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雨不能言语,却能唤醒整片山林。在山中宽阔之地三人一番简单的休整,沐浴着金色晨阳,踩过树林间洒下的斑驳留,顺着下山路徐步慢行。
回到老翁的茅草屋,大门虚掩,灶塘里的火星子还在一闪一闪发着红光,石板桌上的半截竹筒还冒着腾腾热气,老翁应该是出门不久。
三人到屋后的崖壁小塘简单洗漱一番,在茅草屋里吃了些干粮,早已疲惫不堪的蒙恬卜香莲各自找了个草垫半倚着柱子沉沉睡去。
待到近午时分,一阵鸡鸣狗吠的吵闹声将两人惊醒,两双血丝密布的眼睛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就看见草屋的竹栅栏边尘沙飞扬,不知哪里来的几只鸡正着急的扑腾着翅膀向栅栏外飞去,一根根茅草利刃般如雨而坠。
一条体型娇小的黄狗惊惧的急吠着,慌不择路的不停来回折腾。卜香莲无奈摇摇头起身走到院里一把拉住上蹿下跳的阿房,随后而来的蒙恬赶紧拉开庭院的拦门,黄狗逃命般窜了出去,也不再叫唤,一溜烟朝树林扎了进去,躲在灌木丛里瑟瑟发抖。
蒙恬卜跟香莲无奈的对视一眼,卜香莲心思一转,指着湖边方向朝蒙恬使了个眼色蒙恬会意,两人走到阿房跟前,一番连哄带骗,才让阿房放下欺压小动物的恶魔想法。
三人出了庭院,卜香莲有意无意的拉着阿房远离农舍扎堆的大路,实在是担心谁家鸡犬又会遭遇飞来横祸。田埂虽说窄小,杂草倒也被锄得干干净净一些敞亮干净的田埂。
江东一带,河道纵横,放眼望去,一片粼粼银光闪耀,如星罗棋布般点缀在银绸上的黑点便是一艘艘渔家小船,此起彼伏的吆喝时不时的穿透风浪声远远散开,将这片富饶之地衬托得生机盎然。
此刻湖面上,老翁一边划着竹排一边跟旁边划渔舟的壮汉不紧不慢的闲聊着,竹排上的藤条上挂着几条尺长鱼儿,而壮汉的渔舟之内,算得上是收获颇丰,尤其是那两条过臂长的大鱼尤为显眼,大鱼旁边还堆积着一层又一层的巴掌大小的鱼儿。
“老叔,昨日夜里有马蹄的声音,很多人都听见了马的叫声,这不会又要打仗了吧?这些王侯大夫从不把我们这些百姓的死活看在眼里。”壮汉一脸忧愁的问道。
“你小子可别乱说,昨夜的确来了一辆马车,是个中年人和三个少年男女,半夜就进了雁荡山,你难道没听见山上的虎啸声一夜未停?”
“虎啸声?老叔,虽然我们都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你一个人住在山下太危险,要不你还是搬到山谷这边来,如果哪天老虎下山,还能有个照应。”
“你小子小看你老叔了不是?就这么一两只老虎我还不看在眼里,要不是山上毒蛇猛兽太多,我早就进山灭虎了。我住在山下也是为怕山上那些野兽下山害了你们。”
“老叔,你说这来的几个是些什么人?他们进山是为了干嘛,会不会死在山上?”壮汉听到老翁说那些人半夜进了雁荡山一时也起了好奇心。
“应该不会。若是没有脱身的把握,断然不会连夜进山,毕竟青天白日雁不识归路可不是糊弄人的。不然当初我也不会带你们逃来这山南之地。”老翁有些不确定的回答道,“至于他们为何进山,莫不是为了去寻找藏剑剑炉,但剑炉明明在山北之地,历代楚王都找寻过,可都一无所获。”
“老伯!老伯!”轻灵悦耳的少女声从不远处的岸边传来,打断了两人的闲聊。
两人抬头望向去,就见岸边站着三个衣着华贵的少年男女,那一身锦罗绸缎在近午的烈日下闪耀银辉。
看着完好无损的三人,老翁震惊的睁大双眼,眼眸中精光闪动,与壮汉道了声别划着竹排回往岸边。
直到老翁走远,壮汉才反应过来,看到老汉已经下了鱼排,赶紧朝老翁大喊了两声,快速的赶了过来,仔细的打量了一番三个少年,才将渔舟里最大的两条鱼提了起来,眼里有些担忧:“老叔,既然来客人了,我想你那几条小鱼也不够吃,不如我把这两条鱼给你送过去?”
