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岁月静好
郑屠户自知遇到了狠角色,翻身爬起来,擦了擦嘴角渗出的一缕血迹,道:
“今天就先饶了你们,莫叫老子再遇到。”
浮生见形势逆转,学着郑屠户的口音十分得瑟地叫嚣道:
“有种莫饶了我们呀,我怕哦?”
“确实不要再遇见得好。我这个人,心眼儿小,爱记仇。
所以此后不论何时,遇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你最好有多远躲多远。
你可知我是做什么的?”
岳荀缓步上前,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郑屠户的肩膀道。
郑屠户只觉肩膀一沉,继而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冷颤。但是菜市口扛把子也绝非浪得虚名,虽遇劲敌,气势却是不能倒。
遂中气十足地道:
“伱莫嚣张!老子管你是做么子的,今天这个亏老子总有一天要讨回来。”
说完,揪着一旁的郑守义扭头就走。
“不着急,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回去的路上,被抓了个现行的两小只低眉顺眼地跟在岳荀身后。方凌瞅了瞅岳荀黑如锅底的脸,自是陪着小心,就连走路都迈起了久违的小碎步。
待回到家之后,方凌麻利地沏了茶,谄媚巴结地给岳荀递到手上,见他脸色稍有些好转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在郑屠户身上种了阴媒?”
阴自然是指属阴之物,而媒则是指媒介。一般情况下鬼怪邪祟都追随阴气而动。而阴媒则是使用特殊材料或者灌注法力将一人的阳气压制住,使其阴盛阳衰。
如此,便如打通了一道媒介,阴魂邪祟便会源源不断地被其吸引自动找上门来。
“对付他何需这么麻烦?我不过灭了他肩头一把火而已,充其量让他见些平常没见过的东西长长见识罢了。”
活人阳气胜过阴气,阳气上行则会在头顶及两个肩头呈现阳气旺盛之象。由于阳气在天眼下为橙黄色,而溢出的阳气则犹如三团燃烧的火焰一般,故民间有“三把火”一说。
郑屠户无端被灭了一把火,势必阳气低迷,阳衰则阴盛,只怕他这一阵子都会看见一些不该看见的东西了。
“你随意对普通人使用术法,有违玄门规矩,会结下因果的。”
“怎么能是随意?这难道不是报复?”
方凌没想到他倒是把坏事做得坦荡。想那郑屠户平日里欺行霸市,横行乡里,也该有此果报,便也无心再做计较。
“你倒很是出息。好好一个姑娘家,先前当街与泼妇厮打也就罢了,如今重伤未愈,便又出门与人街头斗殴。”
“那是他们欺负浮生……”
哪知岳荀根本无意听她说个中因由,不耐烦地打断她继续道:
“打就打了,还次次都打输!”
方凌没想到他的重点在这儿。
想想也是,自己没脸没皮惯了,倒不觉得打个架输了有多丢脸。不过岳荀这种人,必定很少有机会输,偶尔被自己连累着丢一次脸自会觉得分外难堪。
思及此处,方凌赶紧陪笑道:
“我此后一定痛定思痛,力求上进。但凡再遇到打架斗殴的事,绝不给你丢脸。”
岳荀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以后手痒了,便跟浮生比划比划就好,好歹他年纪小,下不去重手。
出得门去,若是遇到十岁以上的,就乖乖给人认个错,好教对方承让着点。”
浮生一惊,心道:“我这又是招谁惹谁了,活该要当这练手的活靶子?”
