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相亲局
流光池畔借着此次茶会想要结亲的人纷纷后悔不跌,悔不该被长辈们寥寥数语便诓来此处做了宗门和亲之人。
想来云虚宫这些年许是妖魔鬼怪,魑魅魍魉看太多了,喜好竟然如此殊异。
可是这与他们这些普通山门弟子在审美一事上,这鸿沟跨度的未免有些太大了。也不知他们对天姿国色的误解何时竟偏差了这么许多?
话说视美人为枯骨他们还可以勉强做到,但视枯骨为美人未免也过太为难了一些。想来仙门终究是仙门,仙凡终究有别,自己这帮凡夫俗子离此种境界实在相去甚远。
方凌跌坐在地,双手被妙音抱得死死的,就是想重新将头巾包起来也是不能。而妙音却还故做震惊地道:
“你真的是方凌方姑娘?可他们明明说……”
“你故意的?!”
若是此时还未回过味来那便真真是个傻子了。
不料那妙音却是准备装傻到底,一脸无辜。
“姑娘不要误会,先前姑娘做如此打扮,我只道是烧茶的下人,无意中冒犯了姑娘,都是我的不是。”
妙音一边装模作样的致歉,一边对着周围一众议论的人大声斥责道:
“你们不要胡说八道了,方姑娘不过就是出身乡野,礼教言行粗鄙一些,不会打扮。若是收拾收拾也是能看的。伱们何苦如此挖苦她?”
想方凌虽是出生低微,但自小也是被宝贝着长大的,还从来未被人欺负成这般模样。偶尔被人欺负去了可以,但是让她忍气吞声不还手却不是她的性格。
于是趁着搀扶不慎摔倒的妙音,手上便捏了一记炎火决。
丫鬟们也是手忙脚乱地要拉起二人,却不知两人究竟是怎么倒的,不是压着袖子便是踩了裙子。
许是妙音的坠地长裙,轻纱薄幔,不慎拂过煮茶的铜炉,转瞬间却见一道火舌凭空烧了起来。烈焰轻纱,烧得尤为欢快。
妙音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说时迟那时快,方凌顺手抄起一侧竹简引流下的木桶兜头便泼了过去。一众人等,惊慌失措,纷纷效仿,只将妙音浇成了落汤之鸡,一场闹剧才终于草草收场。
方才席间劝架那鹅黄小衫的圆脸姑娘自地上拾起方凌的头巾,却早已湿作一团。那姑娘怯生生的将头巾递给方凌道:
“怕是用不成了。”
方凌笑笑,干脆将其扔到一边,道:“无妨,反正也怪热的。”
想来自己也不是第一次在人前出丑了,也算是有些经验,倒不似当年那般窘迫无措。
彼时,惊慌失措下尚有一人能护着自己。不过今次也算是还了手的,倒也犯不着再憋着一肚子委屈,反倒畅快。
那边,妙清也不担心妙音,独自起身道:
“我道是怎样的天姿国色,却原来是个丑丫头。装腔作势的样子虽是与积雪院那妮子一样,样貌上却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白白丢了云虚宫的脸。”
一众才俊们眼见妙音也没有什么大事,尴尬之余,便纷纷起身飞也似地告辞了。
须臾之间,原本热热闹闹的流光池便唯剩了端坐中央怡然自得品茗吃茶的一人。看那装束打扮只比方才散去的小姐们还要花哨。
只见他拂了拂广袖云袍,笑意盎然:
“美人儿在下见得不少,不过最让在下吃惊的始终还是方姑娘。”
“茶会都散了,各人各回各家,贺家少爷何苦还要留在这里奚落在下?”
贺涟风一脸轻浮,摊手指了指桌上的五色糕点:
“哪里是奚落?你真会伤人心,现成的茶点,想邀你一起喝杯茶罢了。”
“贺公子,青衣姐姐那头你尚且还未交待清楚,怎么可以……可以在这里随便邀人……喝茶?”
方凌觉得那黄衫小姑娘大概是想要说“勾引”二字的,奈何实在没能说得出口,便磕磕绊绊地说了这么一番话。
“你这黄毛小丫头,怎么哪儿都有你?我贺涟风端正清白得很,哪儿听来的闲言碎语就敢瞎说?小心我叫贺钊给你耳朵里下小虫子!”
小姑娘闻言忙一脸戒备地捂住耳朵不敢再言语。
“你这清白许是用墨汁写就的?快别在此处吓唬渺思了!”话到此处,突然一人插言道。
几人回头一瞧,却是最不起眼的角落里还有一人未曾离去。仙越虽是才受了刑罚,但他面色恬淡,声音清朗,举手投足之间依然温润如玉,翩翩君子之风。
“仙越哥哥,你前几日才受了丈刑,怎么这就出来走动了?身体可还吃得消?”
那唤作渺思的小姑娘一见仙越仿佛遇到了救星,急忙迎上去,快人快语地问道,全然没有看见仙越那跳跃的眼神。
贺涟风闻言,笑得更加肆无忌惮。
“渺思,你可别再说了。再说下去,你这位道貌岸然的仙越哥哥都该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毕竟往真人香炉里尿尿这等事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
方凌不明所以。“那件事不是长遇道长干的吗?”
渺思也愤愤不平道:“仙越哥哥才不是那样的人。谁不知道他是替人受过的?”
“为何要替长遇道长受过?”方凌不解。
仙越脸上终于闪过一丝窘迫,不过转瞬即逝。他搪塞道:
“好了,好了,出于宗门声誉而已,不提也罢!”
