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田芯是特意托赵大山捎的信儿。
只有赵大山有这个能力。
毕竟换做旁人都不清楚镇北将军府大门冲哪开,即使到了军营也进不去,更不用说寻人给递信。
但眼下赵大山没在家。
这不嘛,大山媳妇名叫红梅,她正一边派人出去将赵大山喊回来,一边热情招待许老太几人。
许老太有些不明白,把信件直接给大山就行了呗,为啥非要把人给喊回来。
她怕误会留下吃饭解释道:“红梅,你不用那么麻烦,我们坐不了多久,家里净是事儿等着回去,一堆的活。到你这里只是站个脚,还要回家路上顺便去趟铁匠铺定点物什。”
许老太还告诉道,要不是她孙女性情稳妥,想着接了人家买卖就要给个准话让人放心,不然连这封信也不会麻烦大山。
赵大山媳妇红梅打哈哈说,必须要叫回来。
其实她是故意的。
她男人已经连着好些日不回家,她想趁这个机会给叫回来看看。
要是只她传话担心饿了冷了让回家,赵大山就跟没听见似的,回头还会数落她说事多忙,让她少用这些小事打扰添乱。
但许家来人,尤其是许田芯找,红梅心想:孩子他爹再忙也会准保回来。
赵大山媳妇面对许家人,可以说现在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她感觉就是从那次她撺掇婆母去许家后,她男人到家不仅连夜派人送走婆母回老家,而且还和她大吵一架。然后从那日后,自此就不再怎么和她讲话。
赵大山媳妇直到今日想起还很是后悔。
那日到家,她是因为她男人说话挺不好听的才顶嘴。
她男人数落她时说:
如若没有许有田几次三番救他命,他早就成了白骨一堆,或许连白骨都没有会被饿狼分食。
那何来的后面一年俸禄三十九两白银,无论庄稼歉不歉收,无论外面刮风下雹子,你都能坐在家里吃饱穿暖。
而你一个村里普通妇人,当初嫁我时什么情况,眼下在四邻八舍回娘家又是什么样,你咋就不知感恩。
她明知道赵大山原本意思是想说,你就是村里最底层出来的,咋还能瞧不起和你同样的村里姑娘,你比谁身份高到哪去是怎的。
可她当时还是被那句普通妇人刺激到了。
这让她想起当初赵家穷,赵大山在家里又不受待见,赵家不可能给她男人舍得花太多银钱娶妻。这般就挑了长相不出众,娘家更穷的她娶了回来。
而这些年,自从赵大山有本事以来,老家碎嘴婆子本就爱拿这点说事儿,甚至连她亲娘也认为她有些配不上了,说她一个村里姑娘要长相没长相,要啥没啥也太享福了,紧着让她再怀一个赶紧笼络住男人的心。
所以那番话一出,她本能的受了刺激就脱口而出:那是许家没那种好命,而我是命好。
这话算是捅了她男人的肺管子,之后拿啥再怀一个啊,她男人根本不碰她,也不喜回家。夫妻之间还不能讨论儿子,儿子大了能讨论啥呀?无非就是往后干啥和娶什么样妻子,那等于提醒赵大山她曾经和婆母一起犯过的糊涂。
要说,多亏后头开个买卖,而且这个锅盔买卖还是许家婶子教的,要不然他们夫妻之间到了夜间更没话,人家一转头就打呼噜睡过去。
此时许老太这面也被孙女眨眨眼提醒才想起来,哎呦,可不是得叫回来,那就等等吧,她家还欠大山二两瓦钱呐。
听大山媳妇说话那意思根本不知道二两的事儿,正好等会儿叫回来,她将银钱偷偷还给赵大山,免得因为银钱两口子闹矛盾,赶紧给过去咱也心安。
“咋样啊,买卖?”许老太坐在铺子后面的小屋里喝糖水问道。
赵家这铺子很是窄吧,后院就有一铺小炕再摆个桌子,连院里堆柴火的地方都没有,做烤饼要买木炭。
赵大山媳妇红梅一下子就乐了,她的吃一堑长一智里也有这份帮扶情。
冲买卖这般好,往后不用赵大山提醒,她都应该和许家人亲近。更不用说许家现在似乎还认识大官。
所以她很是实诚的告知道:
“婶子,多亏你给出的主意又手把手教,眼下少的时候一天能卖六七十个锅盔。
近些日咱镇里人来人往的,可能有些是为买了路上吃。您猜怎么着?有时要排队的,能卖一百三四十个。
这不嘛,只靠我那外甥忙不过来,我大姐大姐夫也来了,这后面炕就是给他们住的,屋里小造得有些乱,婶子和田芯你们别嫌。
那啥,是叫有银吧?快坐,嫂子去给你取几个锅盔垫吧垫吧。”
许老太拦:“红梅,不用,从香山出来前特意吃了回的。”
他们家越来越不亏自己嘴了,赶路也会吃泡面,老四泡面没够吃还用汤泡了点馍。
赵大山媳妇不听,还很会说话道:“那是饿不饿的事吗?你老和田芯这都尝过咱家饼子,就有银老弟还没吃过自家做的呢。”
赵大山媳妇离开后,许老太闲着没事算下利润,一个肉锅盔能纯剩下二文,那赵家这间不起眼的小铺子一个月能挣五六两银钱。要不说还得是人来人往的地方挣钱。不像她们只能傻等商队来。
啥时候他们那里也能成为商业区呢?
