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县政府直属的庆北迎宾馆举行的起山公司起3井出油庆功、答谢大宴持续了三个多小时。
鉴于不可言说的原因,韩若冰并没邀请县石油勘探办公室主任莫圣章及其秘书王顺喆到场。
按说这种场面邀请县领导到场,拉近与县主管部门的关系是有利于他公司在其后的生产经营活动中顺利开展工作的。他并非没有想到,但问题是,他的主攻目标是庆北有购买区块能力的各位投资老板,他担心县领导的到来会使这些老板将注意力转向如何趋炎附势,进而溜须拍马,从而耽误了自己“故伎重演”这一“百年大计”的顺利进行。
效果非常好,在没有“权势逼人”的因素下,各位老板畅说语言,随意地释放着天性,或乐天达观、成熟稳重,或瞻前顾后、患得患失,或快言快语,或少言寡语,演尽人生百态,众生千相。
这芸芸众生,都吃五谷杂粮长大,便达官显贵、资本财阀也有喜怒哀乐、吃喝拉撒。抛去地位显赫、腰横万贯这一点,与常人无异,日常与同层次的人员在一起,也会插科打诨、胡诌乱说,并非如影视剧表现的个个衣冠楚楚、傲睨自若。
他们中是有天赋异禀、才华横溢之人。但话说回来,你即便拥高世之智、旷世奇才也难建功立业。功成名遂者往往事有渊源,非一朝之劳、一日之功。
若非天时、地利、人和,恐一生奔劳也会徒劳无功、一无所获。“时也、命也、运也”,这“时”是时代赋予你的大环境、大政策,而“命”便是指你本身自有的潜质,是一出生就刻到你骨子里的秉性,多与家族烙印有关,是你与生俱来的本性,或曰:天注定。而“运”则是你今生的历练,“天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动心忍性,增益其智之后的回报。修心养性,严陈以待,机遇来时,一切便应运而生。
尹茂森“引燃”话题之后,便少有言语,只面带笑意,将深邃的目光扫视左右,除非这个“小火苗”忽明忽暗,堪堪近熄,他才又插言复撩,一如添了灯油,拨了灯芯。此刻形式,意态明朗,恰如其分,便把目光幽幽地投向韩若冰。
韩若冰自然心神领会,知道便在这一刻结束,恰到好处,不能让众人不思量,又不教众人有太多思量,进而有交流的机会。你想思索,自个回公司沉思默想去,交流便易生出些节外生枝的事情。适可而止,过犹不及。
21点整,韩若冰见目的达到,便适时地结束宴会。当然,在结束前他安排谢雨文把早已准备好的15个红包一一发给测矿院庆北项目部人众,包括邱牧阳。
邱牧阳趁大家起身边整装边聆听韩若冰致庆功宴结束词时,抽了个机会,偷偷将红包塞给张少彬衣兜里,张少彬便假意推辞,拉扯间,不想被袁仲绥发现。
袁仲绥便把邱牧阳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阳仔,这场合,注意点形象,我可是看你和两个女子拉拉扯扯的,被同事看到,影响多不好。”见他欲分辩便又拉了他走了两步:“你这项目部的工作干得不错,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影响了前程,男人嘛,还是应该经得住美色诱惑的。”
“袁经理,多谢提醒,这个我知道,但问题是咱花容月貌、天香国色的,架不住人家往身上拱啊?哈哈哈哈……”邱牧阳见那边走来一女子,趁机打趣。
“胡说,你就自恋吧,哪有这事?”袁仲绥背对来人丝毫没发现异常,但话刚说完,便有一只胳膊揽了上来,他吃惊回头,却是排球女郎骆景怡弃了张世铎紧赶了两步,笑靥如花地贴了上来:“啊,袁哥,好久不见……”
