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地上之人彻底失去了意识,吕秀才并没有感到意外,毕竟要是武功高强,谁会干这种有损阴德的活计。
当即,他就要再补上一击,送这猥琐青年去见阎王。
他抬起手,竟是有一道细微,却无比凝练的剑气在指尖盘旋,随着手指点下,就要贯穿那青年的脑袋。
可就在这时,他的手却僵在了半空中。
“子曰:三思而后行。”
吕秀才好似在跟人讲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等到他话音一落,手指又下落了几寸,同时反过来问道:“孔子他老人家说过这话?”
“我说的是季文子,谁说孔子了。”
说完这话,他忽地翻了个白眼,手指继续下落。
这时候,秀才的脸上又露出了明显的挣扎之色:“再者说,孔子他老人家不也说了:‘再,斯可矣’。”
“至少思考两次吧。”
此话一出,吕秀才的手指终于是悬在了半空中,看着地上的人,眉头皱起:“刚才这家伙是什么神情举动,你也都看见了,还有什么好思的?”
“刚才没看清......现在仔细看看,你觉得这人身上穿着的衣服,像是人贩子能穿得起的吗?”
吕秀才又一次反驳了自己的话。
话音落下,他沉默了两秒后,才是继续说道:“也说不准,万一他就是故意这么打扮的呢?”
说完这话,他没有停顿,紧接着又阐述起了自己的观点:“你看他,相貌本就猥琐,寻常人都能看出问题来,若是不再在穿衣打扮上下点功夫,哪还能拐骗到人?”
“......”
“你说的也有道理。”
沉默良久,吕秀才微微颔首,同时继续说道:“那就让我了结了他!”
话音落下,他手指点下,就要用剑气贯穿地上那猥琐青年的脑袋。
可他手指才点下去没多久,就又停在了半空中。
这一次,吕秀才的脸上终于是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用着质问的语气问道:“又怎么了?”
“那什么......就算他是人贩子,可也应该交给衙门的人处理吧?咱们就这么把他杀了,难保不会造成一些麻烦。”
听到这话,吕秀才又翻了个白眼:“这不用你提醒,我有经验......行了,别再拦我了啊。”
说着,他就要继续动手。
可就在这时,一旁的街道上,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秀才,你在这儿干啥呢?亲娘嘞,这又是咋一回事儿啊?”
秀才手指僵在了把空中,身体像是被放了一部分气的气球一样,略微干瘪了一些,身上那独特的气质,也迅速被一股酸腐之气取缔。
他手指顺势向着地上一指,无比自然地说道:“我看这人一路尾随小贝他们,像是想图谋不轨,就把他给敲晕了。”
巷子外,站着三道身影,正是金衣捕快邢育森,和他的两个小徒弟,老巴、少爷。
说来也是凑巧,老邢即便是晋升为了金衣捕快,平日里若是有闲暇的时候,也会来同福街道巡视一圈。
今日便是如此。
结果就撞见了这一幕。
如今听到了秀才说的话,老邢倒是也没有怀疑什么,毕竟大家都相处好几年了,对于对方的品格,都有了极为清晰的了解。
知道秀才虽然平日里总爱说一些之乎者也的话,但还不至于作奸犯科。
而且,正所谓相由心生,老邢定睛一看,就能看出地上的家伙不是什么老实本分的人。
再加上随身携带一柄配剑......京城在这方面可是有着极为严苛的规定,即便是现如今因为礼部策划的献武祝寿,而在东西南北四城开设擂台,允许武者携带兵刃,可也有范围限制。
同福大街属于南城的闹市区,显然不在允许携带兵刃的范围之内,光是这一点, 抓他就没毛病。
“老巴、少爷,你们俩跑一趟,把人给我带回去。”老邢也是熟练分派起了任务,而后又看向秀才:“秀才,就咱们之间这关系,我也就不带你回衙门做笔录了,就近去客栈吧。”
“都听邢捕头的。”秀才没有拒绝,而后走在了前面。
老巴、少爷则是将人架了起来,前者感受了一下手上传来的分量,忍不住吐槽道:“别说,还挺沉。”
“就你话多。”少爷翻了个白眼。
老邢则跟着秀才,一同去了客栈。
不一会功夫,老邢就拿了秀才写好的供词,回了衙门。
秀才则是站在门口,看着老邢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这下你满意了?”
