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建立于原秦朝章台宫遗址之上,自高祖刘邦开始,这里便就成为了大汉一切政事和权利流出的地方。
文、景两代帝王,在这座宫殿当中垂拱而治,牧养天下百姓。
今日,这宫殿之中,却是吵的不可开交。
无他,匈奴派三路兵马南下,劫掠中原,大家需要商议出来一个应对的措施。
这就是刘彻从平阳城回返到长安之后遭遇的局面。
“又派公主去和亲吗?”
刘彻听到来自朝堂当中的八成声音,皆是主张他如同慧、文、景帝一般,对匈奴采取退让政策。
相比之下,大行令王恢为首的主战派和御史大夫韩安国为首的主和派之间的差距极大。
谈到最后,甚至连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老师近臣,严安,也主张重新恢复和亲,再将一位公主送往匈奴。
“奇耻大辱!”王恢大声道:“我大汉建朝百年,百年进贡,难道真的成了匈奴人的附庸不成?”
“若不和亲,又当如何?当年高祖皇帝何等伟力,对匈奴开战,亦有白登之围,况乎今日……匈奴人大军比当年更强,还有拓拔野这样的天下无敌的军神,谁能有这个力量反攻?”
主和派的官员们痛心疾首:
“一个不慎,便是江山社稷动摇的大错,谁能担当得起这个责任?”
刘彻听着满朝文武一边倒的主和派声音。
他心中一股火儿。
难道大汉真的就只能被匈奴这般欺凌,任其来往,掳掠他汉人的百姓财富不够,还要在其掳掠过后,送上公主以息战火?
可他也知道在太皇太后窦漪房没有把军政大权交给他之前,没有任何说话的权利。
“你们争吧,最好是能争出一个结果,朕疲了。”
刘彻没有了耐心。
大臣们也并不顾及他,只是恭送了一声陛下,便又继续在大殿之中唇枪舌战起来,彼此互不相让。
刘彻走出大殿。
望着平阳方向,心中自语道:“当年的秦始皇嬴政,也是经历过这些艰难坎坷的吗?”
与李陵二人,一同走到椒房殿,这个时候,有内官小跑而来,道:“启禀陛下,小圣贤庄董夫子在西北角楼等候陛下召见。”
“董仲舒!”
刘彻眼中一亮。
这个从小就给自己灌输大复仇思想的儒家夫子,是最著名的主战派,同时,他还是天下十大奇人之一。
他很想知道,这个儒家夫子,能够给他什么样的建议。
“摆驾!”
西南角楼,位于未央宫宫墙的西南角,登高望远,可以看到远处联绵不绝的秦岭烟云。
刘彻到了这里之后,便看到一个头戴高冠,身穿宽大儒袍,气质好似山岳般的一位文人,站在那里。
董仲舒。
他负手而立,望着那远处的秦岭烟云,道:“陛下可知,当年就是在这座角楼上,那位大秦帝师姜太一只出了一剑,就让相国吕不韦还政给了始皇帝嬴政。”
刘彻眸光微动,道:“你也知道朕见过那位姜先生了,这话的意思,是想请朕也如当年始皇帝嬴政一般,奉他为帝师吗?”
不得不说,他从平阳回来之后,就有这个心思了。
尤其是在听到那位姜先生只出了一剑,就让吕不韦还政,更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陛下自幼睿智,若是能得那位助力,自然是如虎添翼,然,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陛下需要思考的是该当如何治理整个天下,这不是那位可以帮助您的。”董仲舒的嗓音平缓道:“这是人间之人自己的事情,诚然那位有削平天下江山之力,可治理和创造,却不是他所擅长之事了。”
刘彻若有所思,道:“董仲舒,你的意思是,朕该如何做?”
董仲舒缓缓说道:“陛下想要反攻匈奴,我是支持的,这是国仇,复仇之师乃正义之师,但光凭这一点,却是还不够……”
刘彻问道:“怎么不够,我已经有了父皇、皇祖积攒下来的五十年国本,足够我和匈奴打十年,甚至二十年!”
董仲舒问道:“打十年,打二十年,如果不能一举将匈奴击败,灭掉他们的国家,吞并他们的领土,打五十年又能如何,草原人游牧无居所,再等一个五十年,他们又如野草般疯长起来,治标不治本罢了。”
刘彻道:“那你有什么好计策?”
董仲舒道:“秦朝之所以能吞并诸国,一统天下,不仅有六代贤君积攒的国本,还有应时代而生的法制,正是这些法制,让秦朝成为了当时大地上最强大的国家,军队也是最强大的军队,而如今大汉虽有国本,却没有支持大汉完美使用这些钱的法制,天下法制不对,就算再有钱,花起来也是败家子。而法制若对了,便可开源,循环不息,使国家越来越强大。”
刘彻一惊,道:“你的意思是,要变法?”
