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之子嬴政回国,这件事在秦国的影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往大了说,新王嬴异人如今原本膝下只有一个孩子,那就是他在回到秦国之后,与受华阳夫人指亲的韩夫人生下的公子成蛟。
如今嬴政从邯郸归来,那意味着原来的成蛟并不是新王的唯一儿子,并且嬴政还是长子。
至于往小了说,如今的新王正是身体力强之时,还远远达不到立王储的时候,就算多出来了一个儿子,也短时间内不会影响什么,更何况,那嬴政还是新王在赵国时与一位分低贱的姬妾所生之子,在朝堂之上,并没有什么母族势力,即便要争王储,也很难争得过正宗夫人之子的成蛟公子。
是以,嬴政回秦,在整个天下来说,就更算不上什么大事了。
但,只有项少龙知道这个今年才九岁多的孩子,他回到了秦国之后,对于中国的历史而言,意味着什么。
…………
酒肆后院当中。
土炕床被之上,卫庄猛然睁开了双眼,撑着身躯而起,当即身上就响起了“噼啪”如炒豆子的声音,他眼神之中掠过一丝迷茫,待看清楚了自己居然是在自己的床铺上时,便隐约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再一低头,解开衣裳,发现胸口的伤势,居然都已经长好了,体内的紊乱真气,也早已经平复下来,自语道:
“是老师的药酒。”
起身看到另一边师哥的床铺上干干净净的。
卫庄正要下床穿鞋,一低头,鬓角的发丝便垂了下来。
白。
雪白!
他失神的看着自己手中的白发,自语道:“我的头发……”
“少年青丝变白发。”
一道平静的嗓音自门外传来:
“为师倒是也想问问你,不就是败在了一个比你年纪更大之人的手里,怎会让你受到如此打击,是觉得自己要死了,还是以为自己败得很耻辱?”
卫庄闻声看去。
姜太一身着布衣,挽起双袖子,走了进来,看向卫庄:“恢复得还算不错。”
卫庄在老师面前,当即正襟跪坐,沉默了下,道:“是弟子做错了,不该鲁莽行事,没有能通过老师对我们的考验。”
姜太一看着他道:“巨鹿侯府一役,的确是对伱和聂儿的考验,但,你又怎么做错了?”
卫庄思索道:“弟子没有做错?”
姜太一道:“鬼谷一派,纵横捭阖,利用的是天地之间不变的矛盾,而在矛盾面前,首要的就是一个抉择的问题,抉择,不论生死,无论对错,而世上每个人在面临抉择的时候,都会思考对与错,但,对错的标准,永远都是相对的,就如矛盾在不断变化。”
“你觉得自己做错了,是因为你在明知不敌的前提下,依然没有退,差点将你和你师哥害死,所以心生愧疚,而你师哥的所为却又与你不同,他选择了及时带你逃了回来,你又觉得你彻底输给了他,纵横之争,你败了。”
卫庄沉默。
历代鬼谷弟子之中,一定要决断出一个胜者,一个败者。
他在考验中显然是一个失败者。
“一个选择,两种决断,师门的尊严,让你选择挥剑向更强者,师门的传承,让你师哥选择先保存你们的性命。”
姜太一说道:
“两个选择,在当时的情况下,都对,但不意味着,以后你们在同样环境下做这样的选择,也都是对的。”
卫庄陷入深深思考,皱眉道:“弟子以为师哥才是这一次考验之中的胜利者,那既然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做错,那胜利者究竟是谁,这场考验的真正答案又是什么?”
姜太一闭目:“你还是没有悟透啊。”
卫庄俯首:“请老师指点迷津。”
姜太一看着他,道:“你既然是鬼谷派的传人,跟着我修炼了十年剑术,却怎么还不明白,对于鬼谷派的纵横家而言,天底下根本没有永远的对错,只有永远不变的环境,就像是考验,并不一定要有答案。”
卫庄看向姜太一,道:“不需要答案?”
姜太一道:“寻求答案,就意味着让别人帮你做出选择,而你放弃了自己的选择。”
卫庄若有所思:“放弃了……我自己的选择。”
姜太一道:“为了获得老师赞赏而得到的答案,那么为师对于这件事的理解,就限制了你的视野,为了寻求世人认同而得到的答案,那么世人的目光,就蒙蔽了你的本心,寻求答案,能够重复别人在某件事上的暂时正确,却始终……”
卫庄轻声应道:“没有属于自己的路吗?”
姜太一看着他说道:“你师哥已经去往秦国了。”
卫庄怔怔:“走了?”
他看向了那干净的床铺。
姜太一道:“这乱世之中的谜题太多,没有答案的事情也太多,你和聂儿身为鬼谷的弟子,需要做的不是等待别人的答案,而是给乱世之中的人们,去创造你的答案。”
卫庄眸光闪烁,自语:“给别人和乱世以答案,就像是历代纵横祖师那样吗?”
孙膑、庞涓。
苏秦、张仪。
以自己的目光和见解,去引领世界和世人,改变世界。
“弱者追随他人,喜欢听他人的答案,没有自己的决断。”
姜太一手举着鬼谷子留下来的《捭阖策》,道:
“而强者引领他人,在乱世创造答案,代替弱者做抉择。”
“世人皆称鬼谷剑法是最强之剑,但世上哪有最强之剑,只有最强之人,鬼谷派,只是锻造强者的一个门派,只要成为了最强之人,手上的剑,自然就成了最强之剑。”
“十年剑术,只是术。”
“走出这间小院子,你们能否成为这乱世之中主宰一切的强者,就要学会自己给自己答案,自己给自己抉择。”
卫庄叩头。
出身于郑国冷宫,那已经是一个被灭亡的国家。
上一代鬼谷子,就是在那里找到的自己。
或许,他已经隐隐找到了自己可以去创造答案的地方,那是自己出生的地方,那里如今,叫做韩国。
……
两天后。
卫庄从酒肆离开。
“短短数日,姜兄接连送走三个弟子。”
六指黑侠还没有走,站在姜太一旁边,道:
“以后如何打算?还在这邯郸开酒肆吗?”
姜太一没有说话。
只是在门口的长椅上坐着晒太阳,望着那天上的云,微微恍惚。
天上的白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离合,也就如此一样。
一段人生一段路。
送走三个孩子。
此时晒在阳光下,他就好似老牛反刍一般,咀嚼着这十年来的回忆和人生,平淡,温馨,生离时的伤感,死别时的悲痛。
来到邯郸十年时间。
十年里,他看着老人老死,陪着孩子长大,再送少年离乡,奔向远方,终于感觉到了一种属于自己的人生的感觉。
就如同世上的那千千万万个的凡人家庭,中年男人的半生,大都是如此过来的。
不知不觉间。
元神之中的血腥煞气,全都融化消散,变成了一缕缕的感悟,在酝酿成一种意境来……
他感觉到,他要突破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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