“话不能这么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随你怎么说好了,我去休息了。”
话音落下,吕秀才没再开口说话,只是长长叹了口气。
正如他之前所说,自己没资格吐槽别人不知足。
李大嘴一朝领悟了刀意,他何尝不是有着自己的机缘。
说起来,这事儿也挺玄乎的。
直到现如今,秀才也没有想明白原理。
事情还要从不知道多久之前说起。
南宫残花对客栈的人施展了移魂大法,除了李大嘴和柳星雨因为那几天回了李家沟,而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剩下的人,几乎都折了进去。
其中,老白遗忘了掌柜的,掌柜的被牵动曾经的移魂大法功力,自己封印了自己的记忆,到现如今都没有解开。
小郭和小贝,则是忽略了一些不合理的部分,只以为是老白当了负心汉,而一致针对。
正巧那段时间,赶上春闱放榜。
他受了不小的刺激,被南宫残花抓住了机会,也遭受了移魂大法。
只不过和客栈其他人受到的影响不同,他更多还是被放大了郁郁不得志的情绪,以至于那段时间他都显得特别抑郁。
从而产生了一种读书无用论的想法。
甚至,为了逃避现实,还假设了一种‘如果’。
如果他当初考中了秀才,没有继续追求举人功名,而是选择习武,仗剑行走江湖,那他这时候,又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这想法并非是空穴来风,而是如今客栈当中,便是李大嘴都有了一身不俗的武功,再加上之前在嵩山的见闻,早就在他的心中埋下了一颗‘江湖’的种子。
以至于,嵩山之行过后,即便是他要备战秋闱,也仍然选择抽出一些空闲时间,写了一本小说。
在小说当中,他仍旧是一个神童,早早考中秀才功名,之后却屡屡落第,因此得了一个吕落第的外号。
不过书中的他,虽然同样消沉了许久,可却在买醉的过程中,意外结识了一个武功高强的酒友,对方和他投缘,又看出了他竟然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就教了他一门高深莫测的剑法。
正所谓是:剑术已成君把去,有蛟龙处斩蛟龙。
学了一身武功,吕落第想着自己反正也屡考屡落第,干脆去行走江湖,也算是不辜负自己的武学天赋,还能为这个社会做出点贡献来。
还别说,上天虽然将科举的门关了,却给吕落第开了一扇江湖豪侠的窗。
他刚一出道,便遭遇了恶名远扬的黑风双煞,凭借着出神入化的剑术,轻而易举将二贼斩杀,并一举成名。
此后,他一路高歌猛进,名气也越来越大。
最后更是帮助朝廷解决了大危机,被册封为天下第一豪侠。
那段时间里,他每每看着自己的著作,都会觉得有些可惜。
可惜小说就是小说。
现实当中的自己不是一个和世俗格格不入的大侠,不是一个像谜一样的男子汉,不是一个寂寞而又深情的旅人,不是一个视荣华如富贵如粪土的狂士,不是一个懂得享受人生的智者,不是一个真正活着的男人!
更不是一个诞生于江湖、闻名于朝堂的盖世豪侠。
他只是一个屡考不中,又被人嘲讽,最终只能在书中寻求自我安慰的可怜虫而已。
然而,就在他看着自己写得武侠小说,借书消愁的时候,在他的心底,却悄无声息地滋生出了另外一个‘意识’。
当时的他深受移魂大法影响,并没有发现这个意识的存在。
而等到移魂大法被解除,现实与催眠所造成的割裂感又化作了养分,竟是一举将那个微弱意识,彻底培育成为了他的第二人格。
吕落第!
