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伟舫称赞了一声:“三叔就是料事如神。”就在对面老者的眼皮子底下,将事情大概述说了一遍。可也不知为何,陆伟舫在提及那个聪慧睿智堪比老滑头的小丫头的时候,下意识的选择了隐瞒。
其实也并不是隐瞒,只是在提及她的时候,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就带了过去。
老者在一旁,手中托了茶盏,美美品着茶,啧啧有声,却也不打断陆伟舫。只听不说,十足的有耐性。
直到陆伟舫说完,老者才长长“嗯”了一声,放下茶盏,懒得撩起眼皮,随口询问了一句:“既然他一家都知道他天赋愚钝,又何必送来老夫这里?”
“这……苏老三家只说希望能与那小子启个蒙,识得俩字就好……”说着说着,陆伟舫似乎也发现了点不寻常,“咦?”
老者瞥了一眼陆伟舫的若有所思,云淡风轻地提点两句:“想明白了?”
“这,不是啊,三叔,三叔,苏家的秀才是那孩子的亲大伯,就算那小子资质差一些,可是只是需要识得两个大字,将来不至于出丑,苏家秀才也断然不会不愿意给这小子启蒙啊?”
“哼,猪脑袋。这会儿才想明白。”老者轻哼,一脸嫌弃。但是陆伟舫好像已经习惯老者这样的态度,嘿嘿笑称:“三叔,小侄哪儿能比得上您老啊,您也知道,我这个陆家的大老爷,跑出去人家看在陆家面上,还买我几分面。在陆家。我哪里比的上那些嫡出的小辈?”
老者不耐烦地挥挥手赶人走,“去去去。你小子少在老夫这里哭诉。当老夫睁眼瞎啊。我说大侄儿啊,你虽然是大哥的庶子。大哥这辈子可就只有你一个儿子啊,你娘虽然是你爹的姨娘,可是你爹这辈子可没娶妻。”老者说起这话来,脸上也没有时下文人对于妾室庶子的轻视。
陆伟舫心中一暖,他这个三叔没说什么好话,可却暖了他的心。别人怎么看他,他也知道,可是陆伟舫心中一直有一道迈不开的砍。庶子的身份,每每让他心里有所顾忌。放不开来。
“三叔,您老是知道我的,这辈子啊,我最顾忌的就是这庶出的身份。尽管陆家现在是我当家着,族人虽然当面不说什么,我也知道族人背后怎么轻视我的。”也因此,他才更加勤奋努力,比一般的人都渴望成功和功绩。只要为族里挣来足够大的利益,才能维持一族里现如今的安稳。
可是陆伟舫自己午夜梦回。总是被惊醒。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样平和的陆家,什么时候就会生乱。
老者有些腻歪,伸出老竹一样苍劲的手。屈起食指,就是一个毛栗子敲上陆伟舫的脑袋。
“哎哟!三叔,我都快三十的人了。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打我啊!”陆伟舫委屈地一边瞪着他三叔,一边伸手揉着自己被打的脑袋。
“三十怎么了?三十我还打不得你了?别说三十了。你四十,五十。六十,老夫活着一天在,就有一天能揍你。”老者吓唬陆伟舫,不一会儿又接着赶人走:“滚吧,臭小子。”顺手抄起石桌上的茶盏,看也不看,朝着陆伟舫丢过去。
陆伟舫也不傻,一边左躲右蹿,还要回头,拉长了脖子,不遗余力地磨蹭:“那三叔……那个苏家小子的事儿?”
“如果能叫你小子放宽心,睡上两天安稳觉,那你去回了苏家老三,这笔买卖,咱们陆家做!”老者这时却放下手中准备用来丢陆伟舫的茶壶,笑呵呵,一副不正经的打趣。
老者不正经的打趣,却没叫陆伟舫生气。陆伟舫浑身一颤,旋即,眼眶瞬间红了,大男人眼眶湿润地看着老者,隔了三四米,冲着老者,满是感激,又带着一丝愧疚地说道:“三叔,谢谢你,每次都替我……唉!是我没用,要是我再能干一些,就不需要三叔替我善后了……”
话还没说完,迎面一个核桃,恰恰好砸在了他的脑门儿上。随即果然听到了老者驱赶人的声音:“滚滚滚,小子你是故意燥老夫?谁说你不能干?老夫看着,你够能干的了。再说了,老夫是你三叔,真替你擦屁股,那也是应该的,别说你,你爹这个年纪了,前两天老夫还替他擦屁股来着。”
“三叔,你都是读书人,怎么用词如此粗劣?”
“兔崽子!快滚!老夫乐意屁啊屎啊尿的,管你屁事!去去去,一边儿玩去,明天记得把苏家老三家的小子带去族学。”
“是是是,那小侄这就去苏老三家再走一回。”
老者摇摇头,看着陆伟舫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嘴里才振振有词大骂道:“臭小子,圣人还得放屁屙屎撒尿呐,老夫又不是光喝西北风就能饱的神仙大能,你不放屁屙屎撒尿啊。”
……
陆伟舫出了陆家三叔的院门,他贴身小厮站在门口等着,见他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嬉皮笑脸地问:“大老爷,三太爷肯了?”
