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
马车内,朱允熥坐在崭新的轮椅上,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感觉很舒服。
为了让他坐得更舒服一点,紫宁还特地缝制了两个垫子,一个坐垫,一个靠垫,坐上去感觉就像是沙发一样。
“殿下不是不喜欢吗?”
一旁的红鸢看着一直坐在轮椅上舍不得下来的朱允熥,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
“本宫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了?”
“我只是说这东西跟你没大多关系而已。”
朱允熥看了一眼红鸢,一脸认真的说道。
听到朱允熥的话,红鸢的神情再一次僵住,狠狠地瞪了朱允熥一眼,直接把头转向了别处。
“生气了?”
朱允熥笑了笑,凑到红鸢近前问了一句。
“红鸢岂敢?”
红鸢撇了撇嘴,语气生硬的说道。
“你看,这明显就是生气了,真该让紫宁也一起出来,让她也看看,她红鸢姐姐也会有嘟嘴撒气的时候。”
朱允熥笑着打趣道。
“我哪里嘟嘴了?!”
红鸢一听,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转头不满的看着朱允熥说道,可是说话的时候已经满脸绯红。
“好好好,没有,是我眼花了行了吧?”
“你看你现在这样多好,一会儿生气,一会儿撒娇,还会脸红,这才像是女孩子嘛,别整天只知道杀人。”
朱允熥连连摆手,小声说道。
“你真的想看我生气的样子?”
红鸢板起了脸,主动向朱允熥身边凑了凑,认真问道。
“咳咳...那倒没有...”
“咱们到哪儿了啊?是不是快到国子监了啊?”
朱允熥愣了一下,干咳了两声,拉开窗帘向外看了一眼,直接岔开了话题。
毕竟他是有所经历的,红鸢一旦生气,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两年前,他带着红鸢第一次去九幽界的时候,遇到了一伙儿做黑市买卖的人,因为一点小事起了冲突,伤了他。
原本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当天夜里红鸢就独自一人闯入了九幽界,那伙人一夜之间全部被杀,死无全尸,十分惨烈。
当时闹得动静很大,连金吾卫和刑部都惊动了,调查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不了了之。
从那之后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千万不要轻易惹红鸢生气,否则后果很严重。
“对了,锦衣卫前几日抓了很多人,没有一个活口。”
“我让人查了一下,发现被杀的人都被蒋瓛安上了逆党的罪名,他们之所以以假乱真,利用乱党之名瞒着陛下草菅人命,其实是在掩盖被殿下下令所杀的那七名锦衣卫的事。”
“大概蒋瓛心里也很清楚,如果一旦让陛下知晓锦衣卫无故失踪了七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千户,他无法交代,所以才把罪名安到了逆党的身上。”
红鸢迟疑了一下,缓缓说道。
听到红鸢的话,朱允熥不由得眯了眯双眼,心中对于蒋瓛的厌恶更深了。
对于大明朝这段历史十分了解的他来说,他太知道锦衣卫中都是些什么货色了,当年的胡惟庸案,不久之前的蓝玉案,其实都跟锦衣卫有关。
比起所谓的逆党,其实锦衣卫更加不择手段,草菅人命的事比比皆是,从满朝文武对他们谈之色变就能看出这一点。
可是紧接着他又突然想到,或许,朱元璋从一开始就只掉蒋瓛是在欺君,之所以没有拆穿,只不过是为了借着此事警告可能还存在的逆党,顺便重塑皇室的威严,毕竟,前段时间逆党闹得太凶了些,坊间已经开始有了些风言风语。
想到这里,朱允熥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对这个看似对自己面慈心善的皇爷爷产生了一丝忌惮。
“像他这种不择手段的小人,早晚是个祸害,希望在我崛起之前他不要挡我的路。”
朱允熥沉默了片刻,冷冷的说道。
“他要是真敢那么做,我就亲手杀了他!”
听到朱允熥的话,红鸢冷冷的说了一句,眼神中闪过了一道杀意。
朱允熥看了红鸢一眼,咧嘴一笑。
这就是他所认识的红鸢,眼睛里从来揉不得半点沙子,也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试图对他产生威胁的人。
良久之后,马车终于抵达了国子监。
朱允熥在红鸢的搀扶之下,缓缓下了马车,等随行人员将轮椅抬下马车之后,直接坐了上去。
红鸢没有多说什么,推着轮椅缓缓向里面走去。
看着四周纷纷侧目观望的学子,朱允熥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饶有兴致的开始打量起了眼前这座出过不少朝臣的“学校”。
轮椅虽然不是电动的,但是放在古代,也是极其罕见的玩意儿。
“这人是谁啊?”
