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延回家的动静把西厢房的萧玉蝉、柳初也惊醒了。
绵绵睡得浅,柳初躺在被窝柔声安抚着不安的女儿,萧玉蝉见儿子睡得死,披上衣裳下了炕,刚要打开堂屋门,就听见哥哥不甚耐烦打发老娘的话语。
一个多月没见了,连亲娘都懒得搭理,肯定是着急搂嫂子去啊。
萧玉蝉撇撇嘴,松开了握住门闩的手。
只是人都起来了,暂且也不想回去睡觉,萧玉蝉走到南屋这边,轻声道:“大嫂,醒了吗,咱们俩说说话。”
柳初:“嗯,等我一会儿。”
萧玉蝉便在离门口远的地方摆了两个小板凳。
柳初很快就出来了,姑嫂俩面对面坐在一块儿。
萧玉蝉嘿嘿一笑,搬着小板凳挨在柳初身边,贴着她问:“你说,三哥三嫂抱上了没有?”
柳初:“……你只想跟我聊这个的话,那我回去了。”
萧玉蝉挽住她的胳膊不许她走:“急什么啊,他们又听不见。
大嫂,我知道你跟二嫂三嫂要好,可她们俩都有男人,全家就咱们俩年轻的小寡妇,有些事也只有我跟你能聊到一块儿,你就当陪我解解闷嘛。”
柳初挣脱不开她,歪着脑袋表示不想听。
萧玉蝉:“行,我先跟你说说心里话,省着你脸皮薄。
其实啊,我早把耀哥儿他爹抛在九霄云外了,偶尔又希望他还活着,夜里好歹给我暖暖被窝。
这两年不是经常有人来家里为我提亲吗,我图家里安稳才不想嫁,但有时候还挺想拉个壮实男人去地里厮混一场,嘿嘿。”
柳初捂住耳朵。
萧玉蝉晃她胳膊:“别告诉我你一次都没梦见过孙典,那身板那股劲儿,我娘都盯着瞧过好几次。”
柳初:“这里太冷,我去睡了。”
萧玉蝉见自己的心里话都没换来大嫂的配合,也觉得没意思,松了手。
柳初逃跑似的回了南屋。
母女俩一人一个被窝,炕头最暖和,绵绵睡这边,柳初睡外侧。
被窝里残留余热,柳初躺好后闭上眼睛,脑海里却冒出一双如火似的眼睛。
西跨院那边似乎传来一点动静,柳初拉起被子,将脑袋蒙了起来。
子时时分,萧延才终于肯老老实实搂着林凝芳不再乱动。
“我跟祖父商量了,让我跟二哥换一下县管,祖父怕我斗不过何连庆,说啥也不同意。”
“我动不了,你随我搬去成县住吧,知县在城里给我安排了一栋三进宅院,你去了,我买两个丫鬟伺候你,你自己当家做主,还不用受娘的气。
对了,你不喜欢应酬,正好成县的大户望族都被反王杀了,普通百姓不会来大户人家那一套,没人会去打扰你。”
“祖父叫我初五晌午前赶回去,你坐马车,赶快点应该来得及。”
林凝芳闭着眼睛道:“我怕。”
萧延疑惑道:“怕啥?”
林
凝芳:“去了那边,白天你在军营,家里除了我跟阿真全都是新买进来的下人,我怕里面有居心叵测之人。
盛世的下人畏惧主家畏惧官府,乱世里官府自顾不暇,下人们杀主夺财后只要跑得够快,就不用担心原来县城张贴出来的缉拿告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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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延听得心里也是发紧,忙道:二嫂有近卫,我也给你安排八个,白天叫他们守在门外,保证下人不敢作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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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凝芳眼角滑下泪来:“兵匪比丫鬟小厮更让我害怕。”
萧延全身一僵。
打仗的时候会有很多逃兵,逃兵不敢回家,基本都会落草为寇。
山上的匪寇闷久了想下山,大多会去投军,打了胜仗后跟着将士们光明正大地去城里喝酒吃肉,甚至祸害百姓。
如果她还是深居内宅的相府千金,她大概不会把兵匪混为一谈,大概还会觉得所有小兵都是保家卫国的英雄,可她经历过家人被悍匪残忍杀害,又被他这个退役的小兵用那样的方式占有为妻。
除了自家院里已经熟悉的男人们,外面的男子,尤其是体格强壮者,她可能哪一个都不敢单独面对。
萧延也没有把握,他选出来的小兵们真就不会因为她的美貌而生出兽心。
家里人多,卫城军更是对祖父忠心耿耿,所以她在这边住得安稳。
成县都是降兵新军,他都要防着有人贼心不死还想叛乱,聪慧胆怯如她,如何能安心居住在一处陌生的宅院?
“罢了,你还是留在家里吧,住这边你踏实我也踏实,以后我每个月月底回来一次,也还行。”
林凝芳摸了摸他健硕的胸口,道:“你在成县,既要练兵,也担着全县百姓的民生,如果你能做好这两样差事,让全县兵强马壮让百姓们安居乐业,祖父肯定特别欣慰。”
萧延握住她的手:“祖父欣慰,你呢?”
