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午将地上的裹尸布卷好收了起来。
这张裹尸布中,还藏有许多秘密,他预备找个机会多尝试几次,看看能否从裹尸布中追究到关于大秦教、关于十字劫的某些线索。
收好裹尸布后,苏午扫视周遭。
他肩后生出一双赤红的手臂,恐怖诡韵从那双手臂上流淌而出,竟引致周遭的树木上生出了丛丛漆黑的毛发!
那双手臂一张开手掌,两道赤红符箓就从中飘转而出。
消去因果、荡除痕迹的符箓在此间飞旋过一遍,周遭树木上生出的漆黑毛发尽都消失,已被烧成一堆焦炭的王焕,连同他留下来的种种痕迹因果,亦被扫除一空。
肩膀后的赤红手臂倏忽消失。
李黑虎看着苏午肩后原本长出手臂的位置,心有余悸。
那双手臂带给他的压迫感,比‘红修女’都强出了太多!
苏午运用后土血脉,引来庙系中的符箓,扫去此间因果以后,倏忽道了句:“该走了。”
四下里的阴影一瞬间沸腾开来,将他与李黑虎瞬间裹挟,二者的身影跟着就消失无踪——与此同时,一阵青蒙蒙雾气飘散去,也带走了黑傩与白驹的身影。
几人匆忙脱离此间。
小半刻时间后,两道瘦长的、接天连地的人影倏忽间映现在土岗后的阡陌之间,那两道穿着比黑夜更黑的黑袍子的瘦长诡影,瞬间将自身投影在土岗之上——接天连地的瘦长诡影倏忽聚缩在土岗上,变成了两个洋道士。
两个洋道士浑身翻腾的诡韵渐渐收敛。
二者皮肤上显现出的紫红尸斑、淤青、死尸面容尽数消褪,他们变得鲜活了起来。
身形略矮、发色纯黑微微起卷的洋道士扫视着无有任何可疑痕迹留存的土岗,伸手握住了胸前的类银十字——那银光锃亮的十字,在他手掌握上去的一瞬间,便变得如血浆一般深红,那道十字,甚至如血浆般流淌了起来!
黑卷发的洋道士手掌倏忽变得苍白,指甲疯长!
他张开握着十字的尖锐手爪,掌心里赫然有道扭曲的血色十字烙痕!
那道烙痕中传出惨烈的啸叫声!
“啊啊呀呀呀呀——”
如血管脉络般的诡韵从洋道士手掌中爆发开来,在土岗各处蔓延,覆盖了一丛丛野草、一棵棵枯树,那血管般的纹络在全数覆盖此间所有事物,乃至是流动的空气之后,又倏然回缩!
洋道士掌心里的十字烙痕消隐于无形。
他侧过头去,看向身旁棕头发的同伴,他微微张口,口中传出诡异恐怖的音节:“餸恰鉿那多,嗡吽——”
话才说了一半,他蓦然间转回头去,看向土岗枯树林中。
其身畔棕头发的同伴刹那间化作一道接天连地的瘦长诡影,在其言语声顿止的那个刹那,那道诡影蓦然拉长成蝙蝠之形,覆盖在黑卷发的洋道士目光看向的那处密林!
阴影覆盖之地,草木生机尽被掠夺!
黑卷发洋道士目光所指之地——一道虚幻的人形在阴影覆盖下,倏忽破碎!
它未留下任何痕迹!
——
苏午站在低矮的门楼前,取出了一张昏黄的、皮质纸张。
李黑虎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动作,一时不明所以:“猪子,你回家吧,我也回家去了。”
“今晚你在我家睡吧。”苏午同他说了几句,“今晚村子里不会太平,还得你给我帮帮忙。”
一听到他这般言语,李黑虎顿时紧张了起来:“又发生甚么事了?”
“咱们将王焕从家中带走,你和那乌鸦厉诡还认了亲戚,红修女也将被你容纳在身——这些事情俱与大秦教有牵连,大秦教对此不可能一点儿动作也无。
他们今晚必然会有所行动。
我暂时不能露面和他们交手,只能靠你去吓退他们了。”苏午回道。
李黑虎挠了挠头:“我只和乌鸦厉诡结了亲,这点手段,真能吓退大秦教的人吗?”
“你还有‘傩神问奏科’可用。
我传你‘请镇恶府钟馗大神咒’,你念祷此咒,可请来钟馗傩神,如此足以吓退大秦教的不速之客了。”苏午传下法咒之后,又拿出几张符咒,交给了李黑虎,“三道‘天蓬神咒’,四张‘封邪庙门咒’。
封邪庙门咒封住咱们村子东南西北四方,避免大秦教侵扰百姓。
三道天蓬神咒,留给你随意调用。”
“行!”李黑虎接过那几道符咒,点头答应下来,背着背篓,就要往村外走,“那我先去放封邪庙门咒了。”
苏午叫住了他:“你手里这柄木刀,能引来厉诡投影加持。
如今你脱出了劫影,可以劫影浸润此刀,即知此刀威能。”
“好!
