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还没亮,云真便听见院子里传来了许多道脚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绮云峰师姐们和几位师兄们谈话的声音。
“梅师弟,你这么白可不行呀,跟个鬼似的,到时候吓着别人怎么办?快来师姐这里涂点脂粉吧,保证你涂完之后立刻变得脸色红润,别人看了都会觉得你一拳能打死八头牛。”
“呵,这位师姐,你当我傻吗?我一个体修,不用涂脂粉也能一拳打死八头牛。”
“快涂,不然我们找小师叔告状了。”
“呵呵,真无耻。”
“沈苓师弟,我师尊说你这额头上长了颗朱砂痣,像年画娃娃似的,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特别适合守在山门口接待其他宗门的来客,不知你意下如何呢?”
“既然祝瑶长老这般看重我,那么我自然是不会让她失望的——蔺姝师姐,这桩差事就放心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宣楚师兄,你脸色红润,脸上又没有痣,这真的是让我很难办啊。”
“那就别办了吧。”
“……诶,有了!宣楚师兄你的肤色还是很黑,可能会吓到旁人,不如带上这个幕篱遮一遮吧!”
“……”
听着从窗外传来的谈话声,早早便已经醒来了的云真此刻感到有些纠结——这种时候,她是闻声出去看看情况好呢,还是继续待在屋子里看书好呢?
嗯,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值得纠结的事情,毕竟她是要去看仙门大比的,总不能一直窝在屋子里。
既然迟早都是要出去的,那她为什么不能现在就出去呢?
云真是在半夜醒来的,那时候她就已经穿好了衣裳、梳好了头发,所以如今做好决定之后,她可以直接推门而出,并不需要再费力气拾掇自己。
可让云真没想到的是,刚推开门,她的脑袋就被人轻轻地敲了一下。
虽说敲她的人并没有用多大力气,连一丝疼痛的感觉都没有,可还是让云真下意识地竖起了汗毛。
云真抬头看去,只见敲她的人正是方才在跟沈苓谈话的蔺姝。
“小师妹……”蔺姝满脸无奈道:“如果我说,我只是想敲门叫你起来,但没想到你会忽然开门,所以才敲到了你的头,你会相信吗?”
云真笑了笑,回答道:“当然相信,蔺师姐向来待我极好,怎么可能会故意敲我呢?况且这敲得也不疼,我不介意的,蔺师姐也无需介怀。”
这可不是在阴阳怪气,她是真的相信蔺姝说的话,也能看出来这的确是个意外——蔺姝刚好要敲门,而她又刚好开了门,一切都是巧合,实在是没什么好介意的。
然而,蔺姝并不放心,又满脸忐忑地问了她一句:“小师妹真的不介意吗?”
云真笑着摇了摇头,“蔺师姐既是无心之举,我又为何要对此耿耿于怀呢?我并非那等小鸡肚肠之人。”
“那就好。”蔺姝松了一口气,“小师妹,我师尊觉得你这几个师兄实在是太不靠谱了,所以特地让我们来清遥峰观察一下情况,顺便带你一块去仙门大比的会场,你愿意跟着我们一块走吗?”
云真扫了一眼院子里的情况,只见梅三思正满眼阴郁地往自己脸上涂脂粉、沈苓正嬉皮笑脸地向梅三思炫耀着自己额头上的朱砂痣、而宣楚甚至已经不见人影了。
对比起他们来,确实是绮云峰的师姐们更靠谱些。
于是云真立刻答道:“我愿意的。”
谁知她话音刚落,那边的梅三思立刻便开口讥讽道:“呵呵,小师妹还真是个忘恩负义之人,昨日刚吃了我做的饭,今日便能毫不犹豫地将我抛弃,全然不像是传闻中那个乖巧善良的小师妹呢。”
云真眉头微蹙,正要开口反驳,就听站在梅三思身旁的沈苓忽然大声说道:“四师弟,你脂粉涂多啦!你看看你现在的脸,像是能滴出血似的,比方才还要难看了。”
“……”
闻言,梅三思立刻拿起了放在石桌上的铜镜。
他一边对着铜镜照来照去,一边略显不满地蹙起眉头道:“这不刚刚好吗?哪里涂多了?我看是三师兄你的眼神不好使了,赶紧挖了换双新的眼睛吧。”
“换,这就换,我看四师弟你这双眼睛就挺不错的,不如挖给我换上怎么样?”
“呵呵。”
眼见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对,蔺姝连忙出来打圆场:“好啦,梅师弟童言无忌,沈苓师弟你也别为难他了,别为这点事情坏了同门之间的情谊啊。”
沈苓弯眸笑道:“蔺师姐不必担忧,我们清遥峰的同门情谊就是拌嘴,别看我们吵得这么大声,可实际上我们之间的情谊好得很呢——梅师弟,你说是吧?”
梅三思十分不配合地问了句:“那怎么不见你跟小师妹拌嘴?哦,难道你就只想跟我们有同门情谊,而不想跟小师妹有同门情谊吗?”
