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望着孟洛走远,何玉娘半垂下眼帘,尽力不让自己去看桓宣那一脸的失望和难过,许久,她才开口道:“夫郎可是十分欢喜洛娘?”
桓宣此时才收起脸上的心思,冷冷淡淡地坐回席上道:“是又如何。”
他竟然全然不避讳对孟洛的情意,当着自己这个妻子的面前。何玉娘心中一痛,强忍住愤怒,开口道:“若是郎君真的如此欢喜洛娘,妾倒是有一法子,可以让洛娘心甘情愿跟着夫郎回琅琊去。”
桓宣一惊,死死盯住何玉娘,似乎有些不相信一般,却是迟疑地开口道:“你肯让洛娘入桓家?”
何玉娘淡淡笑着,并不抬头:“夫郎欢喜之人,妾岂有不喜欢之理,若是洛娘能留在夫郎身边,讨得夫郎欢喜,妾亦是欢喜地。”
她噙着那丝笑,抬眼望向桓宣:“妾愿亲自去求族中长辈,允了洛娘为夫郎的贵妾,视为姐妹一般相待。”
桓宣此时是真的吃惊了,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眼前的妻子,自从成亲以来,他从未这般认真地看过她,她是美艳的,虽然比不得孟洛那般脱俗的惊艳,却也是让人觉得楚楚动人,只是此刻她脸上流露出来的温顺体贴,却让桓宣有些疑惑。
他先前并不曾在意过何玉娘的想法,只想着带了孟洛回琅琊,何玉娘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他都不会改变心意,却不曾想到,她竟然说有法子让孟洛跟他回琅琊,更是愿意亲自去求族中长辈让孟洛为贵妾。
他的脸色和缓下来,说话的语气也柔软了许多:“你……你不必如此,阿洛的事我自会与长辈说的。”
何玉娘微微苦笑,却是顺从地道:“是。只是妾有法子让洛娘跟着夫郎回琅琊去。”
说罢她上前几步靠近桓宣身边低低耳语了几声,只见桓宣脸色微微一变,沉吟一会才道:“就依你所说吧。”
何玉娘眼中闪过一抹冷厉之色,欠了欠身应下了。
回到王府,拓跋烈已经回了府,眉头微蹙,负手立在堂中似乎有什么烦恼之事,孟洛与他见了礼,他才吐出一口气道:“今日在宫中,拓跋殷数次提起替燕国、南晋贵女赐婚之事。皇上命贵妃设宴,明日在金华堂前请诸位贵女与皇族宗亲赏菊,只怕宴上就会赐婚。”
孟洛愣了愣。心里隐隐有些难受,却是欠身道:“以洛想来,皇上未必会将南晋贵女赐给郎主,只是若能得燕国贵女为王府妾室,对郎主或有不小的襄助。”
拓跋烈没有母族的扶持。燕国贵女虽为他国之人,却个个出身不低,母族亦是贵家,能有此妾室对拓跋烈日后或能有所扶持。孟洛虽然心中难过,却仍旧理智地说着,她不是拓跋烈的妻妾。却是他的谋士,自当尽忠职守。
拓跋烈却是脸色难看地望着她,隐隐有几分气恼之意。好一会才拂袖道:“你退下吧,明日你随我一道去金华堂。”
孟洛依言欠身退下,她看到了拓跋烈眼中的情意,让她原本不安的心慢慢安静下来,只是她却不敢有任何表示。这王府里就要多一个妾室,她不想让自己也成为这内院的妾室。
已是深秋。平城南郊的金华堂已是摆满了各种各色的菊,或是璨然盛放,或是含苞欲吐,教人看花了眼去。
早有不少北魏贵族盛装前来,说笑着赏花,等着一睹那数位贵女的姿容。
桓宣身为南晋使臣也是早早到了,他依旧是一身玉色大袖衫服,玉树临风地立在堂前花丛中,并不太与人寒暄,只是含笑望着那一簇簇盛放的美人菊,温润如玉叫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却又不敢太过靠近。
何玉娘却是立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他,并不如从前那般张扬,只是她的容貌终究是引得不少北魏贵族的注意,都是不住地打量着这位美貌的南晋使臣夫人。
孟洛随着拓跋烈来时,北魏皇族与贵女们俱是到了,三三两两立在花丛中说笑着,却都不住地四下打量着,那些北魏贵族对被送来的贵女更是毫不掩饰打量的目光,仿佛在挑选翻看着货物一般,赤裸裸地轻蔑着。
拓跋烈一路走来,却是引得不少贵女们的注意,这位北魏三皇子虽然比不得南晋郎君的风流多情,却是英武不凡,剑眉星目,引得一众贵女不由地心中暗暗折服,忍不住多看几眼。
桓宣原本平静温和的神色,在看见拓跋烈之时却是顿时变了颜色,他吃惊地望着这位三皇子,怎么会是他?先前在南晋所见到的人分明不是他!
