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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火之后,大妞先端了一盘炸麻婆儿给孙家送去了,才回来与几个小的开始吃起饭来。几人正吃着,因孙田晚了没回家,孙永武找上门来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大妞将孙永武也留下来一起吃了饭。
闻到炸麻婆儿那喷香的味儿,见几个小的的吃相,孙永武也没多推辞,就坐下来尝了几只,心里暗道果然好吃,可又不好意思再多吃,只好暗暗记下,下回掏了麻婆儿,回家叫老婆也这么做着吃。
吃过饭,孙永武有些不好意思,顺嘴邀了大妞与有根下回去他家吃饭。大妞嘴上客气的应下了,只是心里也没当回事儿,一顿饭而已,她家如今与孙永武家的关系哪是一顿饭能顶得了的?这么想,孙永武走的时候,大妞还拾了几只麻婆儿叫他带回家去给柳美芸尝尝:“永武叔,给美芸婶子捎几只吧,爱吃我明儿再带着几个小的去掏。”
“哎,不成不成。”孙永武忙摆手:“哪有吃着喝着再拿着的?再说,你美芸婶子有身孕呢,不能吃这些蟹类的。快留着,你跟有根吃吧。”
“哦,对。”大妞拍拍脑袋,有孕在身的人吃蟹类是容易小产的。自已倒一时忘了,还觉得吃吃麻婆儿能给她补补钙呢。可这手上的麻婆儿都包好了也不好再放下,只好道:“那别给美芸婶子吃了。我瞧着孙田挺爱吃的,这几只你带回去吧,留着给孙田吃。”
“不成不成”孙永武是个利落汉子,最不爱占人小便宜。刚刚吃了人家大妞几只麻婆儿就已经十分不好意思了,哪还能再带回家去。
“哎呀,慧师傅,我爹是不会要的。不如给我吧。”孙田是个急性子,见两人让来让去的,不耐烦了,干脆伸手夺过大妞手里的纸包。
“你这娃”孙永武伸手想要拍上孙田脑瓜子,孙田低身躲过孙永武挥过来的胳膊,灵巧的跑到院外,得意的挥舞着手:“爹呀,顶多再过个两年,你身手就不如我喽~~”
“你这孩子”孙永武无奈的低语一声,又与大妞好好的道了谢,才转身下坡回家去了。
孙永武父子前脚走,方家兄弟也起身离开了,大妞分别包了几只麻婆儿叫兄弟两个带上。刚才给人家孙永武带了,不能不给方家兄弟,要不叫人家觉得自已偏心。
送走了一院子的人,姐弟两个才开始收拾东西,又做了一会儿活才睡下了。
到了第二日,田之闰一早便把田振林送来了,说是鸡崽明日再带过来,又非留下了两斤白面,才回去了。
田振林身子弱,哪能叫他直接就跟着几人下泥滩做活儿去?大妞只好叫他先跟着几人跑跑腿,拿拿东西,先多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慢慢的再锻练身体。
田振林认了大妞做师傅,屯里却不知咋传出了这么一个消息。
田之闰家的,白送了大妞九只鸡崽,又愿意每日付五文的生活费,还请大妞在镇上的高级酒楼东来顺吃了一顿好的,大妞就同意了收他家那个病怏怏的田振林回家学把式
大妞带着孙田有根和方家兄弟学把式,那几个娃娃体格日益健壮,身手也厉害,屯儿里不是没人看见。几家家里条件不错的,都想把娃儿送去大妞那儿学把式。可自前几家人家儿被大妞无情拒绝之后,其它也有这个想法的人家儿便作罢了这个念头,以为大妞就是不再收徒弟了。
如今屯儿里竟传出来这么个消息,众人才恍然大悟,敢情大妞不是不收徒弟,而是收徒弟是有条件的啊,要送礼,要吃饭,还要付学把式钱的。各家心里顿时有了计较,有的想大妞贪财,有的想大妞这行为在理,毕竟姐弟两个是要生活的。不过无论众人心里咋想,除去那些娃娃学业做得好的人家儿,其余都还是愿意把娃娃送去她那儿学把式的。
做父母的谁不愿意娃儿将来有出息?只要家里条件好的,都盼着娃儿上学堂能有个出息,将来考个状元榜眼的,哪怕是弄个秀才,也壮了家里的门面。可有些娃娃哪里学得进去,进了学堂不是捣乱就是发浑,父母自然就把希望寄在了大妞身上。做不成文秀才,能当个武状元那也不错呀。
田之闰家的成功把娃儿送进了大妞家,于是那些有过这个想法的人家儿又重新起了心思,纷纷商量着该送大妞什么东西,该如何求着大妞收下自家的娃娃。这一时之间,大妞倒在屯儿里成了个香美人物,家家里都在悄悄的讨论该如何讨好取悦于她,以便希冀娃娃将来能有个考取武状元的机会。