虽然没能继承书中的一身盖世武功,可武道天赋,却是实打实的出彩,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世天才也不为过。
正巧,从嵩山归来以后,莫小贝将重新编纂好的五岳剑法,给同福客栈的人一人发了一本。
吕落第只是翻看了两眼,便是将收录在书中的泰山派绝学‘岱宗如何’入门,而后又将五岳剑法上面其他的剑法武功当做养分,很快便是将‘岱宗如何’这一式剑招参悟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并成功领悟了剑意。
更是借此一举由外及内,滋生出了一股不弱的内力。
如今短短的一个多月过去,他回忆着老白和小郭之前教授羡鱼和小贝武功时候讲述的知识要点,功力又一次突飞猛进,一鼓作气贯通了十二正经,又打通奇经八脉,正式步入先天之境。
不过,这滋生出来的第二人格,终归不是书中的人物,性格和‘真正的吕落第’有着不小的区别。
刚才他的自言自语,便是在努力劝说自己的第二人格,免得对方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
......
......
却说老邢带着供词回到了六扇门总部,卞禧也苏醒了过来。
见到自己竟然被收押,先是一愣,而后脑海中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但是没用。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被抓。
不过不要紧,他可是高丽使臣!
当即,看着隔着一扇铁栅栏门的老邢三人,他就是用力在门上拍打着:“放我出去,你们凭什么关押我!”
“凭什么?”老巴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上前两步指着他的鼻子说道:“你个死娘娘腔还敢问凭什么?说!你干这行几年了?拐骗了多少个孩子!”
“娘娘腔?!你敢骂我是娘娘腔!”
卞禧瞪大了眼睛,似是要做出怒不可遏的表情,可是表现在他那张扭曲的脸上的时候,却又是显得那般委屈,像是受了气的小媳妇一样。
看得老巴和少爷不约而同地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嫌弃厌恶之色溢于言表。
老邢的心理承受能力比二人高了不知道多少,可还是忍不住干呕了一下,而后才是正色询问道:“说!你为什么要跟踪那两个孩子!”
孩子?
卞禧刚还是一脸‘愤怒’,正要发作,又听到老邢这话,先是一愣,而后也是想起了那两个破坏了自己布置的臭小鬼。
表情变得更加扭曲了起来,不过这一次,他的眼中能够明显看出阴鸷与狠辣两种情绪。
而后怒气上头,几乎是连后果都没有想过,就脱口而出道:“当然是要把他们抓住,女的卖进青楼,男的阉了送进宫当太监!”
这是他被破坏了布置后,就想了无数次,最终敲定了报复方案。
当然,卖进青楼,他还能操作一番,可送进大明皇宫当太监,就显然不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了。
所以,他说的其实是高丽的王宫。
只不过因为语言习惯,下意识将前缀给省略了。
老邢听到这话, 原本听对方的口音有些奇怪,又穿着价值不菲的衣物,还猜测是不是闹了乌龙。
可听到这话,他原本的猜测瞬间被否决。
这特么的老惯犯了!
当即,他也没了好心情,只是朝老巴、少爷招了招手:“给你们个活儿......像这样的惯犯,多半还有团伙,你们负责让他交代出来。”
说完,老邢又瞥了一眼卞禧那令人生厌的脸,再想到对方刚才的话,又补充了一句:“事后用了多少疗伤符别忘了上报。”
“明白!”少爷成熟稳重,只是微微颔首,老巴则非常激动地拍了拍胸脯:“就包在我们身上吧。”
他们当然听出了老邢的潜台词。
用了多少疗伤符记得上报?
这不就是在说‘手段不限,只要别把人弄死了就中’么。
他俩也是嫉恶如仇的有志青年,否则当初在白马城,也就不会因为几个陌生人,而选择得罪当地的地头蛇。
如今见到拐卖孩童的畜生,他们早就忍不住了。
等到老邢离开后,少爷和老巴齐齐转过身来。
卞禧这时候也意识到了不妙,向后退了两步,害怕地用手捂住胸口:“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老巴、少爷没有再说话,只是‘桀桀桀’地怪笑起来。
不一会儿功夫,囚室之中响起了杀猪般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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