要许老太心里话说,这并不是梦。有位名人不是说过那话?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当他们村那里去的人多了,备不住也会成为商业区。
“奶,提粉面子肠吗?”
许老太冲孙女摇摇头,先不提,她最近没空做粉面子肠,等下趟做出来能一次性批发百八十根再说。
“也是现在的天气还有些冻不住,再等几天的。像粘豆包、冻饺子冻馄饨,到时都让村里你那些奶奶们做。”
这天气小孩脸说冷也快,可能一场秋寒过后,园子里叶子摘下来就冻的邦邦的。
正说话时,没想到赵大山比取锅盔的红梅回来得还快。
赵大山进屋就问道:“上次就没留下吃饭,听旺财他娘说你们帮人卖货着急回家,今日必须在家吃饭。我这就让旺财娘去割几斤肥肉。”
割什么肥肉,猪都让他们老许家包了啦。
这两日所到之处的肥肉和板油,还有每头猪身上那几两猪胰子,通通被许家买走,也买走不少猪肉。香山那面都没放过,还去镇西那面的村落收过。
许老太心想:你许家侄女,眼下在猪肉贩子那里比你赵大山还有名。
“先别说没用的,快点,这二两银揣好。”
然后许老太才拉着赵大山说:“我在外面定的货,有的是送货上门,我得赶紧回家去了,怕孩子们给不明白银钱。这不嘛,叫你回来是为给捎封信……”
<div class="contentadv"> 当初,赵大山看到自己老母和媳妇在许家吵架没愣住,如今拿到信却彻彻底底愣住,音调都有点变了:“给谁的?”
“贾莱,大山,你认识不?”
认识,他认识贾将军,对方不认识他。
赵大山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许田芯。
虽然他听自家媳妇提过一嘴什么大官,但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大。
他心想:侄女,你真瞧得起伯伯,别看伯伯认识镇北军营的人,也确实提前得到互市的消息,可那是猫有猫道鼠有鼠道,也是他那位战友恰好干那一摊才知晓。
但你让像伯伯这般底层的人,去和大将军身边可以说是排位前十的左膀右臂递话,这连想撞怀里的机会也没有。压根儿没资格靠近,至多隔着距离看着对方从面前路过。
许田芯看出来赵大山的难处,迟疑道:“要不然就找合适机会,看到贾莱爷爷路过时,就让伯伯您那位好友提许田芯许田芯,这般就不会冒犯了吧。不过,要是隔上好些日也没遇到就不用特意送信了,反正信里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
赵大山点头应下。还别说,这真是个招,如果贾将军能想起他侄女名字的话。
赵大山这才没再硬拽许家人留下吃饭,正好有一队衙役要往边境去,他需要趁没走前将信件让揣着带走。
可见面短短的功夫里,赵大山也说了不少事。
一是恭喜许老太,这回确实能赚到钱,因为二道河那面的路要征用了。
这条路以前因为打仗运军粮,为快捷只让专门走兵将和运军粮的车辆。
后来仗打完,县衙和镇里为便于管理,依旧不让使用给堵住。
像二道河那面的村落要想去县里府城,必须绕两个时辰路绕远到镇里过城门。
赵大山告知道:“这回让用了,我听说你们那面会长期设关卡,想必最近你们会看到大量衙役或是兵将路过。具体关卡由谁负责还没确定。要是由镇里衙役管,搞不好我也会去。我听闻要设什么路牌是定准了的事。”
许田芯:“……”最好路牌由她们村出木料,到时在牌子上打广告,就写前方还有多少里,二道河许家饭庄欢迎你。
而赵大山告知的第二个消息不咋好,他提醒许老太,一旦打通,别看你们是农民身份,二道河那些铺子依旧要交税。不叫商税,因为不是商人,叫门税。
好在许老太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只要别太过分,正常纳税这是可以的。
毕竟她们荒地改成建房已经占了天大便宜,当初还是拿王老八做威胁可以放出狱,但必须在文书写明明白白才没有后顾之忧。
要不说刘老柱就这事脑子好使一把,要不然眼下荒地改成建房都会被人难为够呛,容易说不清。
赵大山往外走,透漏的第三个消息是关于王家村:“王里正死了,说是发大水桥断裂淹死的,县衙是这般答复的。目下,王家沟村是一名老族长在管事。婶子你们村和镇亭闹过半红脸,前日镇亭说了这么句话,想让王家沟村和你们村并在一起。”
一旦并在一起,镇亭一定会重选一位心腹里正。
婶子家那些铺子也会随之被捏在新里正手里,也就是镇亭手里。
许老太坐在牛车上气坏了,她都顾不上感叹王里正就那么死啦?
