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她误打误撞进了王府禁地,看到平疆王站在窗前,手里拿着一柄团扇,目光温柔。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父亲,那一幕太过震撼,是以其他记忆都模糊了,唯独这个场景在她脑海中清晰无比。
后来她才知道,那不是什么禁地,而是王妃生前的住所。
他恨她,因为他爱她。
听起来很荒谬,但在见到那一幕后她忽然就懂了。
没有人一直活在过去,但有人一辈子都走不出去。
而这些梦的最后,是她前世临死前的画面。
这个时候她不再是自己的视角,她清楚地看到,那一柄剑是如何刺穿她的心脏,她看到了平疆王错愕的脸,看到了她自己如释重负的笑。
画面戛然而止,她自梦中惊醒。
……
回到现实,看着楼庭霄那张更像平疆王的脸,楼庭晚叹了口气。
楼庭霄皮一紧,不安地看着她,“怎、怎么了?”
“没事。”楼庭晚不想吃饺子,拿了个包子吃了两口又没了胃口,“一会儿你带两个人出去散播消息,就说苏从之意图行刺,被人当场拿下。”
楼庭霄疑惑,“为何?”
“后院还有两个,有了这个借口才好一起赶出去。”
楼庭晚吃完最后一口包子,出去散步了。
楼庭霄恍然大悟,连忙招呼尚水一起行动。
平疆王府大清洗的时候皇宫里也没闲着。
大年初一南宫行就颁布圣旨,在后宫设内司局,提拔女官,冯怜卿一跃成为内司局司正,风光无限,而左右司业空着,公开从世家贵女中选拔,原本那些人还有异议,但一看到这条瞬间没声了。
聪明人已经开始物色合适的女儿送入宫去。
太皇太后直接称病不再管后宫事,一副放权姿态。
锦王更是深居简出,很少在外露面。
种种异动都在提醒北都的人——变天了。
……
柳绾丝成了后宫第一人,统管六宫事,日日有妃嫔来她这“坐坐”。
今儿难得没人来,柳绾丝让人在宫里摆了桌,请谢诗情和阮寻香小聚。
三人坐在暖阁里,桌上放着咕嘟嘟冒泡的锅子,肉香味飘出来,柳绾丝举杯道:“今日是私宴,没那么多规矩,咱们姐妹谈谈心。”
谢诗情与阮寻香对视一眼,笑道:“你如今地位不一般,我们怎敢真的没规矩?”
“啧。”柳绾丝抿了口酒放下杯子,手指轻巧地隔空点了点她,“你知道我最不喜欢北都贵女的一点是什么吗?”
谢诗情挑眉看着她,“图穷匕见了么?”
阮寻香扯了扯唇。
“我最讨厌你们张口一个规矩闭口一个规矩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为什么要守死规矩?”
柳绾丝面色微红,如含苞待放的春桃,瞧着颇为俏丽。
“因为不守规矩的人,下场都很惨。”谢诗情垂下眼帘,也端起了酒杯。
“那就创造属于我们的规矩。”柳绾丝意有所指地说。
阮寻香和谢诗情一愣,阮寻香讪讪道:“姐姐你是不是醉了?”
“我很清醒,我也知道你们很清醒,实话实说吧,今日这场私宴,是陛下的意思。”柳绾丝靠在椅背上,抬手抚了抚耳畔的碎发,“陛下有意让我们三个好好相处,他说我们是一样的人,合该站在一条船上。”
无人接话,暖阁内陷入了紧绷的肃静中。
柳绾丝也不在意,她先是看向了谢诗情,指尖在扶手上点了点,“我听说你家里还有个嫡姐,品貌出众,才华过人,至今未嫁,养在深闺,教的却是御下的本事。”
谢诗情手骤然一紧,抿了抿唇。
“若我没猜错的话——”柳绾丝观察着她的表情轻声说:“你是她们先放出来探路的棋子,等你在后宫扫清了一切障碍,你那位姐姐就该入宫了吧?”
“谢家嫡女,何等尊贵?若是入宫,当为凤首。”
阮寻香的脸色也变了,看向谢诗情。
谢诗情面色冷淡,“所以呢?你说这些,是想离间我和谢家?”
“还用我离间吗?你自己也很不甘心吧?不然那尊送子观音,为什么被锁了起来?”
柳绾丝轻飘飘一句话却在谢诗情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怎么知道?!
柳绾丝莞尔:“你在想我怎么知道,是么?”
谢诗情没说话。
柳绾丝也没解释,转而锁定了阮寻香。
见她过来,阮寻香心里“咯噔”一声,不等她借口离开,柳绾丝道:“阮妹妹也是个可怜人,身不由己的滋味,你也尝够了吧?”
阮寻香就迈不开脚了。
“你在说什么?我有什么身不由己的,我……”
“你母亲过年的时候大病一场,荣扈没告诉你吧?”
“你说什么?!”阮寻香陡然一惊,站了起来。
“别急,还有件事他也没告诉你,你的母亲已经不在他手里了。”
柳绾丝笑着给她满上,“陛下派人把你母亲接走了,现下正养在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你若是愿意,随时可以与她见面。”
阮寻香手指颤抖,久久无言。
“陛下并不想难为你们,不然今日也不会是我与你们说这些了。”柳绾丝正色道:“如今的局势,两位都是聪明人,想必看的一清二楚,太皇太后和锦王一派日渐式微,陛下权势日盛,怎么选其实很清楚了,我们都有共同的敌人,为何不联手呢?”
沉默良久,谢诗情轻声问:“我们都是妃嫔,如何算是一条船上的人,只要有利可图,反目也不过早晚的事,我又凭什么信任你?陛下城府如此之深,焉知来日不会过河拆桥?”
阮寻香还沉浸在被人看透的恐惧中,闻言立刻点了点头。
柳绾丝叹息一声,“因为咱们陛下不喜欢女人啊,你我算什么对手?”
“啊?”
两人面面相觑。
“你们以为陛下为何设立内司局?不仅仅是为分太皇太后的权,更是为了来日让我们多一条路,或是为官或是请离,皆看我们自己,如今机会摆在眼前了,怎么选,就是你们的事,我言尽于此。”
她举起杯等了片刻,就见谢诗情端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什么都没说,但又什么都说了。
柳绾丝看向阮寻香。
阮寻香苦笑一声,“早知如此,我何必兜那么大一圈?”
“现在也不晚。”柳绾丝伸出手,阮寻香与她碰杯。
“叮”的一声轻响,是盟约即成,也是枷锁的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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