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营帐是营地最为华丽的一顶,用数百张完整的鹿皮缝制的帐顶,还装饰着众多毡毯,此时灯火通明。
看着孟洛被带来,早已美貌的侍婢打起帘子,笑盈盈迎了他进去,帐中一片春光旖旎,让孟洛瞧了一眼不禁红了脸,低垂下头拜在帐中不敢抬起来。
太子此时正半依在榻上,目不转睛望着眼前的孟洛,每见一次眼前这女人,他就更是迫不及待要得到,就如现在这样,分明是衣着轻薄风流媚惑,却偏偏一副凌然的气势,似乎本就高贵不凡一般,越是这样越让他想狠狠蹂躏,想要将她那故作清高的模样彻底撕碎,让她在自己的胯下哀哀求饶,这样的快感只要想一想都让他觉得兴奋不已。
他身旁还躺着个娇艳的姬妾,衣裳凌乱,双颊绯红,眼神迷离地直起身子来,望了一眼孟洛,向太子娇嗲地道:“殿下,她是何人?今日不是该妾侍寝么?”
太子看也不看她,一挥手:“你与我退下,休要聒噪。”见了孟洛,这等姿色的女子早已不在他眼中了。
那姬妾虽然委屈,却是不敢违逆,她可是知道这个看似脓包不成器的太子真实的性情是何模样,只得愤愤起身,却也不敢再耽搁穿衣,只得胡乱套上衫裙快步出去了。
在从拜在帐中的孟洛身旁擦身而过时,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只看见低垂着头不曾抬起来的背影,冷笑一声:“不过如此,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模样呢。”说罢愤愤然出帐去了。
太子此时再也按捺不住,起身大步上前,满脸得意欢喜:“洛娘快起来,不必多礼,让孤好好瞧一瞧你。”
只是还不等他到跟前,孟洛已是起身退了一步,低着头道:“殿下,长夜漫漫,何必急于一时之欢,如此冷清着实无趣呢。”
太子一愣,大笑起来:“洛娘说的极是,长夜漫漫正是寻欢之时。”他望着孟洛,“想不到洛娘深知孤的喜好。”
他吩咐侍婢命歌舞伎人与乐师进来,起舞作歌热闹非常,又吩咐人送来美酒和精致小菜,要与孟洛好好吃酒取乐。
孟洛何尝有心思陪他吃酒赏歌舞,只是心思飞快转动,想着如何能够拖延时间,能够设法逃出去。只是太子此时丝毫不允她离开半步,令她为自己斟酒,对于这个从桓家五郎手里抢来的女子能在自己帐中,满是得意。
只是歌舞终究有停歇之时,尽管孟洛已经尽力奉上一盏盏美酒,太子却丝毫没有醉意,他的目光越发灼热,望着眼前这个女子,已是恨不能立刻将她压在身下。
他看也不看帐中歌舞伎,挥挥袖:“都与孤退下。”
孟洛看着歌舞伎人与那几位乐师纷纷起身作礼,竟然就要退下了,她心慌了,知道等他们都出了帐,只怕自己也没有法子再拖下去了。
她一咬牙,顾不得许多,快步上前一把夺过乐师手中的曲项琵琶,转过头向太子强笑道:“殿下还不曾听过婢的琵琶曲,怎能就此作罢呢。”
太子笑了起来,坐会席上,颇有兴味地道:“想不到洛娘不但姿色绝艳,还会曲乐,那便奏上一曲,给孤助兴吧。”
孟洛抱着那架琵琶,欠了欠身,坐在乐师先前所坐的席上,略一沉吟,拨动手中弦,铮然的弦声中朗声而唱:“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曲声方起之时,帐中众人都是一阵错愕,她分明并不会弹奏琵琶,胡乱拨动琴弦罢了,那曲调嘈杂刺耳,着实叫人无法觉得悦耳,只是还不等他们回过神来,却是被孟洛口中凄苦又带着绝望的曲调所吸引。
原本是男子所唱的一曲汉广,自孟洛口中唱出来,略略低哑的嗓音透出无限哀伤与无助,渐渐地,琵琶声已不可闻,只是缓缓拨弦,清冽的弦音更是让人觉得她口中这一曲苍凉的汉广撼人心神。
渐渐地,营帐外原本有的喧嚣似乎都已经静下来,众人都在留心倾听着这一曲从不会在繁华如锦的世家皇族被唱起的汉广,听那哀伤的女声倾诉着她的绝望。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孟洛并不看帐中众人,不看这华丽富贵的营帐,目光空远哀凉,只是拨动着手中弦,不断唱着。
汉江波涛浩淼宽广无垠,江水悠长绵绵无绝,这便是你与我之隔,无法横渡无法逾越,纵然思慕企盼,可终究是只剩下绝望。
她唱的声音已是渐渐嘶哑,却还不可停下,不知道这营地之中可有人听到她这一曲汉广,能明白她的心意,让她不要为太子玷污!
太子自先前的震惊之中清醒过来,隐隐明白了她的意图,顿时怒意上涌,厉声喝道:“不许再唱,与孤闭嘴!”