贺涟风倒也是随性之人,见状对旁边被唤作渺思的小姑娘道:“喏,把你那身残志坚的仙越哥哥扶一把,一起坐下喝一杯如何?”
仙越闻言也不扭捏,一拂袖便站了起来,那轻飘飘的身姿怎么看也不似刚刚受了重刑之人。
方凌瞧着这局面倒是有些为难起来。且不说仙越三番五次地出手相助,就是那贺涟风也曾深更半夜不辞劳苦亲自下山寻得长遇道长医治自己爹爹。
于情于理自己都该找个机会好好感谢二人才是,但眼下这模样委实不怎么能见人。
只得硬着头皮尴尬地笑着朝二人见了见礼道:“今日实在有些不大方便,改天再请二位喝茶如何?”。
说罢便欲逃之夭夭。
却不料贺涟风似乎有心要瞧这一出笑话,不仅不准备就此放方凌走,反而抬手极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道:
“何须改日?此地凉风习习,波光倒影,静谧无声,岂不正是一处品茶的好地方?”
“是啊,方姑娘。在下也正想请教姑娘这出神入化的易容之术呢。”
“啊?这位姐姐绝丑的样貌竟不是天生的?”
渺思总是嘴巴快过脑子,话一出口便觉不妥,连忙补救道:“我……我意思是这位姐姐……质朴……天然……天然去雕饰,清水……”但话一出口,总觉不太对。
“出芙蓉?”偏偏贺涟风还不依不饶地接了下句。
“哎呀……我错了,你们骂我吧!”
渺思既尴尬又委屈,只好向仙越求助。
方凌倒未觉得这小姑娘有什么恶意,但眼下这还不是最重要的,要紧的是怎么向仙越解释自己容貌的问题。
试想长极真人好心好意筹办此次茶会,众人也是诚心诚意前来赴会,如果全因自己易容搅局砸了人家场子,这无论如何都是说不过去的。
是以方凌连忙一屁股坐下,态度诚恳地解释道:“我哪里会什么易容?这是货真价实的真脸,真皮。”
贺涟风看热闹不嫌事大:“哦?真皮的?莫不是传说中的人皮面具?哪儿买的?”
他故作惊讶道。
“什么人皮面具?这是我自己长的。”方凌急了。
“我不信!除非你让我看看!”贺涟风继续拱火。
方凌急于澄清,也是没有办法,只得揪着脸皮将侧脸递过去,一边揪一边还自证清白地搓了两下道;
“你看看,真的没易容。如此盛会,我怎么会如此不识抬举,故意易容搅局?”
贺涟风玩得不亦乐乎,一面看着一面便要上手,仙越忙抬手将他挡开,道:
“好了,方姑娘,在下信你便是。只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就……早起贪嘴吃了两个芋头。不仅剌了嗓子,还肿了脸……”
方凌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只得编起了瞎话。
渺思不明就里。
“哦,听说有人就是吃不得芋头。去年上雍郡有个姑娘就是吃了芋头不仅脸肿得发面馒头似的,就连嗓子眼儿也肿得上不来气,差点儿死掉。据说足足养了半个月才恢复过来呢。”
“哦?这样说来,倒真是芋头的错了?不过也不妨事,如今大家都走了,岂不是独独让我捡了便宜。”
贺涟风貌似恍然大悟地说道。
渺思不解:“捡了什么便宜?”
“这不是明摆着吗?方姑娘是来赴相亲局的,如今你看这局里就剩我一人独具慧眼,看穿了姑娘这一副美人骨相,便是再也变不回去了,我也愿意娶回家里供着的。”
渺思蹙起眉头不满道:“不行!那青衣姐姐怎么办?她为了你今日都没来赴会!”
贺涟风见渺思哪壶不开提哪壶,气得高叫一声:“贺钊!”
渺思一听,忙拽紧了仙越的胳膊藏在其身后道:
“就……就是你给我耳朵下小虫子也没用。这里还有仙越哥哥呢,何时便成你一人了?”
渺思生怕贺涟风得逞,转而又忙对旁边的方凌嘱咐道:“这位姐姐,你千万别嫁给这个人。这个人就是个十足的坏蛋,他有家室还要出来拈花惹草……”
“哎?你个小妮子!”
贺涟风气急败坏,他还从未见过如此拆台的。
眼见二人闹得不可开交,仙越正欲阻止,却见远处过来一个身影,转眼便已到了近前。渺思见到此人,吓得立刻将两只耳朵捂得死死的,紧紧挨在仙越身边,动也不敢乱动。
来人冲众人抬手一礼,转而对贺涟风很是恭敬地道:
“老夫人吩咐过属下,茶会结束立刻带少爷回去。”来人正是贺钊。
“扫兴!也不知你是老夫人的人还是我的人?”
嘴上虽是这样说着,但还是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与众人拱手告辞。
贺钊闻言,脸上毫无波澜,只按程式答道:“老夫人是为少爷好。”
贺涟风自是无从辩驳,在老夫人面前他一向温顺。
渺思直到看见二人走远了,方才放下手来,长舒一口气道:
“这坏蛋可算是走了!这下好了,这相亲局真的便只剩仙越哥哥一人了。”
方凌有些尴尬:“先生想必是未来得及走罢?”
“倒也不是,师傅曾命我照看姑娘。”
渺思闻言有些遗憾道:“那便是一对儿也成不了了吗?”
转而倒是劝慰起仙越来:
“贺涟风那个坏蛋虽说人不怎么样,但是看人却是看的极准的,他说这位姐姐是美人骨相便一定是的。你若是现在不好好把握,小心以后被那坏蛋抢了去!”
仙越闻言笑道:“你且放心,她是怎样的人,我比你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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