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熟悉的字迹
这日,方凌正想着法子怎样让浮生高兴些。
却不料赵大人竟突然登门造访了。除去妻妾一事不提,赵大人勤勉公正且于大是大非上从不枉法徇私,姑且算得上一个好官。
他平日里也没什么架子。前几日因公务重返了远川镇,因闻得方长清和刘翠云均已大好,特意登门造访。
一来探望方长清,二来是带了文书过来将上次案件的卷宗补齐。毕竟先前刘翠云始终昏迷不醒,未能录制口供。
赵大人在闵川算是一方大员,怠慢不得。文书带了刘翠云自去补录卷宗。赵大人便与方长清在前厅喝茶。
方凌因为上次的事欠了赵大人诸多人情,所以也特意来到前厅当面致谢。
赵大人许久未见方凌,乍一见却是隔着面纱,形容消瘦了不少,就连声音也是变得沙哑粗矿了许多。
联想到月前秦相何的事情,不禁叹道:
“想不到姑娘也是痴情之人。可怜一片痴心却是错付了。想那秦相何当日在我府上信誓旦旦,说与你情投意合,早已私许终身。转身却不仅先与刘翠云有了婚约,后面更是与那周氏纠缠不清。
最终落得个葬身火海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姑娘你也莫要太过伤情,因为这种人憔悴成这幅模样,终是不值。”
方凌想起当日秦相何因窥破赵大人心思而特意将自己与他扯在一起的那番说辞。如今只怕也解释不清,只好顺着他的话道:
“多谢大人关怀。此去种种,总需些时日忘怀。如今斯人已逝,不提也罢。”
岳荀原本在后院摆了一局残棋。听闻州府赵大人前来,想起先前方凌说起某位大人曾欲讨她做妾的事,便寻了个离前厅近一些的地方复又摆了一局。
如今,听闻赵大人一席话,方才知晓原来其中还有这么一出,略皱了皱眉,手上微微踌躇片刻,缓缓落下子来。
傍晚,方凌正捧了当日被岳荀烧毁的半卷残书研读淬魂炼魄的残篇。自己虽是经历了一回,却尚不知其中道理。总觉得如此像是辜负了当日的剜心之痛。
可无奈,大部分业已毁去,唯留一些只字片语终是不得其解。正在她绞尽脑汁时,却瞧见门口帘子一动,便见岳荀进来了。
方凌吓了一跳,急忙将书藏在身后的被褥之中,慌慌张张地道:“怎么了?浮生又找你麻烦了?”
“伱觉得他能找上我什么麻烦?”
“那是何事?”
“下棋,顺便提醒你一下报答我的事。”
这几日总是操心着浮生,倒把此事给忘了。
不过就算他让自己烧菜做饭,听候差遣那也不是这一两日的事情,毕竟自己右边胳膊还未完全长好,一时半会儿也掂不动勺。
方凌起身,正要将这话说出来,却见他突然盯着自己道:“别动!”
“怎么了?”
方凌听话地站着一动不动地问道。
“眉毛花了。”
岳荀一手拿起桌上的青雀头黛,将她按坐在床边。俯下身来细细地给她描了一遍。
“其实不必这样麻烦的,又不出门。丑不丑的也无妨。”
“看来已然是破罐破摔了。”
“那倒也不是,就是觉着描不描的,左右都是个丑而已。”
方凌想着自己如今这张脸,就是再如何粉饰总归也是好看不到哪里去的,如是道。
不想那头岳荀似是会错了意,莫名其妙地问道:“哦?秦相何描得美吗?”
不过方凌显然没有领会到这层深意,只是诧异于他怎会突然提起秦相何,想来怕是听浮生或者她爹提起过。
其实秦相何是十分在意自己仪容的,每次出门必定整理得齐齐整整。
因是唱戏出身,想必应该是很会描眉上妆的。自己虽从未见过他的扮相,但就秦相何每每提及时的得意模样,想来应当是不差的。
遂有些失神道:“应该是极美的吧。”
岳荀闻言,手里顿了顿,随后大起大落地描了几笔,道:
“好了。”
方凌本就不大会下棋,一盘棋下得是毫无章法,索然无味。
岳荀平日里话就不多,今日更是出奇得少。那原本就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是隔着万水千山,让人越发地琢磨不透。
所幸,很快浮生便叫他二人用饭了。只见浮生说完却是不走,盯着方凌的脸,圆溜溜的大眼睛里神情分外复杂地欲言又止。
方凌不解地问:“怎么了?”
“姐姐你现在已经这般自暴自弃了吗?”
