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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要和离?”
遗玉手里的小剪子抖了下,一片金屑落下,好好的窗花就这么剪坏了一角,她一手轻轻格开要往上凑的小雨点,把剪刀放回了线框里,扭头去问平卉:“是我娘这么同你说的,嫂嫂回了娘家?”
“是啊,”平卉神情古怪道,“二夫人说是回娘家去等二公子的休书了,老夫人还说,要您别管他们,这是二公子咎由自取,呃嗯,活该他。”
卢俊那点破事,平彤平卉他们跟着遗玉来回往宫外走了几趟,是都知道了,心里头对卢俊同个不守妇道的女子相好这件事嗤之以鼻,又同情因此受累的晋璐安,但是没想到这对夫妻会闹到和离这种地步。
“娘说的没错,二哥的确是活该。”
见遗玉不着急反笑了出来,平卉十分讶异,同平彤对视一眼,问道:“主子就不担心么,要是二夫人同二公子真的和离,这可得了,要不要想想法子,去劝劝?”
“劝什么,我娘都说了不要我管,我自是不会多事。”遗玉又抽了一张纸去给女儿折青蛙,看样子是真不打算插手了。
小雨点乖乖地跪坐在遗玉边上看她折纸,听大人说的云里雾里,反正也不懂,就安安静静地不插话,是也不知,最疼爱她的二舅舅,这会儿正在遭罪受。
贞观十三年建成的女馆,就座落在太平坊内,有长乐公主经营,这间只为女子开设的学府,在短短五年时间里,是成了京人口中,专出才女佳人的胜地,凡为女馆子弟者,皆以其荣,在外统是高人一等。
朱雀大街的另一头是务本坊,连那天下第一学府的国子监里,都有不少女学生,是同时在女馆里挂号的。
九月底的最后一天,早晨,女馆门前,来上学的千金小姐们来往聚在门前,衣香鬓影,倩影绰绰,正是风景最为亮丽的时候,是有不少心存倾慕的年轻书生,同风流少年,专挑了这个时间,在对面茶馆二楼租了座位,欣赏每天这一幕的风景。
正在眼花缭乱时候,却听一阵马蹄奔响,咄咄驭马之音,是坏了那隐约入耳的娇声柔语,侧目望去,就见西边街头上,远远纵过来一群奔马,跑近了,几声嘶鸣,就停在女馆门口外,当当正正地挡在了路上。
仔细看,竟是一群葱衫墨裙的妙龄少女,十几个人梳着一模式样的衔花垂髻,亭亭玉立,坐于马上,娇俏的面皮,柳抽的腰条,有的背上挽着弓箭,有的腰间缠着琴挑,顿时看花了人眼,那茶馆楼上的看客,一眨眼的工夫,哪还记得刚才的不爽。
不提那些看热闹的,女馆里来上学的小姐们,见这一群女子骑在马上,将她们的大门给挡了,显然来者不善,就有人领着两个跟班举步上前,娇声斥道:“你们聚在女馆门前却不下马,可知这是不敬?”
领头的女子手里挽着缰绳,髻上别着一根鲜艳欲滴的红翡翠簪子,眉飞鬓扬,神采甚是好看,她左右打量了四周环境,才客气地抬了手,一揖礼,朗声道:“我等姐妹久闻女馆大名,故挑了这么个风和日丽的日子,特登门来拜访,顺道请教了。”
拜访就是拜访,怎还摆了这阵势过来,说什么请教?
门前众女面面相觑,有聪明的听出来,这怎么像是踢馆来了。
于是又有人站了出来,板起脸道:“既知道这是女馆,就该知道这里不是你们放肆的地方,速速退去,我便不计较你们门前失仪之事。”
这回说话的,显然是在女馆里有些分量,能担事的,话说出来,是已经带上了警告,可那为首的红簪少女却不畏惧,反而爽朗一笑,再次揖手道:“切磋而已,我们这里只有十三人,难道堂堂女馆也会畏怯么,即是这样,我们便告辞就是。”
说话时,她左右马上的妙龄女子们,是适时发出几声轻笑,语毕,她手中的马鞭在空中一样,玩了个漂亮的花样,就要带人离开,可她丢下那句话,实在是甩人脸面,女馆门前的学生,怎会放她就此离开。“站住!”
“且慢!”
“休得走!”