邱牧阳看袁仲绥老脸一红,却又怕触了“排球”而不敢去推骆景怡抱了自己胳膊的小手时,手足无措、无可奈何的窘态,忍俊不禁。
“报应来得太快了。”邱牧阳便贴了袁仲绥的耳边低声微语。
“袁经理,雷好啊,好耐冇见。”张世铎对着被骆景怡扯到面前的袁仲绥伸出他胖乎乎、肥嘟嘟的小短手。骆景怡才复归如初,揽回张世铎,将“排球”紧紧贴了他的胳膊,而眼睛却依然不离袁仲绥的水眼山眉。
“你好,张老板,好久不见。”卸了包袱,袁仲绥立时意气风发,双手握了张世铎。
“我宝儿好钟意你呀,哈哈哈哈……”张世铎看在眼里,不以为意,反而开着玩笑。
“老板,睇你讲嘅,人哋只系敬重袁哥,你个龙5井系人哋测井队畀量嘅,我只系表示多谢。”骆景怡开始撒娇,用“排球”疯狂捶打张世铎的上臂,扭捏作态。
“哈哈哈哈,冇错,后天龙6井你多霎气啦”张世铎笑得异常灿烂。
“我们老板说,后天龙6井测井,希望风度翩翩、一表人才的袁哥,还能给我们龙源公司带来好运哈。”骆景怡一脸的倾慕。
“那是,我会好好安排的,一定精诚服务。”袁仲绥送走张老板和一步三回头的骆景怡回身对着邱牧阳,喟然长叹。
邱牧阳一摊手表示对其爱莫能助、无计可施,竟扭头去了江小爱身边:“爱爱,我送送你。”
“好啊,邱阳哥。”江小爱大嘴咧开,灿烂如花,她快速提了坤包,不等他穿好外套,便半扯了着他的胳膊,兴冲冲偎依而行。
迎宾馆的大院灯火通明,霓虹灯明灭不定,又如水光流泻,将静谧的院落粉饰得光彩夺目,便使与会人众,每个人脸上,掠影浮光, 五彩斑斓。江小爱更如一朵清丽粉嫩的黄色郁金香,在光影里活活绽放,散落的长发、朦胧的脸庞,修长妖娆的身段,无不散发一些迫人的青春气息。当微淡的光线掩盖了瑕疵便只剩下对美丽动人的完美幻想,这种朦胧美便有无尽的魅惑,循循善诱,让人怦然心动、跃跃欲试。邱牧阳经历了太多如此场景的诱惑,此刻却有点魂不附体,有直接抱了她,去一幽静之所,昊北楼自己的卧室,也或任何一个酒店的席梦思大床,让自己的魂魄在那里潜心“守舍”的欲念。
江小爱却不明所以,见他目光灼热,便尽感私密下的温馨,不由得靠近了他。真不知道,一旦她洞晓泛起在邱牧阳眼中的语言是他如此卑劣下流的念头,她会是什么想法。
男女之间互有侧重,女子多因感而发,因爱生情,情致方性;而男子多以性起始,因性生情,情达始爱。女子多对男子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和期待,总是给本就是两性相悦的故事平添如梦如幻的戏码。幻想他忠贞不二,痴情待己;期待他苦尽甘来,傲然于世。而她所不知的是,感情的世界里,从来不缺疾风骤雨的激情热爱,而是“慷慨激昂”之后的地久天长。
邱牧阳从未想过地久天长。当然,也未曾想过逢场作戏。他不是饥不择食,不会随意地消耗自己的感情成本,他是有的放矢,只针对能引起自己情感共鸣的女子。
他是有价值观的,一个没价值的女子他从不招惹,之于女子的偏感性,在这方面,作为男子的他,还是偏理性的。他认为只是寻求感官刺激和身体慰藉的方式,形同嫖娼,一如动物。而自己即便是动物,怎么也算个高级动物,是必须有情感交流和精神慰藉的,而不纯粹是肌体满足。
一个女子再天香国色,而内心低俗不堪,出口成脏,他也是不会有一丝一毫冲动的,和如此类型的女子相处,会污损了自己风流不下流的光辉形象。
当然,他的排斥还包括已婚女子,倒不是因为他和韩若冰一样有处女情结,也不是因为已婚女子价值不高,是因为此种情况会涉及额外成本,有不可预估的感情、金钱、名声等意外损失,是陷阱,是泥沼。自己可以背负因此对自己家庭带来的飞来横祸,却不忍让对方瘦小的身躯承载无尽的苦难。除非这个女子优秀的,可以让他不计成本、不计得失,义无反顾地投奔怒海,舍身取义。但,至少现在,他还未曾得遇。