方凌莫名其妙地望着浮生。
浮生见她一副眉毛犹如两条毛虫一般纠缠着黏在脸上。如此妆容竟也能怡然自得,泰然自若地下棋聊天。想来怕是对容貌一事也看得淡了。索性也不再多说,与二人一同进了前厅。
方长清与刘翠云乍见方凌也是吓了一跳,虽说两人知道方凌这一个多月以来为了他们着实遭了不少罪。尤其听说为了救他们,还试毒尝药,搞得身体不仅垮了,还落下这么一副惨淡面容。
可是现下就连审美情趣也突然这样急转直下却着实让人有些难以理解。
方凌一脸狐疑,不知为何今日大家看自己仿佛都有些异样。还是翠云嫂子俯身耳语了几句,方凌才有些尴尬地离了席进了屋。
片刻,就见方凌大步流星地冲出来,对着岳荀喊道:
“可是你干得好事?”
“你不是说丑不丑的都无妨吗?”
岳荀倒也无意推脱。
“所以你就这样明目张胆地捉弄我?”
“算不上捉弄,只是技不如人而已。”
说完,饭也不吃了,便兀自离了席。
留下大大小小的几人面面相觑,继而都扭头望着方凌,也不知她是怎么招惹了这个冷面煞星了。就连方凌自己都是一脸地莫名其妙,看岳荀的表情仿佛他还委屈了。
岳荀回房,摸出一张烧了一半的信笺。
岳荀适才进屋时见方凌慌慌张张地藏了东西,却不料一页泛黄的纸笺露了一角在外面。本以为或许是她与那个秦相何的书信,便假意描眉顺手牵羊拿了。
不想如今打开确是一纸书信,但这书信既不是秦相何的也与方凌无关。
泛黄的纸笺显然有些年头了,通篇因损毁严重,字迹大多只剩只言片语,已无法得知其内容原貌。
只是枯黄的纸笺上,那端正圆润的字迹却是那样熟悉,一个是易昙道长的字迹,而另一个人的字迹则是他此生最为熟悉的。
虽因遭受火焚,唯有短短的只言片语,但依稀可以看出前半段尽是怨毒的讨伐之词,目的似乎是为了讨要一样东西。
而后两行则似乎是易昙道长有感而发,后加上去的。话虽不多,但就是这只字片语却犹如尖刀一般一笔一划地刻入岳荀的血肉之中。
“……望月之巅,黔渊之龙,杯酒散气,此生遗恨。大错已成,虽尽余生,却赎罪无门。此生惟愿吾之魂灵不入仙途,不坠轮回,锁魂挟魄,以慰吾兄怨灵……”
岳荀脸色苍白,紧紧攥着的这页薄薄的纸笺,有如千斤之重。
脑子里那些血腥的片段不由自主地浮现开来。那些人的呐喊,孩子的哭嚎,绝望的眼神,血流成河的望月峰。
那鲜血淋漓的画面时常从记忆深处弥漫开来,将他的眼睛染得通红,提醒着他那些血肉模糊的身影还在苦苦挣扎。
然而曾经数次的淬魂炼魄却让他记忆紊乱,遗忘了很多,唯记得这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和刻入心底的彻骨之痛。
可他不信!云霄宫人众口一词时他没信,如今这泛黄的纸笺摆在他眼前,他还是不能相信。
长久以来,他化名岳荀要找的从来都不是这个答案。不过如今,不论答案是不是他想要的,恐怕都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第二日,已经日上三杆,却还未见岳荀露面。
想着他该不会还在生气?说起来自己才是被捉弄的那个,不是应该她更生气才对吗?
思虑再三,方凌心想自己与这样小心眼的人计较什么?
便踱着步子在房门外徘徊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然而一点动静都没有。以岳荀的耳力不会听不见吧?终是没能忍得住,方凌又厚着脸皮咳嗽了两声。然而却还是不见动静。
方凌急了,推门而入道:“岳荀,你怎么越来越矫情了?”
然而,令方凌万万没想到的是,屋内空空如也。桌上端端地摆了一个精巧的白瓷药瓶,旁边还有一纸方剂,好像是记录着一个叫做净髓丹的药。
净髓丹,净化魂灵,这似乎是给自己的药。
方凌突然有些心慌,岳荀该不会是走了?
三日之后,方凌终于确定岳荀确实是一声不吭地走了。未留下只言片语,就那样不辞而别。
他曾说过自己半生浪迹江湖,或许这里与他来说不过是他所浪迹过的一隅江湖而已,与别处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那样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人,或许并不会产生一种叫做牵挂的情绪。
浮生有些后悔,心想着到底还是自己拖累了姐姐,将姐夫气走了。自此便又开始对方凌言听计从,重又做回了那个乖巧懂事,人见人爱的小浮生。
虽然有时候心里也会有些不服,但嘴上却总归是乖的。
不过让浮生特别高兴的一件事是,他姐姐的皮肤开始逐渐细腻光洁,毛发也逐渐趋于正常,就连声音也是越来越清亮。
她终于慢慢地变回从前的样子了。
但方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有些纳闷。岳荀既然有净髓丹这种净化魂灵的药物可以压制诸犍的内丹,为何早先偏不给自己?
难道只是觉得捉弄她很好玩儿么?
如此想来,倒觉得很像是岳荀的作风,总喜欢一本正经地捉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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