我知道了!
那我先走了?”
“去罢。”
目送李黑虎匆匆离去,苏午摊开手里的伏藏纸,但见伏藏纸上传出阴怖的音节:“餸恰鉿那多,嗡吽——”
那音节在伏藏纸上瞬间转作了一列可被苏午读懂的文字:“寻不到任何线索,不正常!”
——先前他带着李黑虎匆匆从土岗上脱离,正是预感到了大秦教已派‘人’来追查线索,先一步从土岗脱离,自然是不愿与大秦教人照面,不愿牵扯出十字劫来!
但他在原地留下了一道念化身,借助傩神手段,遮蔽去那道念化身与自身的因果,借此来探查大秦教的行动。
伏藏纸上出现的文字,即是他探查到的线索!
大秦教派来的‘人’已经追索而来!
他带走王焕之时,已经将王焕家宅中与自身、与李家有关的一切因果线索全部抹除——但是‘乌鸦’与李黑虎结了亲,红修女还被苏午的收魂米镇压着,如此一来,这些线索因果便永不可能抹除个干净,只是将时间拖延一二而已。
今下在他成功将时间拖延了一天,治愈了李雄彪兄弟二人以后,大秦教的追查还是来了!
想到李雄彪兄弟,苏午当即招来了白驹,令他化作自己的模样,去请李雄彪兄弟两个,给李黑虎帮忙。
做完这些,苏午闪入门楼中。
躺回了自己的床铺上。
——
“北边北边北边……”李黑虎嘴里不断念叨着,穿过一条巷子,将手里的‘封邪庙门咒’贴在了村子最北边那户人家的门楼上。
他身后的背篓里,羊大全撑着藤条,脑袋探出了背篓,东张西望了片刻,即向李黑虎出声道:“往右边走,往右边!
右边就是东边了!”
“好好好!”
李黑虎连忙答应着,沿着土路匆匆奔向东面。
他家也在村东头。
在自家门前稍稍停留,李黑虎临近最东边的那棵大槐树。
大槐树下黑洞洞的,像是有什么东西盘踞在那黑洞洞的角落里,李黑虎看着大槐树下那黑乎乎的一团,将木刀攥在手心,缓缓挪动着步子,往槐树下走去。
距离槐树还有七八步远时,他方才看清,槐树下蹲着个人!
那人正脸朝着他,脸上缠满了一条条布带,两只眼睛从布带的缝隙里露出来,流露着恶狠狠的光。
看到那人眼睛的一瞬间,李黑虎就受到了惊吓。
他停住脚步,缩了缩脖子。
背篓里的羊大全早就悄没声地滑进背篓底部。
魁梧少年嗫嚅着嘴唇,畏畏缩缩地换了一声:“爹……”
蹲在大槐树下的人影站起身来,却还是比李黑虎矮了一个头,他上下打量了李黑虎一番,冷哼了几声,吓得李黑虎又哆嗦了几下,就听其道:“是你学了仙法厉害,还是你爹厉害?”
李黑虎低着头,眼珠骨碌碌转动着,听到那脸上缠着绷带敷着药膏的男人所言,连忙回道:“爹厉害!”
“嘿……我哪有你厉害?
你半夜三更爬墙头出门,你爹我可是一点都没察觉呢!”矮壮男人——李雄彪又冷嘲热讽了李黑虎几句。
“你这不是发现了吗……”李黑虎小声嘀咕。
“少废话!”李雄彪把眼一瞪,“赶紧去贴你的符咒去!
贴好了符咒,就到飞熊他们家那边去。
飞熊说了,大秦教派来的妖人——那些洋鬼子,很大可能会先往他家那边找他去,他现在不方便露面,得咱们仨联手把那些妖人打跑了先!”
李黑虎听到父亲此言,顿知是猪子将今下事知会了父亲,他看了看四周,道:“雄彪叔也会来吗?”
“嗯,快去吧!”李雄彪点了点头。
“好!”
黑虎点了点头,又匆匆而去。
李雄彪吹亮了火引,一边往苏午家那边走,一边低头去看自己手里的纸条,他手里的纸条上,有些圆圈、三角之类的符号,看着那些符号,他就读懂了其中蕴藏的信息:“召瘟府红太岁法咒……东方甲乙木,西方庚辛金,南方丙丁火,北方壬癸水……”
……
茫茫黑天下。
三道人影聚集在了苏午家门所在那条街的街道尽头。
李黑虎手执木刀,站在最后;
李雄彪持桃木剑,背着一张铁胎弓,站在前头左侧;
李雄罴同样手把桃木剑,站在前头右侧,背后背着一支短矛。
天边,两道瘦长鬼影骤然显现。
两道诡影高过了天边的连绵山脉,高过了近处的大片树木,它们的阴影压向了村口的李家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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