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痴缠1
翌日,方凌特地换上了几年前那身火红的裙子。不过比着那时的身量,显然是有些小了,穿在身上难免有些紧巴巴的样子。
不过方凌也顾不上那么许多,只要能让岳荀记起来,便是让她扮成什么都是愿意的。
方凌喜气洋洋地翻出一坛千霜醉,又来了上生殿。
仙尧照例红着一张脸拦着不让进。方凌倒也不急着进殿,只抱了酒坛坐在殿外的石凳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霎时间,绵长的花草清香裹挟着凌冽的果酒芬芳满满地飘了一院子。
她就不信,岳荀这么好酒的一个人能忘了千霜醉的味道。
只是苦了仙尧,因防着方凌偷溜进去,饭都顾不上吃就寸步不敢离地守在殿外。只饿得他头晕眼花,肚皮咕咕作响。
经历了昨晚的事,仙尧本以为有一场硬仗要打,于是早早地便做好了准备。
谁知对方今日十分沉得住气,已然坐了个把时辰,甚至还装模作样地翻出一本经书研读了起来。
方凌本想着这仙尧年纪与浮生差不多,就算不似浮生那般屁股长刺一样坐不住,却也总有吃饭睡觉,上茅房的时候,总不见得就能熬得过自己。
谁知这仙尧自打一屁股坐在廊下就没见他挪过窝,只斜依着柱子兀自把玩着一只精巧的罗盘。
方凌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平日都是在这院子闲坐着的么?”
“不是。”
“我在此处都待了半天了,却为何没见你有什么正经事要做?”
“因为你。”
方凌突然醒悟过来,哪是别人耐得住性子,实在是因为自己死皮赖脸不肯走,连累了人家。
眼看着时辰也是午饭将过,便取出随身携带的杏仁儿糕饼扔给他一个。仙尧捏着糕饼,犹犹豫豫,想吃却又有些不敢。
方凌见状忙宽慰道:“伱且放心吃吧,我决不会拿个杏仁饼来讨人情的。”
仙尧却小声道:“就怕有毒。”
方凌闻言,顿时绝倒。
俗话说得好,拿了人的手短,吃了人的嘴软。仙尧虽还是一本正经地守在殿外,却显然已经被杏仁饼征服了。连吃了三四个之后,方凌问话,偶尔也会答上一两句。
甚至在方凌百无聊奈,惊见初春的晓寒天气中,经书里竟还藏着一只灰尘般顶小的蠹鱼时,还听话地给她拿出了一副纸笔。
只见方凌在白纸上画了一个小小的迷宫,然后将那蠹鱼投入其中。
蠹鱼因惧怕笔墨中芸香的味道,故而只沿着画好的迷宫一步步试探,绝不敢越雷池半步。
仙尧显然也觉得十分有趣,便不自觉地也跟着方凌一起拿着笔开始对那小虫子进行围追堵截,并恍然大悟道:
“怪不得给师傅收拾书案时偶尔会见到一张画成这样的纸。我本以为是什么厉害的阵法,却从来瞧不出个门道,原来是这种消遣的玩意儿。”
方凌闻言,眼睛一亮,想当初,在秦家小院,自己偶尔借着读书的由头这样解闷儿时,还被岳荀冷言嘲笑过许多回。
想他那平日里严肃正经,无欲无求的模样,委实也难得有个消遣的东西,玩个蠹鱼当真是不易。
看着仙尧兴趣盎然的样子,方凌不禁问道:
“你平日里除了练功,都做些什么?”
“读书。”仙尧一边逗弄着那只蠹鱼一边回道。
“那书读完了呢?”
“抄写经文。”
“那这些都做完了呢?就是除了练功学习之外可还有些什么有趣的消遣玩意儿?”
仙尧转过脸来望着方凌,一双清澈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眨道:
“吃饭睡觉算吗?”