而此刻,江小爱的价值却显而易见。他已很清晰地感到江小爱的性格,确如韩若冰所说聪明伶俐、古灵精怪。虽然语言交流不多,但自从她恣意地绽放了笑容以来,便给自己以面前之人宛若改头换面的感觉,这种风云突变的感觉引人遐思。他从她的一颦一笑中感到无尽惬意,尤其是她有意无意地碰触自己身体时,他内心其实是有柔情蜜意的感觉的。
他再次记起上午风沙中,值班房后面,她含羞带俏地说:“你轻轻抱我吧,离远一些”,他没有“言听计从 ”而是强硬地抱了她,当时确实是发自内心想释放自己欲望的,正如此际,他望着江小爱含情脉脉的双眸,竟一时难以自持。
“就送你到这吧。”当说出这句话来时,邱牧阳几乎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明明心里想的是一把揽了她,紧紧抱在怀里的,而欲念在胸中浮荡翻覆,泛起到口中却成了淡漠的辞别。他咬咬牙根,原谅了自己,他知道这是自己潜意识里的常规操作,欲擒故纵。但这潜意识里的东西也太他妈波谲云诡、变幻莫测了吧,他不由得一阵惋惜,眼神中便有了无限的悔恨。而这悔恨的眼神却被江小爱误解成了深深的爱恋,及无可奈何之下,分别时的恋恋不舍。
江小爱便收了笑容,双眼直直地望了他,无限依恋。她幻想他会不会上来抱了自己,紧紧地抱了自己,告诉自己他舍不得让自己走,她甚至暗暗摩擦了两下地面,以丹田蓄力,让通体内力在单薄的身躯中起伏跌宕,“试”来运转,但发功的一刹却走错了脉络,竟直奔了鼻子、眼睛,于是,鼻子便微微发酸,眼睛里星星闪闪。
初春夜晚,清寒风微,塞北依然天凝地闭。空气便如凝固一般,众人挥手道别的话语也仿若消失,只见每人嘴边一团团雾气在明灭的灯影里徐徐升腾。
邱牧阳终于从幻象里走出,他轻轻地抚了江小爱的腰,似触未触,走向采访车,拉开车门把江小爱扶上车去,却怕她同事误解,坦然地给她挥手告别,她却是不发一言,也不挥手,只将目光怔怔地望了他。
邱牧阳和众人一一握手作别,来到尹茂森面前时,他拱手以礼:“前辈,我师兄照顾不周,晚辈给你道个歉。”
“呵呵,小伙子,小邱,几天了?不来你尹伯伯家了,是不是把我忘了?”尹茂森似乎忘了刚才宴会上的明争暗斗,见了邱牧阳一脸笑意。
“晚辈不敢,只是这几天项目部事情较多,改天得闲一定上门拜访前辈。”邱牧阳对易茂森的尊敬更多的是来自师门流派,对当年“七狼八虎”风云际会的慕羡。
“哈哈哈哈,别让我等太久,喜欢你小子噢。”
“尹总,刚席间看敬您酒的太多,没敢和您多喝,抽机会让袁某做东,一表寸心,咱必须一醉方休。”此时,袁仲绥瞥见这场景,便又过来和易茂森寒暄。
“没问题,袁经理。”易茂森一手扶了拐杖,一手拍了拍邱牧阳的肩,笑着对袁仲绥说:“这小伙子,好样的,你可多提拔哈,这全年的合同,我可是看他的面子。”
“呵呵呵呵……尹总你放心,我们测矿院可是唯才是用。”袁仲绥便稍许尴尬,一脸无趣。
“前辈,可不敢这么说,还是因为袁经理领导下的项目部技术、服务都堪称一流,不是这个平台,不是袁经理的安排,我难与前辈有这意外相遇,也不可能一见如故。”邱牧阳慌忙释解尴尬,他很明白袁仲绥的性格,必须把他推崇到一定高度,从自己平日里不厌其烦地烘托渲染、张大其事来看,袁仲绥还是很受用的,作为大区经理,他也是很要面子的,尽管不是平白无故,但让自己这个小兵占了头彩,岂不诞谩不经?自己“为名捐躯”,实是负屈含冤 ,轻于鸿毛。
“嗯,抽机会坐坐。”尹茂森似乎情非所愿,但还是握了袁仲绥的手,挥手道别上车。那袁仲绥并不趋前,侧身走了两步,让开去路,挥手作别,不卑不亢,也是一幅凛然正气、穷不失义的威肃画面。
