔出卖了他,所以,他回来报仇来了。而我充其量就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利用我挑起西玥内部君臣之间的矛盾。而阿蜜丝就是帮凶。”我睨着岳鸣将自己的观点道出。
岳鸣按捺不住的朝我竖起大拇指赞道:“看不出来啊,妞!你还真有点现代福尔摩斯的影子啊,推理的不错!”
“岳鸣,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不理会他的谬赞,继而问道。
“找出真相,然后跟耶克尔合作!”岳鸣淡淡的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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