果然,毫无情致可言。
方凌见仙尧着实可怜,未免心生同情,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拿过仙尧放在石桌上的罗盘,伸手取下头上的珠钗,轻轻一撬,便十分熟练地将罗盘上天池海底的磁针取了出来。
方凌将那磁针插入旁边的一堆砂石之中一遍一遍地划拉。不一会儿便吸上来不少黑色粉末。
方凌将其小心地抖落到经书上,拿着磁针隔着纸张在下面扫来扫去,只见纸上的黑色粉末便仿佛受到了指引一般随之而动。
仙尧从未见过这等有意思的玩法,遂也取过磁针隔着纸张在下面画起了圆圈,只见那一溜儿的黑色粉末尽数被磁针吸引,排着队在纸上转起圈来。
这一玩儿,就足足玩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太阳偏西,殿内的长亭君也未被千霜醉的香味儿吸引出来。
倒是方凌许是太过无聊,又或许是冷酒喝得多了些。竟晕晕乎乎地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许久,长亭君才缓缓来到石桌旁,取过酒坛浅尝了一口,嫌弃道:
“还是这般甜腻。”
说完,却是笑了笑。
长亭君掀开仙尧搭在方凌身上的外袍道:
“将她送去观筳吧。”
仙尧见师傅来了,怯生生地望了一眼方凌,那因醉酒而略显酡红的脸和一身大红的长裙交相辉映,十分妩媚。直看的他面红耳赤,一时间竟不知从何处下手。
长亭君见仙尧面红耳赤的样子,突然道:
“算了,把我的毯子拿一条给她盖上,随她去吧。”
待方凌醒来,已是傍晚。只见仙尧远远地拿了纸笔聚精会神地趴在一方大石头上还在玩儿着蠹鱼。便蹑手蹑脚的过去,探出一个脑袋,只见纸上竟然是一幅尚未描完的美人执灯图。
画上的女子高冠蛾眉,眼神妩媚,一袭长裙将身段裹得是玲珑有致。腰间一只精巧的香囊乍看十分眼熟,赫然便是昨日那只。
方凌余醉未醒,见此情形,轻笑道:
“灯下美人?”
仙尧被惊得一个激灵翻身坐了起来,一把将画收了起来道:
“你……你何时起来的?”
“就在你描那只香囊的时候。”
“偷……窥……非君子所为。”
仙尧有些恼恨,语无伦次地说。
“哪里就是偷窥了?真是什么师傅教出什么徒弟,半点玩笑也开不得。”方凌嬉皮笑脸地说道。
仙尧闻言,却是真的有些生气了,气鼓鼓地瞪着方凌一言不发。
方凌被这小子瞪得有些发毛。她因喝多了些酒,说话便有些不过脑子。此时自知言语有失,忙端正了态度解释道:
“我与你师傅是旧相识……其实也算得上故友。既是朋友,偶尔这样开开玩笑算不得冒犯。”
“那我师傅为何一副不待见你的模样?”
怎么能叫不待见呢?只是一时没认得出来罢了。这样忽然被这孩子一语揭穿,方凌顿时有些兴味索然,只道:
“我觉得他大概是什么时候不小心撞坏了脑袋吧。”
仙尧显然并未发觉方凌的这些心理活动,很是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答道:
“据我所知,倒是并没有这回事。”
方凌自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在自己如此煞费苦心的提点下,早就应该记起来了。
就在方凌绞尽脑汁的时候,却见长亭君终于出来了。只见他面色清冷,淡淡地开口道:
“你不必在我这里费尽心思,我劝你还是早日离去,找一处安生地方好好过日子。我断不会允许你入我云虚宫。”
方凌见长亭君还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便冲着他吐了吐舌头,又对仙尧道:
“我先走了,明日再来找你。我可是知道你画上的人是谁的。”
说着便冲他神秘地眨了眨眼,转身走了。
长亭君一把扯过仙尧手里未完成的画,看了看,将其扔在石桌上道:
“无聊!”
转身便朝殿内走去。
仙尧拿起画,想着方凌适才的话以及冲他眨眼睛的样子又是一阵面红耳赤。正沉浸在方才的情境中无法自拔,却听殿内长亭的声音传来:
“《清心诀》五十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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