只是当他瞧见拓跋烈身后晋服衣冠的孟洛之时,却是脸色慢慢冷了下来,看来孟洛是铁了心要跟着这位三皇子,所以昨日自己误会三皇子是先前那人之时,她却也不点破,分明是不屑与自己多说。
他冷冷望着那二人走到堂前,与众人寒暄起来,却是露出一丝冷笑,若是何玉娘的计策得手,孟洛便是再欢喜这三皇子,只怕也要跟着自己回琅琊。
见拓跋烈与几位掌兵的勋贵说着话,孟洛识趣地退开去,信步走到一旁赏着菊,看那金黄的菊花在枝枝叶叶之间含芳吐蕊,好不妖娆。
“洛郎,”身后传来何玉娘的声音,她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桓宣身旁,带着侍婢走到孟洛身后。
孟洛微微蹙眉,转过身来,向着何玉娘欠了欠身:“桓夫人安好。”
何玉娘却是望着孟洛一叹,低声道:“洛娘又何必如此,昨日夫郎与你所说之事我已经知道,若是洛娘是因为我而有所介怀,不肯随夫郎回琅琊,大可不必如此。”
她停了停,艰难地说了下去:“若是洛娘愿意随我们回琅琊,我愿向桓家长辈恳求,让洛娘为贵妾,视你为姐妹一般相待。”
孟洛不解地望向何玉娘,贵妾与回琅琊之事,她丝毫也不考虑,只是为何何玉娘这般做小伏低,要替桓宣劝说自己跟他们回琅琊,还肯亲自求桓家人让她做贵妾?
何玉娘的目光很是真诚,孟洛相信她的确会如此做,只是她心里的那点子阴暗也不曾被遮掩住,果然并非善意。
“多谢桓夫人好意,只是昨日洛已经说得明白,我与桓五郎再无半点瓜葛,还请五郎与夫人好自为之,洛言尽于此。”她欠了欠身,转身而去。
何玉娘望着转身远去的孟洛,神色不变,仿佛并不曾被拒绝一般,低声道:“走吧,去看看夫郎有何吩咐。”
她身边的侍婢却是不解地低声道:“夫人,郎主对这位女郎瞧来十分上心,你怎能再让她到郎主身边为贵妾,那样一来岂不是引狼入室?若是之后她仗着郎主宠爱做出什么事来该如何是好?”
何玉娘抿嘴一笑,漫不经心地瞥过那抹身影,道:“她便是再得宠爱也不过是卑贱出身,夫郎虽然欢喜她,却也不会敬重她,虽说是贵妾,也不过是任由正室拿捏的玩物罢了。既然如此,我与其让夫郎日日求而不得思慕她,反倒不如让夫郎纳了她为妾,任由我作践处置。”
她的话说的十分温和,只是那话里的意思却是让侍婢不由地打了个寒噤,低声道:“夫人说的是。”
何玉娘微笑着回了桓宣身边,依旧是那个美丽温柔的使臣夫人。
只是从何玉娘身边走开的孟洛,并没有就此清净下来,她向拓跋烈走去,没走几步,便又被人拦下了。
“孟大姑子,想不到在平城却能遇见你,”看着她脸色十分复杂的高伯彦开口试探道,他至今仍然不敢相信眼前之人是当日已经被孟府逼死的孟府大姑子,她怎么会在平城,又怎么会作男子装扮随侍在三皇子身边。
孟洛望着眼前衣冠楚楚的高伯彦,此人不再是当初孟府的门客,需要依靠孟大夫人的势力才能入仕,他已经是北魏二皇子拓跋殷亲信的人,这几日她也命人打探过高伯彦的事,知道他是在建康之乱时趁机逃亡北魏的。
“这位郎君,只怕是认错人了吧,洛乃是一介男子,不是什么孟家姑子,”孟洛拱了拱手,一哂道:“郎君却连这也认错,恁地可笑。”
高伯彦心里也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那孟家姑子乃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家女子,绝不会有如此胆量敢以男子的身份出入贵府,还以三皇子谋士自居,难道真的是认错人了?这位洛郎只是与孟家姑子长得极为相似?
他还在犹豫之间,孟洛已经欠了欠身,步履轻盈地与他擦肩而去,孟洛料到他不敢断定自己就是孟家姑子,即便他知道了又如何,此时所有知道孟洛是女子身份的人都不会拆穿她的身份,因为一旦拆穿,那孟洛便会名正言顺成为拓跋烈府里的女人,这大概是他们都不想看到的。
只是她走进拓跋烈时,却听得他身边的那位勋贵笑着道:“……贺喜三殿下,皇上已经下了旨,将那位燕国卢氏女许给殿下为贵妾,这可是莫大的恩惠……”
孟洛步子一顿,僵立在那里,好一会才露出一丝苦笑来,终究还是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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