不过对于这个消息,各家的反应也各不相同。卫大庄家的就对这事嗤之以鼻,觉得乡亲们是被大妞弄出的表像迷惑了眼,她根本就是想借机骗钱的,自家绝不会上她的当,所以对这事只是持看热闹的态度,也有几户与卫大庄家的一个想法,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望着屯儿里忙活着的各家。
不过有些出奇的是,孙光宗一家子竟也在悄悄的商量此事,孙光宗的家的二郎从小傲气,目中无人,煞是愁坏了孙光宗。自那不羁的方家兄弟跟大妞学把式,变得乖巧能干之后,孙光宗就有些动心了。只是两家自上辈起一直不合,自大妞回来,除了上回说泥滩的事,都从没与她家的说上一句话,哪有脸子上门去提这事。可二郎这性子又日渐傲慢起来,为这事,孙光宗已经纠结了一段时间。
这一日,大妞却在泥滩上忙活,还不知屯儿里传出来的消息。她心里念着想要多掏点麻婆儿,放在家里的破缸里跑一晚,跑净了泥巴,到了第二日早晨起来炸一炸,到镇上卖卖试试。于是手里做起活儿来也就不由得催起了几个小的。
到上午巳正时时,大妞就招呼着几个小的停了工,带上事先备好的水桶和竹蒌去另一片泥滩那里掏麻婆儿去了,一直忙活到午正时才收拾东西往家走了。
这次掏来的麻婆儿在水池里掏洗干净了得有半桶,方子铮动作麻溜,这半桶里他得掏了有一半,只是掏麻婆这活儿少不得得趴进泥里,几人此时弄得浑身泥巴,准备回家了先洗洗,换了衣服再做饭。
一行人各自拿着工具,提着木桶竹蒌沿溪往北,还未走到坡下,老远就见有好几个人聚在大妞家的坡下,或蹲或站,看上去是在等人。
大妞一怔,这坡上就住着自家与孙家两家人,这情势,难道是孙家出事了?大妞心里一紧,砖窑上这几日接单很多,又培养了几个熟练的长工和两个烧窑手,发展得很不错,大仓昨天还乐滋滋的说再赚些钱,就打算把家里的屋子翻一翻,这种时候又出啥事了?
一边想着,大妞一边走上前去,扯住离她最近的刘大妈悄声道:“刘大妈,这是咋回事儿啊?”
众人已经在坡下等了一段时间,久未见大妞回来,都聚在一起或是聊天,或是冒烟囱,都没注意到大妞几人从北面走过来。
此时大妞与刘大妈一说话,众人才看见了,纷纷围上来,亮出各自手里提着的东西,七嘴八舌起来:“大妞啊,诺,这可是你婶子亲手做的花生饼,可放了糖的,好吃着呢,你婶子念着你呢,叫来送几块给你尝尝。”
“大妞,我家母鸡刚下的鸡蛋,家里吃不了了,送几枚给你们姐弟吃。”
“他慧师傅啊,这可是镇上东来顺酒楼有名的戏阁的戏阁牌,里面可是充了一月的月钱,还剩下半个月没用呢。不知你爱不爱听戏,去瞧瞧热闹也好麻。”一个穿着棉布衣服的,竟财大气粗的掏出了戏阁牌子,当下,其它几人不吱声儿了。
东来顺的戏阁牌子如今炒到了多少钱一块自不必说,单说这半个月的月钱,也得近一两银子,这对于乡下人来说,就算是这几家过得宽裕些的,也是个大数目。在场的几人无人能有这种派场,都有些吃惊的望着这人,安静下来不吱声儿了。
这人正是前屯长李字国的长兄,李字栋。米地主倒下之后,他算得上是孙家屯儿最富有的人了,如今要说他是财大气粗,一点也不为过。
屯长李字国以前与米地主做那见不得人的勾当时,也是存了些心眼的,除去自已在镇上开了一家店铺之外,还用米地主给的钱以李字栋的名义开了一家木器店,专做些高级木材的生意,像红木大屏风,紫檀精雕之类的,也算得上是上流的店铺,赚的钱自然也少不了。
因为这家店铺用的是李字栋的名义,所以赚来的钱李字国也会分他一些,只是都是些小碎银,连十分之一也没沾到,李字栋也不说啥,反正是白得来的银子,也乐得接受。可是上回米地主出了事,连李字国也牵扯了进去,不但他的店铺封了,连屯长也撤了没得做,这空当儿,李字栋就起了歪心。
反正镇上那家木器店是顶着自已的名义开的,如今弟弟落了迫,也没得屯长做,算得是再没有什么用处了,自已不如翻身把这家木器店拿进自已手里,反过来叫李字国来看自已的脸色。
李字国做梦也没有想到,在自已东窗事发,被贬被抄的时候,自已的亲大哥竟然落井下石,翻手一把抢走了他手里剩下的唯一的财路——木器店。可这店当时办的一切手续都是顶着李字栋的名义,也所以这次出事店才没有被封掉,却没想到……到了这种时候,李字国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木器店进了李字栋的手里。
李字栋也有几手经商的秘诀,木器店进了他手里,也不知用了啥法儿,才不到半年,赚的钱就比原来多了一倍。原来憨厚朴实的李字栋也成了财大气粗的李老板,在屯儿里也变得目中无人起来,见着不顺眼的就修理,砸钱也愿意。老实的乡亲们见了他都是躲着走,这样的人儿他们惹不起。