老翁自然明白壮汉为何会担忧,毕竟夜闯雁荡山还能安然无恙,眼前的三个少年至少武力远胜自己,毕竟自己即便白天也只敢在山脚的树林边缘转悠,若是真要有点什么事,壮汉跟着自己也不过徒送性命而已,更何况还有昨夜赶车那个孔武有力的中年人不曾露面。
想到此处老翁对壮汉摇摇头:“不必!你家里人多,老汉孤家寡人而已,这三个小娃娃也吃不了多少,你给我拿一条大点的鱼就成,家里还一堆事等你忙活,赶紧回去吧。”
两人的神色中的忧虑,蒙恬看在眼里,大概也能明白他们在想些什么,蒙恬走上前接过壮汉手里的大鱼,从锦囊里掏了些碎钱递给壮汉 :“多谢大叔了,待会儿我们还得赶路,若非老伯不在家我等无法告知,我们早就走了,这点碎钱大叔你且收下。 ”
壮汉赶紧摆摆手:“一条鱼而已,对我们这些靠湖吃湖的渔人来说无非就是花点力气而已。”
“家祖时常训诫,天下百姓上苦天灾,下忧地患,又恐人祸。百姓实属不易,断不能巧而取之,豪而夺之。”
看着蒙恬手里拿里的那把碎钱,老叟双眼闪着精光,未曾开口只是冲壮汉点点头,
得到老翁应允,壮汉只得收下了一把碎钱转身离开。
一行人提着回到茅草屋,老叟从挂壁上取下几节新鲜的竹筒,打了些水:“少年郎,我观你一身武艺精湛,文识出众,想来应该是名将之后,不知令祖何许人也?”
“老伯慧眼如炬,家祖虽说是武将,不过也只寥寥无名的裨将而已算不得名将,家祖秦国蒙骜,想来老伯也未曾听过。”
“哈哈!”听到蒙骜的名字,老翁突然大笑起来,看向蒙恬的眼神也变了,就像亲近的长辈看晚辈一般:“难怪觉得你这张脸有些面熟,原来是蒙武那小子的孩子,蒙武那小子还跟我学过武艺。不过蒙武这小子也是够狠,这个年纪就让你出门游学了。”
老翁的回答,让蒙恬心生疑虑,各国之间战乱纷争不断,但凡将领谁不是手下血流成河枯骨成山,杀神白起更是秦国之外仇敌。
敌我不明的状况下,蒙恬只得故作欣喜:“想不到在这楚地还能遇见家祖故人,不知老伯名讳?为何会在楚地隐迹山林?”
老翁含笑也不点破:“你这小子倒是随你爹,一只小狐狸。”
蒙恬干笑两声也不说话,老翁长叹一口气,才将过往娓娓道来。老翁乃是赵奢之子赵括之弟赵牧,也是赵奢麾下颇有领兵之能的一员大将,蒙骜则是齐赵边境小城的守城将领。
蒙骜能攻善守,常能以少胜多让一众名将饮恨。齐赵战起,赵奢领兵攻齐,一路势如破竹,在得知前方城池守将是蒙骜之后,赵奢便下令赵牧领兵佯装攻城,自己则带兵急行军绕路而行。
赵奢曾与蒙骜交战过,赵奢擅骑兵作战,蒙骜用大量阻碍加上纵横的沟壑遏制骑兵的冲击,使得赵奢多次无功而返,赵奢对蒙骜多有忌惮。
蒙骜兵微将寡固守不出,赵牧久攻不下士气消退,蒙骜趁机破了赵牧大营活捉赵牧,蒙骜并非嗜杀之人,将赵牧奉为上宾颇为优待,两人也算惺惺相惜成为知交好友。
齐赵休战,赵王召令赵牧回国,赵牧临行前直接将儿子赵兴留在了蒙骜账下,两人
其后多有书信往来。
意外总是多于平静,蒙氏一族在齐国向来低调也不曾得罪权贵。怎料变故横生,齐王无故下诏降罪蒙氏一族,蒙氏一族只有少数人逃出生天,其余人被齐王屠戮殆尽,自那开始赵牧再无蒙骜父子和自己儿子赵兴的消息。
赵家族人只当是赵兴已被齐王处死,唯有赵牧认为赵兴并未死在齐国。赵牧面见齐王之时曾提过儿子赵兴的事,何况自己父亲赵奢统管赵国大军,齐王顾及赵奢也不敢处死赵兴。
正当赵牧准备远去齐国打探消息之时,赵奢突发恶疾病倒在军营,赵牧不得不暂缓前往齐国。
多事之秋从来不会是风平浪静,赵奢病死、长平之战赵括大败,赵家获罪被羁押,赵牧得故友帮助逃离赵国,一路向南打探蒙骜父子和赵兴的消息才会来到莫干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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