孟洛哪里肯听,这是她最后的法子,若是真的放弃,就只有委身与太子,或是一死。
太子见她并不停下,一时怒不可遏,怒喝道:“还不与孤抢下她的琵琶,堵住嘴!”
正在此时,营帐外的侍婢却是急急忙忙进来拜倒道:“殿下,卫家郎君求见。”
孟洛的声音一颤,卫临竟然来了!
太子自然知道是孟洛方才的曲声将他引来了,愤愤道:“不见!”
侍婢低声应下,正要退出去,却是又有侍婢进来拜倒:“殿下,谢家六郎求见。”
太子脸色铁青,愤然起身,咬牙道:“说与他们知晓,就说孤已经歇下,有事明日再来。”谢凡不比卫临,他不能轻易开罪。
正在他要打发侍婢出去之时,却听帐外已经有人大笑而来,径直撩开帘子道:“殿下好兴致,这时候竟然还在帐中听曲,我听那曲调甚是稀奇有趣,特意过来凑一凑趣,殿下不会怪罪吧?”
来人却是北魏三皇子,他粗犷黝黑的脸上带着一丝狂傲的笑,似乎根本不怕自己的失礼闯入会被太子怪责,大咧咧在太子身旁的席上一坐,望着地上跪着的孟洛,状似疑惑地道:“这不是桓家五郎身边的那个姬妾吗?怎么会在太子殿下帐中?倒是稀奇了!”
太子已是气的身子发颤,却是说不出话来,他纵然是一国储君,却也奈何不了眼前这粗野的胡人,毕竟如今南晋有求于北魏的庇护,这位北魏三皇子更是南晋皇室贵客,不可有半点得罪之处。
孟洛见到他闯将进来,知道自己已是安全了,绷得死紧的身子不由地松懈下来,松开了手中的琵琶,才发现从不曾弹奏过琵琶的她指尖早已沁出血来,方才竟然不曾觉得疼。
她勉强起身来,向着北魏三皇子欠身作礼,哑声道:“太子殿下听闻婢擅越地曲调,特命婢来弹奏一曲,惊扰了三皇子,乃婢之过。”
太子将她带来营帐之中,所为何事众人皆知,只是此事不能公之于众,否则桓宣颜面无存,势必要让皇室与世家有所矛盾,孟洛也不愿再生是非,自然是要出言掩饰。
北魏三皇子看似一个粗人,却似是知道就里,大笑道:“殿下果然今日甚有雅兴,既然如此,何不与我好生醉上一场,才算尽兴。”他不等太子开口,转头吩咐侍婢:“去把营帐外的谢六郎与卫临一并带进来,吃酒自然是人越多越好。”
太子强忍着气,挤出一丝笑来:“今日怕是……”
不等他开口,北魏三皇子便打断他的话:“殿下莫不是不肯与我尽兴一醉?”
太子哪里能说什么,只好强笑道:“就依三皇子之意吧。”
谢凡与卫临大步进来,一眼就看见垂手立在一旁的孟洛,她指尖犹在滴血,一点点滴在绛紫色轻纱裙上氤氲开去,她却是面无血色双目无神地立在那里。
“殿下。”谢凡粗粗与太子欠了欠身,便转过头去目不转睛望着孟洛,眼中是毫不掩饰地心痛和愤怒。
卫临望着孟洛却是叹了口气,开口道:“洛娘似是手上受了伤,怕是不能再奏曲了,还是让临送她回营帐去,让侍医前去看过吧。”
太子虽然不甘心,但如今这三人在他营帐中,着实无法再下手,否则闹出去将会激怒桓家人,他只得悻悻作罢,咬牙道:“那便劳临郎送她回去吧,今日委屈洛娘为我奏曲,改日必然要再请洛娘来好好听一听这越地曲调有何不同之处!”
孟洛身子轻轻一晃,他还是不肯放过自己。强打起精神,欠了欠身,拜别营帐中的众人,跟随着卫临向帐外走去。
帐外早已是明月高悬,夜风微凉,孟洛只觉得自己已是强弩之末,再也没有半点气力去面对这种种艰难和折磨,方才那一幕幕着实惊险万分,若是自己犹豫一下,或是他们晚来一步,恐怕已是……
卫临走在她前面两步,回过头望了一眼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脆弱衣着单薄的孟洛,解下自己身上的蟒纹披风,递给孟洛:“披上吧,你衣裳单薄不胜寒。”
孟洛愣愣接过那还带着他的温热的披风,这样少有的关切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低下眉眼轻声道:“多谢郎君。”
卫临轻轻一叹:“洛娘姿容绝世,风仪不凡,又是精通棋艺,临甚为钦慕,若有什么为难之处,能助洛娘一把,临必然不会推辞。”
孟洛微微苦笑,抬头望着那一轮皎洁的月,盈缺阴晴早有定数,便如同她一般,纵然苦苦挣扎,仍然只能慢慢绝望,她轻声道:“多谢郎君。”却并不说任何请求之语。
卫临回过头深深望了她一眼,有些奇怪却也感叹,终究不再多言,送了她回配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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