……
昊北楼,众人没有一丝困意,尽管一天的波波碌碌,韩若冰依然强打精神,仰躺在沙发上,微闭二目,回忆这一天“故伎重演”大戏的整个过程,揣摩其中的每个细节。
谢雨文给孟凡千一个眼色,他便会意,扯了郑北回屋。
“冰哥,你早点休息吧,我替你想了,没有纰漏。”一楼客厅里只有他们两人,谢雨文便无所顾忌地扯了韩若冰的身子,让他枕在自己的大腿上,轻轻地晃动,宛如劝哄婴儿一般。他便揽了她的腰,脸紧贴了她的小腹做甜甜睡去状。
突然,车灯亮起,福蛋叫了一声,韩若冰知道为避人耳目溜了一圈的邱牧阳回来了,便欲起身,却又被谢雨文按下,继续轻摇并抚摸他的脸颊。
不一会儿,就听一句“福蛋,回窝”,随后邱牧阳推门而入。掩门转身时,却见了这温馨画面,便蹑足潜踪来了谢雨文身侧,轻然入座。
“我哥睡着了?”他附在谢雨文耳边轻轻问。
“嘘……”谢雨文不说话,食指在嘴边一竖,旋即又去摇晃。
邱牧阳便倍觉无趣,去对面沙发坐了,抽出一支烟“啪”点了,谢雨文便左右环视,最后探身去茶几上拿了个小蜜桔扔了过去,邱牧阳迅疾接了,不过不是手,是用嘴。他脖颈一甩,稳稳叼在口中。谢雨文便笑:“没白和福蛋处感情,和福蛋叼石子的动作一模一样。”
邱牧阳便挤眉弄眼,张嘴哈气“汪汪”,声音极其微弱,但还是让谢雨文笑喷。花摇枝晃间,韩若冰腾地坐起,他实在受不了这只闻其声不见画面的广播剧。
“老三,是不是都以为你回项目部了?”韩若冰揉揉双眼,不看邱牧阳却去茶几上拿烟:“擦擦脸,我给老三聊一会儿。”
谢雨文会意,起身给他准备热毛巾去了。
“我是进了项目部,待了一会才开车回来的,街上没人,问题不大。”
“袁仲绥没怀疑你?”
“没,他习惯了,只当我送他回项目部基地。”邱牧阳略一沉吟:“项目上已经知道我和你师兄弟了,瞒不住了。”
“你?!”韩若冰立时怒目横眉。
“前几天和项目部张少彬去尹前辈处,哦,尹茂森,他认出我的拳法来了,他也是七狼八虎的人,知道咱师父的名字和你。当时,张少彬就在旁边。”邱牧阳感到自己犯了错,却不知根本原由所在,但若自己错误做实,那就可以断定是因为韩若冰和易茂森已不仅是相识那么简单,其中必有隐情。
“你技痒难耐,到哪里发泄一下不成,非要到他面前?”韩若冰接过毛巾快速擦拭了两把扔到茶几一角。
“事出有因,非我故意。”
“也罢,尹老知道无所谓,也就是他喜欢收个义子,可能会纠缠你一段时间。”韩若冰沉吟良久,弹了一下烟灰,表情有种觉察不出的无奈与厌烦。
“义子?”邱牧阳开始回忆尹茂森暧昧的眼神。
“嗯,也许该给你说明一切了。”韩若冰抬眼望着邱牧阳满脸怜惜,他是觉得对不住这个弟弟了,竟瞒了他这么久。问题是这不光彩的事情告诉他之后,他会是什么反应?自己这个大哥还能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地面对他们吗?对于孟凡千他倒是全无顾虑,他抱朴含真、耿耿于心,但对这个从小到大追随自己,奉自己为楷模的三弟,他着实投鼠忌器、心存顾虑。一旦坦白,着实有损自己在他心中正义凛然的形象。这也是他多次欲言又止的原因。为了兄弟的未来,他已经尽可能地稳妥安排,尽量做到谋无遗策。如今的举动,也是想给他们以利益,而风险由自己默默承担。
前思后想,他还是决定再次隐瞒,非万不得已,还是瞒情隐迹,静待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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