董仲舒道:“嬴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陛下如果想要成为一个雄主,那么就要学习他,把一切权力都抓在自己的手上,这样,国家就会顺着你的意志去推进你的目标,就如同这一次,你要对匈奴开战的话,那么仅凭你一句话,就可以让整个天下为此备战,而不是有这么多的掣肘。”
刘彻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可你也说了,当年吕不韦之所以能够还政嬴政,是因为有姜太一,如今,我若不同样依靠这位姜先生,如何才能……”
董仲舒说道:“嬴政能够手握秦国的一切权力,姜太一的确是帮了他的忙,但仅仅只是几次而已,只在嬴政遇到强大外敌的时候,才出手了,他之所以能够将整个帝国变成为自己的身躯手臂一样,如臂使指般自如,原因主要还在于他通过帝王术和法家的法制,成功的将天下权力把握到了自己一个人的手中,做到了人即国家。”
刘彻眸光不可谓不动意,道:“那当今的天下,又该如何变法,才能让朕如嬴政一样,把权力都集中在朕一个人的手上呢?”
董仲舒说道:“要问这个问题之前,先要回答,当今天下的权力都在什么人的手中,陛下可知?”
刘彻思索道:“太皇太后?”
董仲舒说道:“非也,太皇太后手中的权力,迟早会回到陛下的手中,我说的是那些即便是陛下亲政之后,也得不到的权力。”
刘彻心头一震,道:“我亲政之后还得不到的权力?”
董仲舒说道:“诸侯藩王的权力是其一,他们世袭罔替,分化了皇帝的权力。”
刘彻脸上更是震动:“你的意思是要继续削藩?”
七王之乱爆发才多少年?!
这些诸侯王当年就已经被他的父皇清扫过一遍了,还要继续清扫的话,怕不是要引来恐怖的反弹。
“陛下可以先听我说完。”董仲舒不急不缓的说道:“诸子百家在典籍上的分裂权力是其二,今师异道,人异论,百家殊方。这就相当于是秦朝之前的战国,一个‘剑’字,却足足有二十一种写法,互不相认,互不相同,彼此攻讦。”
“此例子,如道家的天、人二宗、阴阳家的阴癸、阳极、法家法、术、势。兵家兵形势,又有八儒三墨等分,五花八门,分裂的一塌糊涂,最后导致整个华夏传承都在内讧,这种内讧上至朝堂,下至江湖,随处可见。”
刘彻听到这里,不由喃喃自语道:“朕在书中看到过,当年韩非给始皇帝嬴政的信中就说过这些,可惜,始皇帝当年虽然统一了天下的文字车轨,度量衡,却没有能够统一诸子百家的思想。”
“分裂是一切祸乱的根苗,乾坤之大一统,方为天地之长根。”董仲舒平静道:“嬴政得了此理,方有至秦国之千秋伟业,传承百代,秦虽亡,汉承秦制,可见大一统理念之不朽。”
刘彻问道:“那该如何……”
董仲舒却不急不缓的说到了第三个根源,道:“第三个陛下需要得到的权力,则是钱财之权,钱乃国力之本,然当今天下,钱财之权,却不归于国,不归于皇帝。”
这一点简单明了,完全让刘彻明白该怎么做。
他思索再四,点头道:“只是,这项诏令,需要朕有相当大的权力的时候,才能颁布。”
不用想都知道,钱财触及到的利益有多大,要想把一切的钱财都收归国库,太难了。
这个时候,刘彻已经隐隐明白了为什么董仲舒要先后抛出这三个症结,顺序很重要。
先要拿到权力,再巩固权力,才能够去施展自己的抱负,扩大自己的权力。
刘彻无比心动的看向了董仲舒,道:“这三种权力,敢请夫子教我,到底该如何拿回来?”
董仲舒说道:“这正是我今日要请陛下来此的原因,对于这三个问题,我为陛下带来了两个人,分别可以回答第一个和第三个问题。”
刘彻惊喜道:“什么人?”
“第一人,名叫做‘主父偃’,他是上一代剑圣盖聂的再传弟子,曾于四十年前,得授盖聂相赠之纵横捭阖策,是一位精研纵横家学说的大材,不久前在桑海与我辩经,得出了这一问题的解法。”
董仲舒轻声道:
“偃兄,出来见过陛下吧。”
语落,从角落走出来了一个身着蓝衫,容貌古朴,就像是一个文质彬彬书生般的男人。
“纵横家主父偃,拜见陛下。”男人拱手施礼。
“纵横家?”刘彻惊喜道:“你是鬼谷派的人?”
主父偃面容平静道:“只能算是半个,家师剑圣盖聂,当年于东海小住,因在下体质孱弱,非习武之才,便只传了纵横捭阖之策,而未传授在下武功。”
“半个鬼谷派也是鬼谷派的。”
刘彻欣喜道:
“你可知朕不久前在平阳城见过你派中祖师姜太一先生,甚至,不日还要将有一位你鬼谷一派的师弟,叫做卫青,会来长安。”
主父偃微微一愣:“姜祖师?他老人家还在人世?”
他似乎并没有听说最近这些时日,姜太一重出江湖的消息,以至于表情很是惊讶。
刘彻见其这般模样,就知道对方确实不涉武林秘闻,只是个读书人。(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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