几声留步,四处响起,异口同调,是带着气恼,女馆这群天之骄女,性格多为傲气,遇上这上门挑衅的,岂容她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当是生出要狠狠教训对方的心思。
“你说吧,想要请教什么,我们奉陪就是。”
那红簪女子听见身后话语声,目中飞快闪过一道狡黠,转过头,再揖手,语调轻快道:“那咱们便先从六艺比起吧,不过光切磋,未免无聊,不如我们立个约,输赢才有意思,诸位以为如何?”
公主府凉亭中,两名女子正在对弈,周旁花木丛生,有几枝盛放的月季探入亭中,衔衔露水,百媚千娇,却是折煞于这亭中两名女子的颜色之下,正是人比花娇。
“大嫂,你身子不便,不宜劳神,不如这盘棋,就下到这儿吧,咱们说说话好了。”
几年过去,长孙夕是过着深入浅出的日子,一反当日风光无限,鲜少出席酒宴场合,长乐这里,是她少数不多出门会去的地方之一。
年满二十,这昔日的京城第一美人,青涩褪尽,全是一派成**人的丰韵,眉目娇艳,一颦一笑,怕是能将男子的魂儿都勾了去,也亏得她不常露面,才没惹出许多风流韵事来。
“也好,”长乐将棋子放回玉碗里,道:“我看你最近气色不错,可是休息的好了?”
长孙夕道:“多亏了大嫂从宫里讨来的圣香丸,我吃这半个月,精神就感觉好了许多。”
长乐点点头,“即是好了,那就回女馆来,帮我做事,少了你出谋划策,我这些年很不得力。你也闲在宅中这几年了,那件事风头早就过去,有我在,你还怕人说闲话吗?”
“我不是怕人说什么,”长孙夕叹了口气,纤细凝滑的手指抬起,推了推眉尾,只这么一个小动作,便现了风情。
“你也知道,我表面柔弱,实则是个争强好胜的人,那卢遗玉做了几年太子妃,是已稳压在了我头上,我不愿屈于她人下,还不如闲谈落花,做个自在人。”
长乐看着长孙夕,如今想起来,还是觉得感慨万千,如果四年前,有人同她说,心气绝高的长孙夕会变成如今这副苟且求安的模样,她是一百个不信,但现在人就在她面前,是叫她无话可说。
“不说我了,大嫂,家里的事你听说了吗?我三哥有个妾室,同人通奸,怀了孩子,闹出这等丑事,最后从家里跑了,”长孙夕折起了眉头,道:“我前头听说大哥带人去砸了卢家将军府的大门,怎么这两件事有关吗?”
长乐目光闪动,面作嘲色,“叫你三哥带绿帽的那个,正是那个近年风头稳健的卢念安。”
长孙夕早有所料,故而并不十分惊讶,只是生气道:“这卢家人,也太不把我们长孙家放在眼里,爹他真是气量大,竟一声不吭地忍了么。”
长乐隐晦一笑,正待说什么,忽听一声禀报,匆匆然响起:“公主,公主,女馆那边出事了。”
打亭外羊肠小径处跑来一名中年男子,被两名宫娥挡在亭子外头,长乐扭头,见是女馆里教书的先生,就摆手让人放他进来。
“说清楚,是怎么了?”
“早上女馆门前,忽然来了一群人,说是要讨教六艺,言辞轻佻,是激将的几位小姐应了邀。”
听到这里,长乐只是挑了挑眉,并不以为是什么大事,可继续听下去,便让她气地跳脚了。
“她们先比了六艺,礼、乐、射、御,是连比连输,因先前立有赌约,若咱们女馆不能叫她们败上三场,就要由她们在门前墙上题字,六艺都输光了,小姐们丢了脸面,硬是再多添了琴棋书画,在下是怕她们再输两场,就要丢了这赌约,真让人在女馆门前题字,女馆颜面何存,还请公主大驾,前去拦一拦吧。”
“废物!”长乐低骂一声,就将手里的茶杯重重扣上。
长孙夕不悦地问那学士道:“这群人哪里来的,就敢在女馆门前闹事?”
“这...这,不曾听讲。”
“连人家什么来路都不知道,就这么对上了?”长孙夕顿感荒唐,转头对长乐说:“大嫂还是去看看吧,女馆名声是你好不容易建起来的,怎能被人公然折辱了。”
长乐知道轻重缓急,眼下的确不是生气的时候,先得过去阻止再说。
“夕儿,你同我一道。”
她不给长孙夕推辞的机会,要了宫女手中的披风,挂在臂弯上,伸手拉了长孙夕“唉,好吧,我陪大嫂去瞧瞧。”
两人这边赶去救场,而女馆那头,替闹事者坐镇的人也刚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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