“他乘坐的那个东西是什么?怎么椅子上还装了两个轱辘?而且居然能走?”
“别说那玩意儿了,你们快看,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带着丫鬟来国子监上课的!”
驻足观望的学子们三五成群,对着朱允熥和红鸢指指点点,不停议论着。
“你千万别乱来啊,这里的人,不是皇亲国戚就是世家门阀的子弟,本宫可不想刚刚伤愈就惹祸。”
朱允熥转头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红鸢,小声叮嘱道。
“跟我无关,他们编排的又不是我。”
红鸢一脸满不在乎的说道,根本就不为所动。
朱允熥摇头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他如果真的是个听不得坏话的人,恐怕这几年早就把京都闹翻天了。
一个臭名昭著的纨绔,被人骂不是家常便饭吗?何况这些整日只知道之乎者也的呆瓜,现在还并没有认出他是谁。
“不知殿下今日前来,下官有失远迎。”
正在这时,一名身穿儒装的中年人快步迎了上来,一边恭敬行礼,一边满怀歉意的说道,嘴角带着一丝假惺惺的笑意。
国子监主事,秦奋。
虚伪!
这是朱允熥见到此人第一眼时最直观的印象!
不过也难怪,像他这种只知道花天酒地,饮酒作乐的纨绔,或许是这些读书人最厌恶的人!
虽然他现在渐渐得宠,但对于他这个从小就未被重视的皇孙,能客气的赔个笑脸已经很不容易了。
相比之下,其实他也最讨厌这种只会照搬史书典籍,只知道纸上谈兵的文人。
在他认为,天下文人不过两种,一种是自负文才惊世,喜欢舞文弄墨,背地里却常常以此泡妞的人,另一种,就是那种死板,教条,只知道读书的呆子。
真正能成为文坛大家,国之栋梁的,屈指可数。
“秦主事不必多礼,也不必装出一副热情好客的模样,说不定明日我就出师了,在这里待不了多久。”
朱允熥笑了笑,漫不经心的说道。
“呵呵...”
“三皇孙殿下聪颖好学,自然要比那些凡夫俗子要强上不止百倍,殿下所言,也不是没有可能。”
秦奋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摇头晃脑的说道,而且开口之时还特意提高了音量。
“那就借秦主事吉言了。”
“带路吧!”
朱允熥撇嘴笑了一声,抬手示意了下。
“殿下这边请!”
秦奋答应了一声,急忙在前面带路。
“原来他就是三皇孙?!那个废物纨绔?!”
“他有什么资格来国子监?!”
“这是对圣人的亵渎!”
“呸!”
应该是听到了秦奋方才故意提高嗓音的那句话,周围的学子们全都知道了朱允熥的身份,可是并没有想象当中的阿谀奉承,而是全都是鄙夷不屑,话说得更难听了。
但是朱允熥并不在乎,这些话,他这三年早已经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可是他听得下去,不代表红鸢也能听得进去。
只见红鸢转头扫了一眼骂得最凶的那名学子,紧接着低头看了一眼,在青石地板上恰好发现了一枚花生粒大小的石子,紧接着突然用左脚脚尖用力一点!
“嗖!”的一声,只见那枚石子直接迸射而出,闪电般击中了那名学子的面门!
“啊!”
一声痛苦的惨叫紧接着响起,那名学子捂着满是鲜血的面门倒在了地上,不停地翻滚着,看起来十分痛苦。
周围其他的学子见状,立刻通通闭上了嘴,慌乱的看着四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朱允熥掏了掏耳朵,转头看了红鸢一眼,无奈的笑了笑,并没有责备。
“我不喜欢他!”
红鸢推着朱允熥跟在秦奋的后面,看着假意卑躬屈膝的背影,突然冷冷的开口说了一句。
“鸿鹄何必在意燕雀之恶?”
“不如就把他当作个屁,放了吧。”
朱允熥抿嘴一笑,慢条斯理的说道。
听了朱允熥的话,红鸢的脸上难得的忍不住闪过了一抹笑意。
而走在前面的秦奋却早已脸色难看,浑身不自在却又只能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
在国子监内能说出此等粗俗直白,不堪入耳的话,恐怕迄今为止也只有朱允熥了。
在众人异样的注目礼下,朱允熥跟着秦奋来到了一间课室,随后秦奋叮嘱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好像生怕被人看到他跟朱允熥太过亲近,从而拉低了他在京都文坛中的地位。
朱允熥没有在意,四下看了一眼,选择了最后面,最角落的一个位置,然后就让红鸢推着他径直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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