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发生在迅雷闪电之间。
雪娘还在惊愕中,几个兵士把将军从她身上拖开,往后方疾奔。
雪娘则被追上来的长岩一把捞起,跟着疾走。
后面乌鸦鸦的人潮,是大魏军士,奋力挡住嘶吼着要杀过来的匈奴人。
洛子清身上中了好几箭,因为没穿盔甲,伤势颇重。
最厉害的是胸口那一箭,冲着雪娘面门而来,被洛子清挡住,恰好扎入他左胸。
到了后方抢救伤员的洼地,雪娘才回过神来。
齐林急匆匆地拿着急救包过来,雪娘一见他,哇地一声就哭了。
冲着齐林喊:
“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在这里,我刚才明明看见你了,一个匈奴兵,比你高了两个头,拿着砍刀要砍你……我就跳下马……”
齐林到了伤兵营,一直穿着军营里兵士的灰色布衣,扎着绑腿,方便日常行动。
背影看起来就跟普通士兵没什么区别。
齐林顾不上安慰她,扑上去开始抢救。
洛子清还没完全失去意识,拉着雪娘的手说:
“雪娘,你别生气,我没想着要害齐林性命,只是不想让他在你身边转悠……他说想要求娶你……”
雪娘忍不住哭,一边哭一边说:
“我知道了,你别说话,省些气力。”
长岩将箭羽从后面齐根砍断,几人合力将箭头噗地从前胸拔出来,洛子清身前血喷如柱。
雪娘被泪水和血迷了眼,几乎做不了什么。
齐林冷静地迅速止血,上药,包扎。
“太凶险了,左胸这一箭穿胸而过,还好心脉没有伤损,否则直接就没命了。”
齐林摇头直叹万幸。
背部另外两箭,卡在了肋骨间,伤势倒无甚大碍。
齐林忍不住问:“你怎么会跑到那边厮杀阵地去?太危险了!”
雪娘哽咽着说:
“我听说你被送来随战,怕你死在这战场上,就过来,想把你带回去。我在马上,远远地看见那人,以为是你,就直接奔过去了……是我看错了……”
雪娘以前也打杀过野狼,斗过盗马贼,倒不惧战场厮杀。
只是她不明白,真正肉搏起来,刀枪箭雨,都是不长眼的。
齐林愕然道:
“你这……我就算随战,也不会跟着去肉搏啊,军医都在后方,等着收治伤兵……”
雪娘抬手呼噜一把脸,眼泪和血渍把她弄得狼狈不堪。
齐林递过来一块棉布。
“擦擦脸吧,幸好将军没有性命之忧,不过他胸口那一箭,还是伤到了肺脉,日后恐易犯咳疾,须好生调养才行。”
雪娘擦了擦脸,抽噎着说:
“我不知道,我没上过战场,不懂,洛子清他……是个不讲道理,一意孤行的,他因着我的缘故,才把你送到这里来,我,我……我就想着你若出事,回京城,该怎么跟齐太医和连翘交代……”
雪娘一边说一边哭,泣不成声,断断续续。
齐林又感动又无语。
“长岩将军跟着保护我呢,雪娘啊,你这次可真是,太莽撞了。”
洛子清早就晕过去,齐林心里也有点虚。
这事怎么着,也是因他而起。
雪娘吸了吸鼻子。
“我知道,若不是他,我今日就死在那儿了。”
那一箭正对着她眉心位置来,距离又近。
若不是洛子清身手快,闪过来,将她挡在怀里,雪娘今日必是一箭爆头。
回到营地,雪娘才稍稍平复了心绪,只是对着三石和长岩,说不出的愧疚,不敢直视他们的双眼。
洛子清醒来时,已经是两天后的夜里。
雪娘趴在榻侧,洛子清抬手,摸了摸她发鬓。
雪娘仰头,“你醒了?”
洛子清轻轻嗯一声,两人都没再说话。
过了许久,洛子清才说:
“我没想要齐林的命,齐太医对洛家有恩,我怎会真害他呢?雪娘你千万别再误会我……”
雪娘点头,“我知道的。”
洛子清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
“他说想求娶你,我头脑一发昏,就想着让他离你远点,其实我派了长岩去保护他的。”
雪娘叹一口气。
“你傻不傻啊?齐林什么时候说过,要求娶我?他心爱的姑娘是连翘,因为连翘是连家嫡女,齐林自觉身份配不上她,才想来北疆立个军功,也好有个功名,不至于被连家看不起,也不让连翘太受委屈。”
洛子清啊地一声,半天没说话。
“不过我还是挺高兴的,雪娘,你该知道,我说命都可以给你,不是一句虚言……”
雪娘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但你实在不该那样,你的命不仅仅是自己的,也是这十万大军的,是北疆百姓的。不应该为了我一个女子,便不惜命……”
雪娘说着,又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实在心虚。
若不是洛子清不惜命,她现在已经是一缕幽魂了。
“我知道,我错了。下次咱俩有什么话都好好说,你别跑,行吗?你一跑,我肯定得追啊,不追哪成。”
洛子清旧伤未愈,胸口又添了那么大一个贯穿伤,还有背上两处箭伤。
不能仰卧,也不能俯卧,只能侧躺着,说不出来的别扭与难受。
可他心里就是高兴!
雪娘终于对他有好脸色了!
甚至他偷偷伸手去握她的手,雪娘也没躲开。
这伤,可太值了!
曾广平在关外结束战事,急匆匆赶回来探视洛将军。
这回他忍不住了,对雪娘发了好大的脾气。
“你究竟怎么回事!大敌当前,轻重都不分吗?就那样跑到一线战地去,还引着将军跟去,连盔甲都没穿!你知不知道,如此行事,不仅乱了军心,还堕了将军的声名!若是众人皆知,将军竟为了一女子不惜性命不顾大局,以后谁还敢跟着他上战场?”
雪娘垂着头,一声不吭。
如今也只有广平哥哥会这样训她,齐林,长岩和三石虽也觉得她行事冲动莽撞,却一句重话不敢说。
雪娘被曾广平叱骂得脸色通红,却反倒释然,心里的愧疚也算轻了几分。
这几日她简直连头都不敢抬,进出伤兵营恨不能戴上面罩。
曾广平知道这个妹妹如今了不得,怒斥了几句,硬生生把火气给吞了回去。
想了想,还是温声叮嘱一句:
“日后不许再胡闹了,万事都先问清楚,不要莽撞。”
雪娘头点得鸡啄米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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