此时李字栋得意的扬着手中的戏阁牌,挑着眉毛对大妞道:“这牌子值多少钱你也知道,可这对我来讲,九牛一毛~~你若是愿意收了我家的二郎和三郎,教他们学把式,那我就把这牌子送与你了。”
“嘶~~”“噫”其它几人里扬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各自带着几分寒酸的抱紧了手中昨儿与家人议了一晚才决定带来的东西。那块牌子如今少说也得值个七八两啊,再加上牌子里面还存了半个月的月钱,足足十来两银子呀足够一般的人家儿翻新一下房子了。
见了众人的反应,李字栋更是得意,对大妞扬了扬眉,带着几分不屑,仿佛大妞已经同意了要收下他的两个儿子一般:“这块牌子只是见面礼。你收了二郎三郎,咋说也是他们的师傅,不能太寒酸了,衣裳行头去镇上随意置办几身,我来付钱。至于他们的生活费么,自是不会少了你的。明儿一早我就会把二郎三郎送过来,你要好生照看着。甜头多,责任自然也多些,若他们碰着或是伤着了,我还是得找你商谈原由的。”
大妞拦住隐隐想要冲上前去揍人的方子铮,对着众人笑了笑:“敢情婶子们,叔们这趟等在坡下,是在等我呀?”心里亦有些哭笑不得的想,自家又不是托儿所,这么多人要把娃娃送过来,就算自已愿意收,也没地方放呀。
李字栋听大妞这么说,立时拧了拧眉,不悦道:“大妞,人多了嘈杂,你收下了二郎三郎,就不要再收其它的人了罢。钱上你放心,有多少我都会补给你的。对了,”说着,抬头扫了一眼大妞身后的孙田和方家兄弟:“你已收下的这几个,即已收下了,就留着吧,再把人赶走也不太好,我也不是什么霸道的人。只是若我家二郎三郎与他们有意见不一时,你该知道应要咋做的,嗯?”
李字栋这么一说,周围其它几人纷纷憋红了脸,愤愤不平的望着李字栋,却又不敢说什么,只好又带着希望的望向大妞。而大妞身后的几个小的已经忍不住了,个个暗暗的摩拳擦掌,只等大妞让开好扑上去将那个李字国撕成碎片,埋进蛆虫堆里。
大妞知道所有的人都望着自已,只等自已一句话。对于李字栋的话,她也不怒不火,只淡然的拢了拢刘海,朝李字栋咧嘴笑笑:“字栋叔啊,真是不好意思。这戏阁牌子,我这也有一块呢。只是没啥用,叫我租出去了。你再给一块,放我这儿也就是铁皮一片,没用的。不如放在你那儿,偶尔掏出来,还能撑撑门面,显显架子。”
见大妞丝毫不给李字栋留面子,周围其它几人纷纷轻吁了一口气。能叫平日里目中无人嚣张的李字栋吃了这一瘪,众人心里暗暗大呼过隐,都望向李字栋,见他如何收场。
“你”被大妞狠狠的一噎,李字栋登时通红了脸,依然强装着镇定地:“若是不想要戏阁牌子,也可以换成别的。若你都不愿,直接换成银两也可以。”
“都不要。”大妞拍拍身上的泥巴,带着几个小的回身上了坡:“这几个娃娃于我,都如我亲弟一样,我怎么可能叫他们吃你家的二郎三郎的屈?你钱留着,给他们找家好的学堂吧。”
见大妞带着几个娃娃上了坡,其他几人纷纷拎着各自的东西都跟着上了坡,也有回头瞧一眼李字栋的,他此时气得脸都紫了,带着几分僵硬的望着眼前的土地。
直到所有人都进了大妞家院子,关上门来,坡下只站了一个李字栋。他此时心里怒极,自拿过了弟弟手中的木器店,当上了李老板,至今还没有人敢对自已这样过,这个单门单户的小妮子竟然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么挫自已的面子……不就是会两下把式么,若真来四五个壮汉,你能招架得住???
大妞将几人都让进了院儿里,将家里所有能坐的木凳,木板,基至垫在桌下的青砖都搬出来了,叫众人坐下说话。
众人的意思,大妞自是明白。无非是想把娃娃送进家来,跟着她学把式。可是这事情实在是不可能,不说她家里有些事不能叫外头知道,就算没有秘密,那场地也不够啊。可这些乡亲们带着诚意而来,那满是期望的眼神儿,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
正在寻思着该咋说才能委婉的拒绝这些人时,敲门声响起。靠在门边的方子铮伸手开了门,门外正站着一脸郁闷的孙光宗。他脸上的表情很丰富,似要来求人办事,但又似被逼无奈,一脸纠结的站在院外,手里提了一蒌鸡蛋,一只活鸡。见院门开了,忙堆上一脸的苦笑,却没料到院子里坐了一院子的人,立时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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