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归道长慢吞吞的嗯了一声,歪了歪头反问道,“这个问题不该问为师,该问你自己。你和乾王殿下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李英歌一噎,顿时没好气的驳道,“乾王哥哥和裘公子怎么会一样?一个命数如旧,一个却是未知,怎么能相提并论?”
说着见无归道长不以为然,抬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李英歌恨不得戳一戳无归道长那双清澈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双眼。
当下撇嘴道,“师父,您说话能不能别这么云里雾里的?您再这样,别怪我不尊师长,动手揍您”
无归道长闻言收起打到一半的哈欠,沉声笑起来,那副美如画的眉眼微微弯起,笑容疏朗得能让千树万树齐开花,说出的话却没有半点春风拂面的暖意,“乖徒儿,这是才和亲亲未婚夫见过面斗过嘴,转头就把獠牙朝向为师了?俗世爱情的力量还真伟大,奇哉怪哉!”
李英歌扶额,心想您倒是知道得挺多,干脆无视无归道长为师不尊,拉回话茬道,“如果前世姻缘今生不变,那瑾瑜师姐的未来夫婿就很可能还是厅里那一位如果裘公子的命数不变,他如今二十有五,离前世的死期已然不远
您不给个明白话,我要如何提前预防?这事是万万不能让瑾瑜师姐知道的,她本就爱把不嫁人的话挂在嘴里,要是被她知道,恐怕更是一团乱麻!
当年给瑾瑜师姐批命的是您,卜卦算出择婿条件告知城阳大长公主的也是您,您要是再推搪不说实在话,小心三清祖师爷显灵,降雷劈您!”
李英歌早已和陈瑾瑜相处得如同亲姐妹,这样的终身大事,怎么能不忧心?
此时此刻,连往常十分避讳的前世话题也脱口说了出来。。
她本就对魂归重生的事体心怀敬畏和隐忧,即便这四年内,偶尔不得不和无归道长谈及前世今生,她也仍旧有些不自在和忌讳。
无归道长心知肚明,此时见她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还拿道家祖师爷“威胁”他,不禁又是好笑又是暗叹,到底没有再捉弄小徒弟,端正脸色道,“你特意请我来是为的什么,为师知道。不过有一点你别忘了,前世瑾瑜和裘先梓一样,都是早逝的命数。而今生,你瑾瑜师姐可活得好好的。
事出反常有一则有二,裘先梓今生的命数如何,为师却不能单凭面相就断言一二。近来无大祸却是能肯定的。至于今年内如何,不如你想办法弄到他的八字,用你的六爻术演算一番。
比起时刻生变的面相,以生辰八字演算的六爻卦象,却是定率更准更精。今日户部左侍郎出事的卦象不过是让你小试牛刀,现在正好,你就试着算一算裘先梓的罢。”
一个人的生辰八字哪是轻易能弄到手的!
何况她和裘先梓还男女有别,更别提连脸熟都算不上。
李英歌忍不住皱眉,“您甫一见面,就能道破我的来历。难道不知道前世裘公子是因为什么而死?”
这会儿居然还提什么让她用玄术练手的事!
真不知该说无归道长这个师父是太尽职,还是太冷漠!
无归道长哪里听不出她话外之意,仿佛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扬起线条美好的嘴角道,“裘公子前世乃是枉死。一个人受飞来横祸而亡逝,这种事体就算连阎王老子都管不到算不着,换到今生,为师就是真开了天眼,又哪里能空口直断?
再说瑾瑜和裘先梓今生是否姻缘已定,亦是天机不可泄漏,你且试着替裘先梓演算一把,这过程中,想来会有意外收获。”
李英歌算是服了无归道长的说话之道,深知谈话至此,她无法再从无归道长这里窥探先机,当下也不再浪费时间,摆手哼道,“真是多谢师父提点。您回去关门享受,喝您的好茶看您的好景罢!”
她本因萧寒潜之前吐露的话,还有意再问问她和萧寒潜的今生姻缘,会否因李府将来落败而生变。
现在看无归道长这油盐不进的老样子,不问也罢!
无归道长听她没大没小的逐客,眼神微微一闪,嘴角噏合一瞬,最终也没有说出什么,只意味深长的笑道,“乖徒儿,为师等着看你的成果。且勉力而为罢。”
说罢不等李英歌如何反应,就拂袖转身,悠然踱步出了院子。
李英歌望着无归道长的背影叹气。
一个性子飞扬的陈瑾瑜,再加一个难对付的无归道长,她这四年求学路真不知道是怎么过过来的。
端着汤药回转的陈瑾瑜却不知李英歌所想,伸手揽上李英歌的肩头,歪头疑惑道,“小师妹,你站在这里发什么呆?快跟我进去,小心受了凉。我看那裘公子傻不愣登的,不是会介意男女不同席的死板性子,你何必避出来?”
