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太瘦了,看不看着像是四五岁的样子,又瘦又黑。
武王城现在的天气白天热,晚上却还有点凉飕飕的。
这孩子穿着断了一截的衣服,手臂和腿都有一截漏在外面,瞧着像是皮包骨的。
她的头发乱糟糟,看起来像是很久没有打理过的。
旁边放着几件破旧衣服,一些被她铺在地上,一些被她盖在身上。
“这畜牲,这么小的孩子也让她睡外面?”季漫差点没忍住抽剑劈了身后的屋子。
屋里的人鼾声震天,睡得多香啊?
“小姑娘,你是这家的孩子吗?”池青蝶蹲下来,尽量让自己的嗓音听起来柔和一些。
小孩儿就只看着她,眼睛滴溜溜地转,她不说话。
“回答我的问题,这个就给你,怎么样?”她变戏法似的掏出来一颗糖,这还是她之前路过凡尘界的时候顺手买的。
放在储物袋里的东西都不会坏,因此她想到了用这玩意儿哄这小孩儿。
果然,看到她手心的糖果,小姑娘的眼神亮了几分,她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包装完好的糖块,又看了一眼蹲在她面前的池青蝶,犹豫了几分点点头。
“爹爹和弟弟在里面,他们不让我说。”
脏兮兮的手不安地放在衣服上搓了搓,她的目光就粘在了那颗糖上,咽了咽口水。
“乖,这糖是你的奖励。”池青蝶握着她的手,将糖果放进她手里,顺手在她头上揉了揉。
小姑娘缩了缩脖子,抬头又看她一眼,像是不确定一样。
池青蝶见状便将她手里的糖又拿出来,剥开糖纸,把糖块塞进她口中。
甜甜的味道在口腔中漫开,小姑娘咽了一大口口水。
好甜,口水都是甜的。
“你为什么睡在这里?你们家房子的屋子不是够睡吗?”哪有让孩子睡在院子里,自己在屋里呼呼大睡的?
池青蝶看着这小姑娘瘦小的模样就猜到了这家的事情,但她还是问了一下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田多余。”她的声音有些哑,嘴里含着一个大糖块说话有些含糊。田多余看着池青蝶:“爹爹说我脏。”
“你娘呢?”池青蝶原以为她娘应该也睡在屋子里,却没想到她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用手指了指后头:“娘睡在鸡笼边上呢。”
见蹲在自己对面的姐姐不说话了,田多余立刻又缩了起来:“爹爹跟弟弟在屋子里,你们是来找他们的吗?”
听到这里,季漫的拳头已经硬了:“这二柱子是个畜牲啊!亲女儿和老婆都这么对待,这就是他们说的改过自新了?我呸!”
季漫收起剑,对着田多余伸手:“我们不是找他的,我们是来找你的。你爹平常对你好不好?”
田多余想了想,点点头,小声道:“以前不好,现在好了,现在一天能吃一个馒头,以前一天只有一个,给我穿的衣服也比以前新。”
她站起来转了一圈,展示一遍。
她不转还好,一转池青蝶他们就发现她身上的衣服小了很大一截不说,似乎也不是女娃娃的衣服。
几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田多余不知道他们的沉默代表什么,她仔细感受着口中的甘甜,幸福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难怪弟弟每次吃糖都要来自己面前吃,原来糖这么好吃呀,她这样想着,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眨了眨眼:“姐姐,你们还有糖吗?我可以帮你们洗衣服,可不可以再给我一颗糖?”
“糖吃多了对牙齿不好。”虽然这样说着,但池青蝶还是给了她一颗,却见她接过糖,小心翼翼收进衣服内衬口袋里,一边放一边道谢:“谢谢姐姐,姐姐你家住在哪里,下次等爹爹不在家,我就去给你洗衣服。”
“不用了,姐姐的衣服可以自己洗,这糖你为什么不吃了?”池青蝶看她将一颗糖收宝贝一样收好,心里不由得有些发酸。
“多余不吃,这颗糖是妈妈的,等明天妈妈醒了我再给妈妈。”她抿了抿嘴,冲着池青蝶腼腆一笑:“姐姐不需要我洗衣服吗?叠被子我也会,我还会烧水、喂鸡……”
小小的年纪,却是已经什么都学会了。
“都不用。”池青蝶牵起她的手,低声问道:“你喜欢你爹吗?如果你爹哪天被抓走了,你会不会很伤心?”
手中的触感粗糙,摸上去全是骨头,她的手背上有很多疤痕,看着像是普通人会冻出来的冻疮。
田多余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她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我不想爹爹被抓,我听人说,只有娘没有爹的屋子是不算家的。”
虽然爹爹对他不好,可是他还是她爹爹。
“姐姐,你们是来抓我爹爹的吗?”田多余看了她身后一眼,宴北舟等人都站在边上,木桩似的从头到尾不说话。“是不是我爹爹做错了事,所以你们要把我爹爹抓走?”
小孩子的直觉有时候是敏锐的,田多余在知道他们是冲着她爹来的之后便感觉得到,他们和她爹的关系应该不是很好。
“不是哦,我们是来看你的。”池青蝶再次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又叹了一口气:
“现在也看完你了,所以我们要离开了。但是在离开之前,你答应我们一件事好不好?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你不可以对任何人说,包括你的娘亲。那颗糖你也不可以给她吃,知道吗?如果你能做到,下次我们再来,就会给你和你娘更好吃的糖,好不好?”
“你们还会来吗?”田多余歪了歪头,眼里都是疑惑:“我家里不好玩,我也没有什么能送给你们的,我不能白拿你们的糖,下次你们再送我糖,我就给你们洗衣服好不好?我洗的衣服很干净的。”
“……好。”池青蝶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非要执着于洗衣服。
他们离开之后,田多余喜滋滋地抱着那颗糖睡着了。
而池青蝶他们在路上却发生了争执。
去找田多余之前他们就有过不同的设想,若是田二柱的改过自新只是表象,那他们就把田二柱送进牢房去。
来之前他们就弄清楚了,在苗国这样对孩子叫虐待,是要进牢房的。
可他们没想到,即使遭受了那样的待遇,田多余心里依然还有爹爹的位置。
季漫不赞成将田二柱送进去,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打他两顿给他点教训,而宴北舟却觉得田二柱这人不能留,两人争执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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