次日一早,方凌还未起床,便听浮生说那郑屠户提了一吊新鲜的精瘦猪肉领着郑守义那个二百五儿子亲自登门致歉了。
还当着二人的面将郑守义好一顿毒打。当下表示愿与岳荀结为异姓兄弟。
岳荀自是不会搭理他。一时找不到台阶下的郑屠户便揪了浮生硬是拜了把子。直看得郑守义欲哭无泪,生无可恋。
想自己堂堂菜市口的“刀疤义”被一个丑女人打得满地找牙不说,还打出个乳臭未干的小叔叔来。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
纵观全局,这一架受益最多得莫过于浮生。不仅收了个响当当的侄儿,对岳荀的认识更是越发的深刻了。
不但再不追究二人“私定终身”一事,就连将方凌卖了讨好岳荀也是做得越发熟练了。
就如描眉,方凌就被他二人合起来消遣过一回。
眼看天气越来越热,总戴个帷帽着实不便。一日,方凌嘱咐了浮生捎带了一支青雀头黛回来。
无奈自己不是个左撇子,对着镜子描了许久也没描出个眉目来。
看着旁边攒了十二分好奇的浮生,方凌才一个眼神飘了过去,浮生便前所未有地心领神会,无比郑重肃穆地取过方凌手中的黛笔。
“岳荀哥哥常年行走江湖,怕是不喜欢那种柳叶蛾眉,柔情绰态的女子。每每作纤纤细步,时时要弱柳扶风,看着便令人腻烦。我便与你画个与众不同的。”
方凌正暗自疑惑,他什么时候和岳荀这般要好了?就被浮生掰正了脸,一板一眼地描画起来。
方凌回过神附和道:
“娇柔媚态确实不大适合我,眉毛这个东西,总要考虑考虑气质的问题。”
“像姐姐这号女子,自然是要霸气一些方显得出你与众不同的英姿。”
浮生这两年别的没学会,拍马屁的功夫倒是见涨。
方凌听了这番话一时无比受用,一颗心早就喜滋滋地神游到仗剑江湖的激情岁月中去了。
待她神游归来,瞧着镜子中一言难尽的眉式却是有口难言。
浮生显然对方凌的气质有些误解。只见那斜刺里杀出一方大刀阔斧的浓眉,犹如鹰击长空,果真独到霸气。
只是这眉型怎么着也该是手里握着百八十条人命的江洋大盗方能驾驭自如。似她这般的姑娘家无论如何也练就不出那样的气质来。
望着方凌眼中杀气腾腾的神色,浮生大叫着便逃了出去。
“岳荀哥哥救命!”
岳荀在院里捧了半卷书,正饶有兴味地一边翻看一边执了笔批注。闻听姐弟俩的动静,抬头却是一愣。遂一丝不苟地言道:
“威猛刚劲,不输须眉。”
浮生躲在树后,大叫道:
“就说你不懂欣赏吧?果然还是我们男人的眼光一致些。”
“不过还差一点。”
岳荀说着随手放下手中书籍,不急不缓地走过来,抬手间方凌只觉脸上一凉。
就见岳荀手执狼毫,露出满意的神情道:
“添上两撇胡子果然更像江洋大盗了。”
方凌呆呆地愣了半晌才发觉这院子里竟没有一个正经货色。自己不知道哪里抽了风,竟然会信了他们的邪。一时气急败坏的道:
“枉费你长了一张道貌岸然的脸,幼稚!幼稚!”
“嗯,如此,就是气质上也有了七八分了。”
岳荀瞧着气急败坏的方凌道:
“没去干打家劫舍的勾当委实可惜了。”
方凌气得胡乱将脸抹了一把,伸手便往岳荀脸上涂去。
岳荀岂是她一招偷袭便能得手的?闪身便已绕到了她身后。伸手绕过她前胸小心地扣住了肩膀,淡淡地道:
“好了,不闹了!帮你重新描了便是。”
此话虽然平淡,语气却比平时柔和许多,以至于方凌听在耳朵里,突然感觉心跳似乎都漏掉了半拍。
当岳荀将她按坐在镜前,温热的手掌撩起额前碎发时,方凌才仿若醒转过来。
只见他捏了一方帕子略沾了沾水仔细地将方凌的额头,脸颊,唇边的污渍一一擦拭干净。细长的手指握了青雀头黛,一下一下淡淡地扫过眉骨。
方凌的眉骨生得很是标致,是以只淡淡地轻扫几下便已如远山之青黛,若绝顶之孤云,清秀中却是带有几分英气,淡然中自觉几分俏皮。
岳荀的脸离得极近,好看的眉宇,深不见底的眸子,让方凌只这样看着便有些心猿意马。
方凌不敢再看,只听话地端坐于案前,不知所措的双手紧紧绞在一起,一动也不敢动地任他描画,紧张得就连呼吸都轻了许多。
而眼前那人,眉眼含笑,专注地盯着手下眉型,仿佛看着一件自己属意的作品。
许是某一处尚觉不太满意。只见他一手扣住方凌后颈,将她又拉得近了几分,轻轻掸去眉头上沾染的些许黛粉,撩人却又不自知的对着那处眉眼再微微地吹了吹。
轻风拂面,吓得方凌赶紧阖上了双眼。
然而灵觉的好处便是看不见听不着,也能感觉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将自己深陷其中。
一方小院,寂静安然,一杯清茶,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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