李英歌嘴角抽了抽,论起迟钝,陈瑾瑜和裘先梓倒是挺般配的!
可惜无法将方才的事拿出来辩白,只得顶了避嫌的锅,默默跟陈瑾瑜回了花厅。
那药方果然有效,不过是一剂下去,农家女苍白的脸色就恢复了大半,她早已在这富贵之地待得如坐针毡,等一接过雨晴打包好的药材,忙起身郑重道谢,略显惶恐的小声道,“今天多谢几位贵人相助,小女感激不尽。之前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受小女一拜。”
性命无忧,农家女一镇定下来,反而担心的是贵人脾性难以捉摸,事后再有什么牵扯,她一个农家女子哪里担当得起?
陈瑾瑜得了李英歌的提点,闻言忙亲自扶人起来,含蓄的保证道,“按照裘公子所言,这些药吃完必然能大好。今日也算不打不相识,往后恐怕无缘再见,请大姐自己保重。以后上山摘果子,也要自己多小心才是。”
农家女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晓得今天的事就此了结了,忙千恩万谢的告辞。
雨晴亲自送人。
常青则在李英歌的示意下,重新斟茶端给了陈瑾瑜。
陈瑾瑜还当敬茶赔礼不过是个过场,见李英歌来真的,心下虽然犯嘀咕,面上却正色接过茶盏,递给裘先梓,诚心道,“裘公子刚才在山中说的没错,是我帮倒忙,我在这里给您赔礼了。”
裘先梓本在专心低头喝茶,闻言唬了一跳,急得猛地起身离座,频频摆手,面色通红道,“姑娘千万别行此大礼。都是小事,小事。现在人没事了,那我就走了。姑娘喝茶,这茶水姑娘自己喝,自己喝。我走了!”
连小生都不自称了,看来是真的慌了!
李英歌看着这愣头青似的反应,反而对裘先梓生出了几分好感,一面侧身让道,一面冷不防的说道,“裘公子一心向医,既然是为钻研医术而暂住别业,想来对我师姐手上的医药孤本也会有兴趣吧?”
裘先梓匆匆往外走的脚步顿时打了个趔趄,转身目露绿光的盯着李英歌,“医药孤本?什么医药孤本!”
这个裘先梓也太好拿捏了!
李英歌心中暗笑,面上却故作苦恼道,“我并不学医道,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只是听长公主府来此探望的妈妈说,那些孤本竟是连宫中藏书阁都少见的”
这京中只有一座长公主府。
绕是不管外事的裘先梓也后知后觉,西郊的兴园可不就是那位城阳大长公主的名下产业!
这么一来,李英歌的话落在他的耳朵里,就更具备吸引力和可信度了!
李英歌见他意动,便不疾不徐的加了一句,“医药孤本虽在我师姐手中,但却属于我师父。公子若是想借阅,等我问过我师父,再派人去告知公子如何?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
总不能头回上门就要偏了别人的好东西!
裘先梓立马猛点头,想也不多想的报出了家中别业的地址。
李英歌满意而笑,示意常青送裘先梓离开。
裘先梓走得踌躇满志。
陈瑾瑜却是一脸问号,半晌才反应过来,丢下手中茶盏,将脸凑到李英歌的身前,大感古怪的道,“小师妹,你对那裘公子那么客气干什么!我可没答应要借书啊,我自己还没看够呢,你不用问师父了,我首先不答应!”
李英歌笑得意味深长,“我看那裘公子是个耿直正派的人,和你又是同道中人,有个人一起切磋技艺不好吗?你不是老嫌一个人闷头苦学无趣吗?他既然出身裘家,想来平日也有在济仁堂坐堂看诊,若是能分一两个病患给你,可不比兴园这逼仄地方好?”
兴园的下人本就少,这几年大病小痛的,早就被陈瑾瑜都抓来练手了,再让她憋着一身技艺没处使,保不齐哪天就要自己动手,制造医患了!
陈瑾瑜眨了眨眼,忽然觉得李英歌说得好有道理,笑眯眯道,“也好,且让那呆头呆脑的裘公子沾沾光!借他就借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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