林凝芳抬眸,直视他道:“那你在我眼里,便不再只是一个悍兵,而是真正的一城守将。”
一个悍兵,无法让她心甘情愿做他的妻子,换成一个能够护民安城的守将,纵使没有感情,出于敬佩,她也愿意为他相夫教子。
萧延呼吸一重,按住枕边人的肩膀重新压了下去。
初五萧延返回成县的时候,佟穗一行人也顺利抵达了最西边的玉县。
萧野意气风发地来城门外迎接。
晌午吃饭时,知县等文官退下了,只有自家人。
佟穗拿出一套衣裳一双鞋,道:“鞋是大嫂做的,衣裳是姑母做的,四弟试试合适不。”
萧野开玩笑:“二嫂没给我做点啥?”
老爷子瞪过来。
佟穗已经熟悉萧野的脾气了,笑道:“我最近也忙,连你二哥的新衣都没时间做,四弟这边缺什么吗?”
萧野摇摇头,对老爷子道:“缺人,尤其是城里,很多大户望族留下来的宅子都空着,都不知道该如何分配。”
白给的话,人人都想抢,抢不到的会抱怨,收钱
()的话,百姓手里能有几个钱?
反王大军所过之处,中农以及之上的人家全部血流成河,听着就够惨了,真正见到那些染血的空宅,萧野心里都跟着难受。
这种情况,佟穗等人在成县、怀县、云县已经见过了,萧穆道:“无主的空宅按照城里的现有行情定价,无论村子里的人还是外地来投奔的人,出得起价便能落户本城。
战乱年代人如草芥,一茬接一茬地死,只能等到太平时候再慢慢恢复元气。”
萧野:“嗯,自从我过来,确实有周边几县的百姓往这边逃,其中不乏一些大户。”
萧穆:“来了便收,登记好户册,眼睛擦亮点,提防奸细。”
萧野:“知道。”
次日,佟穗一行人来了七县最南面的应县,这里是乔长顺管。
来应县投奔的新户更多,多到应城街头走动的百姓几乎要赶上卫城了。
老爷子跟外孙打听南边的战况。
乔长顺:“代王有些本事,抓了一批朔州军的家小在城外喊话,降者不但可以与家人团聚,还能分田分银,陆续有一些朔州兵趁夜逃了出来,导致朔州军内军心涣散。
更可笑的是,朔州军主动跟代王打了一场,还没打赢,现在全都龟缩在朔州城内。”
萧穆:“朝廷腐败,卫所兵经常拿不到军饷,手中兵器也年久失修,遇到有本事的将领还能保持几成战力,摊上那种不会带兵专喜敛财贪权的将领,卫所兵也只是稍微比起事的乌合之众强一星半点而已。”
乔长顺:“看来朔州军守将不行啊,如果代王真把朔州打下来,回头会不会来打咱们?”
萧穆:“南面还那么多弱城小县,他应该会先挑软柿子捏,咱们七县背靠大同边关军,他们打咱们便有觊觎大同之意,除非他们有足够的信心能与大同边关军一较高下,否则都不会轻易朝咱们七县下手。”
佟穗想到一个词:狐假虎威。
李家兄弟胆大,敢在大同边关军的眼皮子底下起事,结果被萧家接管了七县。
萧家始终打着护境安民的旗号,明面上就与按兵不动的大同边关军一样,都是拥护朝廷的。
其他反王有李家兄弟那么心大吗?
老爷子这只“狐狸守将”
虽然听起来不如各个反王威风,却是眼下周边势力中最安全的一个。
离开应县后,一行人就要返回卫城了。
路上不时遇见从南边逃过来的百姓,有的百姓到了应县就因为种种原因安置下来,有的觉得应县还不够安全,要继续往北去怀县、成县,甚至去东北边的定县、卫县。
随着“兴王”
战败消息的传开,萧家的威名与爱民也逐渐传了开去,富户们想过来求个太平,贫农们既想要太平,也想要地。
卫县、定县的田地不能再往外分,其他五县的地还空着太多,足够接纳这些百姓,正好补上之前惨死的那批人口。
回家路上,老爷子一直在给佟穗、萧涉讲这些民生。
忽地,身后有人叫道:“下雪了!”
佟穗下意识地仰起脸,一片小小的雪花映入眼帘,缓缓地落在她腮边,清清凉凉。
起初还是零零散散的小雪花,黄昏靠近卫城的时候,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
一匹快马从城里跑了出来,那人一身黑衣,单手握缰,另一手抱着什么。
穿过风雪,萧缜停在了众人之前。
老爷子问:“你怎么回来了?”
萧缜笑道:“猜到祖父今天会到,想您了。”
说着,他将一件深色大氅递给老爷子。
老爷子随手甩给萧涉,径自往前行去。
萧涉嫌弃地抛给二哥:“一点雪而已,谁稀罕这玩意。”
萧缜一手接大氅,一手将另一件青色斗篷递给佟穗。
佟穗垂眸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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