只一门心思骂道,这些小鬼咋这般难缠?合着一文钱没挣,就惦记他们村那些铺子的孝敬银。
“没门,正常缴税我们交,让干啥我们也干,这次发大水房倒屋塌,我们村没来讨一碗粮,特意躲远远的还惦记咬我们一口肉。他说合并就合?两千多人口的村成立个新镇得了呗,我看挺好,我们自己选个镇亭。这都臭不要脸了,也不怕我们两个村落谁也不服谁撕挠到一起去。惹毛了,连着镇亭我们都闹上门,把他那点心思全骂出来,让他无处下手。”
赵大山安抚许老太:“也不是他一人说的算,镇里这处还有我,实在不行还能找县衙。婶子,道路打通后,只要你们村干出名堂,越有名气,镇亭就会越小心。”
看看婶子这两车货,他侄女又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赶车?
赵大山觉得冲这些和婶子做饭的香味,他可以提前恭喜了。
他有预感,许家在有田兄在天之灵的保佑下,只会越来越好。
赵大山媳妇再次撵出挺远,尤其是当着她男人面前表现格外亲热。
又是塞十个锅盔还有二斤饴糖,又是扛一袋子苞米叶子塞到车上。
“袋子里是啥?”赵大山不解。
红梅一边对渐行渐远的许老太摆手,一边告诉道:“婶子提过一嘴要用苞米叶子包什么吃食冻上,我给她攒的叶子。”
赵大山本想直接离开,想起上回旺财娘也知道给侄女甜杆,脚步一顿忽然道:“这就对了,甭管是便宜的贵的,用心帮忙就行,又不是让你花多少银钱。以后更用不上你搭钱,只怕咱家都比不上。给,这二两银钱,别人还我了,你收好。”
红梅:你瞅瞅,对许家人好,她男人果然立马给回应。喜滋滋将银钱揣兜。
而许老太他们离开后也没有直接出城,先去了铁匠铺那里订钟表用的家伙什。
也不能叫钟表,用这处的准确叫法应是叫刻漏,但被许田芯定制齿轮条和螺丝改动后,会成为水时钟。水滴下来带动钟表转动,表盘上写着各个时辰。
“多少银两?”许老太不可置信问铁匠,就这么几个螺丝和不大的齿轮又不是买口锅要五两银钱,这在现代就花几块钱:
“这不就是榫卯吗?我儿子做柜子就是用它连接,只是让你做成铁的,咋就敢要那么多银钱?”
铁匠将纸张递给许老太:“你看看你孙女画了多少纹,我做完眼睛都会半瞎。”
许老太看看螺纹这才不吱声,没有机器全是人工就是贵。
许老太也知晓孩子不是乱花钱,而是做皂熬煮都需要看时间。
总不能她孙女一天下来啥也不干就帮着用直播间计时吧,有时人不在场,让那二十个姑娘咋办?
另外,有了这个水时钟立在外面,赶明也能方便商队看个时辰,咱总不能像镇里有打更的半夜咣咣敲锣。
“奶,会挣回来的。”
“那指定的,你那买卖备不住比我还挣钱,花,奶没说不花钱。”就是震惊一下价格。
……
随着许老太许田芯二次出门回归,二道河村继抢江偷鱼后,再次变得热乎朝天起来。
这让外村人很是侧目,也很纳闷地问:你们干活的时候,有人咯吱你们啊?
没有啊。
那为什么你们干活还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
因为我们在挣钱!
随之传出的还有许田芯的名字。据说她小小年纪就很嚣张,因为她制出了老大的水时钟,滴答水就能让人看明白时辰。她还带着二十位姑娘香香的一起挣钱。
这些传闻,惹得白家秀才白义海特意放下书籍,跟着他父亲来到二道河村来布置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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