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是甘州最大的世家。
他家读书人多,不仅自家有子弟当官,还仗着上京王家的势。
所以,也只有他家,敢一下子隐匿八万亩的田地。
王家不仅补缴了八万两的契税银子,还一下子补缴了三年的税粮,合计十万石,缴纳罚银二十万两。
楚晟有些不满意,楚天骄却说,“三叔,暂时就这样吧,甘州今年毕竟受了灾,粮食减产,再逼,王家也拿不出多的粮食来了。
咱也要恩威并施,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会让王庭走一趟告诉王家,按理说,他们那些田地,隐匿的年限,肯定不止三年。
本官这也算是看在二嫂和太子的面子上,网开一面了。
王庭会让他们后面老实点,我随时保留着追回以前拖欠税粮的权利。”
楚晟这才放弃了要找王家核对每亩地具体开始耕种的时间的打算。
甘州其他的大户,特别是商户,虽然也有隐匿的田地,但是数额就少了许多。
看见王家都被整治了,吓得纷纷主动上官府重新登记土地,补缴契税、田税和罚款。
这一下子,楚天骄仅这一项,就收到了十五万石粮食,五十万两银子。
趁着这东风,楚天骄立即发布了税制改革的政令。
五州之地,从秋税开始,将不再接受钱和绢帛形式冲抵田税,只收粮食。
五州之地,免征丁税,只收田税。
税率实行十税一,因是大灾之年,功田和禄田,同样征收十税一的田税。
还有很多关于劳役和杂税、商税的政令,也一同发布了。
甘州的世家和大户,刚刚被抓住了错处,不敢吭声。
百姓们却欢欣鼓舞。
这项政令,不仅免了丁税,还将五税一的田税,降到了十税一。
如此一来,百姓们负担减了大半,种粮的激情,顿时高涨。
楚天骄当下决定,带着甘州大营的士兵,巡视其他四州。
一方面将王家的模式复刻,用在其他州的世家身上,逼着世家补缴往年偷逃的税银和税粮,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震慑这些世家,不敢反对她新税制的改革。
离阳侯本来是要与楚天骄一同前行的。
正好李匡也跟着楚珉宇从塔子窝营地回了陇城。
楚珉宇还未来得及跟王星然多聚两天,就带着人赶往了南楚边境,接应乔兴和陆承基带回的粮食。
郑琳琅和楚芸儿也嚷着要与楚天骄同去。
楚天骄干脆提议,兵分四路,请他爹亲自带兵入蜀一趟,震慑那些世家,收缴世家偷逃的税银税粮。
郑琳琅和李匡一行,去关中走一趟。
楚晟和楚芸儿带着两千楚家军,往豫州走一趟。
而楚天骄自己,则去了晋州。
大家觉得这样可以节约不少的时间,也欣然同意。
一个月后,五州之地,共收缴上来四十几万石粮食,这主要都是晋州和蜀州贡献的。
关中和豫州因为受了灾,就算是世家大族,也无粮可缴,只能折算成银子上缴。
加上补缴的税银,楚天骄一下子征得了百万两银子。
当九月秋收开始的时候,楚天骄已经基本凑够了西北大军下半年所需的粮饷。
不过,她并未将如此庞大的数字,上报给朝廷。
当离阳侯押着粮食和银子从蜀地回到陇城时,对楚天骄感叹道:
“周长安无能啊!早知道可以这样操作,你爹我也不用憋屈那么多年了,楚家军也不用挨饿那么多年了!”
楚天骄知道,这一次之所以能如此的顺利,完全是因为楚家有兵权。
世家大族再厉害,也怕死。
兵临府外,他们不敢不交。
但是,如今他们走了,这些世家必定会开始闹腾,秋粮的征收,还是会遇到困难。
也许不久后,朝廷就会有申饬的旨意下来。
正如楚天骄所料,朝堂上近日已经吵翻了天。
皇帝陆云奎是想让楚天骄去欺压百姓,没想到楚天骄将刀子,悬在了世家和读书人头上。
朝堂上的官员,大半出自世家,每天都在告楚天骄的状。
陆云奎烦不胜烦,一连下了几道旨意,申饬楚天骄,让她自辩。
听说连离阳侯都亲自去了蜀州逼迫世家,陆云奎气得脑仁又疼了。
“好你个楚戈,一放你离京,你就跑去给你闺女撑腰。你有兵,你了不起,如此带兵收税,视朝廷法度于无物,看朕怎么收拾你!”
皇帝发狠想将楚天骄撤职,想让离阳侯回上京。
楚烨也在朝堂上,他出列奏对道:
“微臣代家兄和大侄女谢陛下大恩。
陛下啊,您可不知道,这得罪人的事,家兄和我那大侄女可不想干。
要不,我写信让家兄和大侄女,将他们收上来的那些粮食和税银,都还给各家?
西北的军饷和粮食,还是让朝廷划拨过去吧?
我可听我那四弟说了,阳关的驻军,因为缺粮,已经开始啃树皮了。
若不是四弟与他们一起啃树皮,可能将士们,已经准备饿着肚子到上京来寻粮了。”
正在阳关啃着昨晚剩下的羊蹄的楚炎,莫名的觉得羊肉不香了。
他看了一眼窗外的数目,感叹道:“近日阳关都是靠着大侄女从北胡搞来的羊充饥,可这大夏天的天天吃羊肉,人也受不了啊!”
他此时就想吃点素淡的……
朝堂上,陆云奎听到楚烨说阳关已经开始啃树皮,觉得脸有些烧。
刚才那点怒气也消失了。
让楚天骄将收上来的粮食和银子,再退回去,这他可不干。
他是忌惮世家,但是能让那些世家出血,他也很乐见其成。
他挥挥手对楚烨道:“退回已经收缴上来的税粮和税银,倒是不必。朕要申饬楚戈和楚天骄的是,他们不该带兵征税!”
楚烨闻言,并无半点悲痛之色,也不为离阳侯和楚天骄辩驳,反而顺着皇帝的话说:
“对,家兄和我那大侄女合该被撤职!还请陛下快快下旨吧。”
看着楚烨一副喜滋滋的模样,陆云奎多疑的性子又犯了。
他琢磨了起来:楚家人似乎巴不得将这苦差事甩出来啊?
皇帝并不知道楚天骄到底收了多少粮食和银子,那些世家也不敢将自己偷逃税银和税粮的事暴露。
所以,陆云奎以为楚天骄那是病急乱投医。
楚天骄颁布新税制,也是因为缺口太大,只能从那些功田和禄田中,凑够粮饷。
皇帝想到了这一点,犹豫了。
一旦撤了楚天骄的职,废除了楚天骄刚刚在五州发布的新税制,让朝廷想办法拿出粮食和银子出来,供给西北军和豫州和关中受灾的灾民,他拿不出来啊!
又听到西北军的惨样,陆云奎真的怕军队哗变,只得忍了下来。
“朕不是朝令夕改的人,既然已经下旨,让楚天骄管着五州财税,那朕就再看半年。
不过,她和离阳侯带兵收税这一出,还是不妥,两人各自罚俸半年。”
朝臣们闹了几天,只让离阳侯和楚天骄被罚俸半年,又是窝火,又是无奈。
不过,楚天骄敢动禄田,这是犯了读书人的大忌。
这些朝臣,都在琢磨着回去后,煽动太学生和那些读书人闹事,给皇帝和楚家施压。
可惜,他们的算盘终究还是打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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