“这就不劳四师弟关心了,我跟小师妹之间的情谊……自然和跟你们之间的情谊不同,我可舍不得惹她生气呢。”
说着,沈苓温柔地看向云真,连语气也变得温和许多:“因为小师妹是特别的,是独一无二的,所以在临去看门之前——我希望能在小师妹心里留下个好印象,毕竟之后我们可是要分开很长一段时日的呀。”
听了这番话,云真心中顿时警惕起来。
不对劲。
沈苓和她都清楚——他们之间压根就没有所谓的同门情谊,即便相处了大半年,但实际上他们也就只是待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而已。
平日里他们谁都不在乎谁,井水不犯河水的,倒也算得上是相安无事。
可如今沈苓突然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表现出一副关心她、重视她、和她十分亲近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有阴谋啊。
他到底想做什么?
这时,一位绮云峰师姐开口问道:“平白无故的,沈师兄为什么要跟小师妹分开很长一段时日呢?”
沈苓笑着回道:“那当然是因为——我要去看门了呀。”
“诶,看个门而已,仙门大比结束后你们不就能见面了吗?怎么就算得上是很长一段时日啦?”
“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对小师妹便是如此了,只要一会儿见不到小师妹的身影,我就会觉得过去了好久好久呀。”
“沈师兄原来这么关心小师妹,真是个好师兄,过去是我们误会你了,我还以为你跟玉师兄、宣楚师兄、还有梅师弟他们一样不靠谱呢。”
“哈,不碍事不碍事,如今误会解开就好,我向来都是个关心小师妹的好师兄,你们可要牢牢记住啦。”
假的。
沈苓平日里不是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就是出去跟他的狐朋狗友们吃喝玩乐,压根不会在意云真的下落。
他似乎笃定了云真不会在那么多人面前揭露他的真面目,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众人面前胡编乱造,而云真也确实没有想要拆他台的想法。
因为她暂时还拿不准沈苓的阴谋。
沈苓这家伙几乎是把“有阴谋”这三个字直接写在了脸上,他知道她会因此而心生怀疑,也知道自己这番话漏洞百出,有心之人只要稍微探查一下,就能知道他说的话全都是假的了。
可他完全不担心会被云真怀疑,也完全不担心自己的谎话被揭穿,这般有恃无恐的态度,显然是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而且……他似乎很开心。
沈苓的脸上总是带着深深的笑意,可他今日的笑意却显得格外真挚,不像是平常那般带着几分淡漠的笑,倒像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想起他提到的去看门一事,云真的心里忽然有了个想法——难道去看门能够让他收获到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是不信的,但沈苓口中的分开很长一段时日却让她感到有些在意——莫非他不是真心去看门的,而是要趁机离开昶清宗?
亦或者……
沈苓想趁机做些小动作,陷害她,好将她赶出昶清宗——如今在众人面前做成一副好师兄的模样,也是为了方便到时候拥有十足的立场构陷她?
一个对小师妹极好的师兄,没人会去怀疑他故意陷害自己的小师妹……但这也不合理啊,毕竟沈苓的谎言一戳就破,稍微查一查就能知道他说的全是假的了。
所以,沈苓的阴谋到底是什么?
还是说,他并没有阴谋,只是单纯的想在离开昶清宗之前给大家留下个好印象呢?
亦或者,他只是想跟她开个玩笑,所以才会故意用这些话来勾起她的疑惑,让她感到心神不宁,让她忍不住胡乱猜疑?
云真猜来猜去,却完全猜不出来,最后她只好暂时停止了对沈苓的猜测,但心里的警惕可是半分都没有少。
不管沈苓有没有阴谋,不管他这些话究竟是不是别有用心,总之这种时候她必须得警惕才行,若是之后发现沈苓只是在开玩笑而已,她再想办法报复回来也不迟。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小师妹。”蔺姝忽然看向她,笑意盈盈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去仙门大比的会场了,小师叔在那等着呢。”
云真垂眸应道:“好。”
*
清遥峰的书房里。
宣楚手里捏着一卷书,清隽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不难看出他此刻是极为愉悦的。
他薄唇轻启道:“内忧外患,这次的仙门大比可有意思了,也不知昶清宗会怎么解决这次的突发状况呢?……啊,或许昶清宗的那些内忧们还得多谢我的出手相助呢,若不是我将外患闹得更严重了,恐怕他们还不会那么轻松呢。”
早在之前去挖矿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是有关于妖潮的事情。
但他不仅没有将此事上报宗门,甚至还帮忙将妖潮闹得更严重了些,就是为了让昶清宗的上层们因妖潮一事而忙得焦头烂额。
毕竟……只有让那些长老们因为外患之事而忙得分身乏术,才能方便内忧爆发啊。
他并没有坏心思,他只是太无聊了,所以想看一场精彩的闹剧而已——昶清宗面对内忧外患,对他来说就是最精彩的闹剧。
宣楚轻笑一声,拿起被他随手放在一旁的幕篱,并将其戴到了自己的头上,这样就遮住了他的一身黑肤。
他准备去仙门大比的现场看好戏了。
外患是他出手帮忙制造的,他很放心。
如今只希望那些内忧……
不要让他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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