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听对面的人说话，眼珠子乱转，那个哭的少年呜咽道：“可是他们就给了八十块钱，我爸的命就值八十块钱么？”
老六下意识道：“你们哪个矿的，这么坑？”
对面三个人被老六问的一愣，两个大人低着头不说话，年轻人倒是气愤道：“我们是私人煤窑的，每个月说好五十块钱工资，但是扣完饭钱扣住宿，扣完住宿，还有各种罚款，一个月下来手头上能挣三十块钱就不错了。”
“昨天我爸干活的地方塌了，人也给砸死了，上面带队的头子就给了八十块钱……就……就买了我爸的命。”少年说罢又伤心的哭了起来。
老六咂舌道：“这也太黑了，哪有这样开矿的？”说到这里，猛然觉得不对劲，现在私人煤窑不就自家和战军，还有那个谭胜龙三家嘛，现在三家都在建设期，再说也没听说谁家出事了啊！
老六想到这里，对老板道：“要三碗凉粉，我请他们吃。”
三人没想到老六一个不认识的人，居然会请客，一个人道：“不用了，我们也都吃饱了，就是在这……抱怨几句。”
老六探着头道：“强者永不抱怨，只有弱者才会喋喋不休！”
三人一愣，老六见他们呆呆的，便道：“你们怕个什么嘛！现在私营煤矿刚搞起来，最害怕的就是出事了，闹一闹，吵一吵，两三干都是随便搞，至于三个人坐在这里窝火嘛！”
一人连忙道：“小兄弟，话是你这样说的没错，但你小声点。”
“有理还怕声高？”老六理所当然的说道。
少年也开口道：“不是有理没理的问题，那煤窑是崔老大开的，让他知道我们在这乱说话，能活脱脱给我们打死，那连八十块钱都拿不到了。”
老六一脸不信的道：“这啥年头了，今年可是重典处理这些横行乡里的王八蛋，敢乱来直接给他毙了！”
三人中的一个大人有些不高兴，觉得老六这小孩光嘴上厉害，小声的道：“放会放嘴炮没用，人家崔老大上面是姓谭的，谭胜龙，谭二哥知道不？那是跟市里，跟各个矿上领导都熟的人。”
“咱们这些人的命，在人家眼里就跟蚂蚁一样，连屁都不算一个，你敢跟人家闹，根本到不了派出所那一块，说给你弄死，就给你弄死了。”
“谭胜龙？”老六眼神一闪，然后笑呵呵的道：“谭二哥啊！那难怪了，不过我听说他的煤矿不是还没出煤嘛，你们确定那个崔老大真是他的人，别被糊弄了。”
少年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声道：“我跟你说，你别声张，那个谭二哥的矿是没动，不过他们从里面打了个歪巷道，直接歪到旁边一个矿坑里去了，那边煤多，而且还潜，我们都是顺着那边进去挖的。”
“所以，从外面根本看不出什么来，我听说最近还打了几个斜的巷道，背着背篓进去，嘴里叼着一盏煤油灯，那煤都软软的，跟豆腐块似的，刨进背篓再顺着巷道出去，这活就算是成了。”
“不过这好像是偷人家的煤，所以崔老大一直不让乱说。”
“那你还跟我说？”老李笑道。
少年叹了口气道：“我看你人怪好的，怕你被骗了，要是有人找你去挖矿，你干万别去，不然就惨了。”
“怎么了？一个月至少还能到手三十，也算是不错了。”老六说道，此时老板把凉粉也送了上来，老六道：“吃吧！我请客，这人再伤心也得吃东西，不然又伤心又饿，那就……更难受了。”
说着，老六还帮少年拌了下凉粉递过去，少年眼泪水哗哗的又出来了，哭着道：“我爹以前也这样给我拌凉粉！”
“……？”老六没想到自己在对方眼中居然这么有分量。
“你要是不想干了，走人就是了，天底下又不光是煤矿这一行，干什么不是吃饭啊！？”老六说道。
少年摇头道：“不一样的，我们这些人，崔老大都是有数的，记了我们的名字，还有住址，他说过了……我们要是敢走，他就带人找上门去，把我们家里人都弄死。”
旁边一个大人叹了口气道：“唉，当初真是猪油蒙了心，居然相信了那个癞子的话。”
少年道：“要真光是累，罚钱多点，那也就算了，我们不是不能熬，只要家里人能过好就成，可他们根本不把我们这些工人的命当命啊！什么保护措施都没有，这开工不到一个月，光是巷道坍塌就好几次了，死了七八个工友！”
“每次人死，都不让家里人见尸体，给一笔钱就把人撵走。”少年捂着脸道：“我到现在还没见到我爹的尸体呢！”
老六听到这里，也是气的够呛，怒道：“这特么不是把人当奴隶了么？”
少年哭道：“是奴隶都不如，任务完不成要罚钱，还得挨骂，崔老大有时候喝多了，直接上手上脚，有次差点把人给打死！”
老六刚想说话，就看见几个男人大步流星走过来，一把薅住少年的头发，把人往后拽着道：“你特么想死是吧？让你去办手续，你怎么不办？”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惊恐，连忙道：“我不签字，我爹的命就值八十块钱，你们这是不把人当人。”
“草泥马，八十？你们爷俩加在一起，给你们一百五行不行！赶紧回去签字。”几个人拽着少年直接走人，两个跟着少年一起来的成年人也畏畏缩缩不敢说话，老老实实跟着几个人离开。
老六看的是心惊胆颤，赶紧起身，把饭钱给了之后，一路小跑回了家里，见到方源后，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方源听完后也是目瞪口呆的道：“这特么真是一点天理都没有了。”
“就是，这不是欺负人嘛，人死了就给八十块钱，也太黑了。”老六气愤道。
方源也点头道：“就是，我花几十万，上百万去买设备，他一个人就八十块钱，这特么还不如一台设备值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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