“哼。”陆伟舫鼻子中哼出一声不以为然,“你小子管的真宽,老爷我的事情,你都插上手了?”
“这不,奴才关心大老爷嘛。”青衣小厮讨好道。
“拉倒吧,是我娘又让你来套话吧?”陆伟舫的“又”字,特意加重了声调。小厮被识破,讪讪笑着跟在陆伟舫屁股后头,口称:“大老爷英明,奴才可不是老太太的哈巴儿,奴才可是被老太太威逼的……”
话还没说完,一道冷冷调笑声响起:“哎哟?真言哥儿被我家老太太怎么威逼了啊?说来与我家老太太听听呀。”
前边还侃侃而谈,告状不遗余力的青衣小厮真言闻言脸色骤变,一扭头……“哎哟妈呀!你要吓死我呀,桃红姐姐?”他见后边不远处的大桃树下站着一身粉衣的大丫鬟,孤零零站在那里,哪儿有她口中的老太太在啊,可又怕老太太就在附近,他还勾着脑袋,缩头缩脑地仔细打量一番,确定除了桃红,再无其他人,这才拍着胸口,回道:“桃红姐姐,你可不能在老太太面前乱说话啊,老爷要出门了,我给老爷套车去。”
一说完,脚下跟抹油一样,飞快穿出老远。
大桃树下的桃红看的目瞪口呆,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嘴里嘀咕道:“找借口溜走也不动动脑子。大老爷出门,什么时候需要你套车了。”
此刻的青衣小厮真言早就跑得不见影,哪里听得见桃红的“真知灼见”?
陆府门口,陆伟舫坐着马车准备出门……
“二老爷回来了,快开门。”
恰逢遇上喝醉了酒回来的陆淮,陆淮和陆伟舫可不一样。陆淮是二房的嫡子,今年二十八,只比陆伟舫小上一岁。关键是,人家是嫡子。
也是因此,陆伟舫虽说在陆淮面前并不怯懦,可是到底陆淮眼底不加遮掩的轻鄙之色,还是会让陆伟舫嘴里一阵发苦。
陆淮和他差不多的年纪,同个辈分,他也明白,陆淮之所以会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是因为看不起他这个庶出的身份。再则,陆淮仗着是嫡子,小时候没少欺压过陆伟舫,这才一眨呀,曾经小时候欺压的对象,赫然成了这偌大家族的掌权者。陆淮心中没有芥蒂,那是绝不可能的。
陆伟舫正是对此心知肚明,才会在陆淮面前,对他的多方挑衅视而不见,装作不知情。
可也不知陆淮这是怎么了,最近这段时间,对他的态度愈发恶劣,愈发跋扈起来。
就说他先出门,遇上陆淮回府,对方却要先进府。陆伟舫放在袖子里的手死死攥成拳头,……好歹他如今是这一族的掌权人,陆淮就算心中愤愤不平,也不能当着府中奴仆的面,打他的脸。
想到此,他的脸沉了下来,眯起眼对身边的真言吩咐:“我们走。”
“咦?老爷?”真言显然没有想到,一向遇到陆淮,隐忍退让的大老爷,这一回会首次主动向二老爷发难。
但他是奴仆,只听主子话。当下就大喝一声:“起轿!大老爷出门了!”
对面二老爷车马上的人,也都愣了愣,神情比真言还要吃惊。
恰逢陆伟舫掀开车帘,这一幕,便入了他的眼。
冷笑一声,……如今这个陆淮是越发放肆了,老子难得争锋相对一回,连他的马夫和小厮都吃惊。
对面马车这时也“唰”的一下,掀开了车帘子。
陆伟舫撩起眼皮,车厢里的一切,尽入眼底。心底冷笑……果然如此!
“陆伟舫,你给爷让开!”对面马车里,陆淮冷着脸叫嚣。
“二弟,我要出府。”陆伟舫垂了眼皮道,分毫不退让。
“陆伟舫,谁是你二弟,你一个庶子,也敢当我大哥?脸皮真比城墙厚。你别以为有个老东西给你撑腰,我就怕了你!”
“公道自在人心。二弟,说来你我是血亲,否则,何止二弟你不愿意有我这个大哥?我也不愿有你这种弟弟的。”陆伟舫不为所动,却把心中对于陆淮的不耻道尽。
“你!”陆淮气怒,伸手就要破口大骂。
“二弟,骂人之前,先想一想,牡丹阁欠下的那笔债。”
一句话,竟然出乎预料地让二老爷歇了菜,看门的门房也好,两方车马的随从也罢,全都心知肚明,……二老爷花巨资买了牡丹阁的花魁,没有嫖资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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