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虽表面上倔强的摆出一副不肯接受方继藩吹捧的模样。
可心里却觉得舒坦无比。
老方还是很有识人之明的。
朱厚照随即皱眉:“当下这铁路,银子是已筹措了,这动工需赶紧才是,有了铁路,朕的许多事方可办成,除此之外,召各国的王孙入京,这事也不能耽搁着。”
方继藩便道:“请陛下放心,臣这就在内阁与刘公、李公商量着,大家伙儿同心协力将这些事办妥了,如此才不负圣恩。”
朱厚照就乐呵呵的颔首点头:“有你这句话,就放心了。”
他顿了顿:“到时朕定要重重赏你。”
方继藩道:“陛下,上一次说银子筹措了,定要重赏,这一次……”
朱厚照:“……”
他面露出尴尬之色,接着咳嗽道:“到时一并赏你便是,朕是那种不守信用的人?君无戏言。”
方继藩一乐,便起身要告辞。
出了奉天殿,刘瑾却是急匆匆的追了出来,边走边道:“干爷,干爷……”
方继藩便驻足,看了刘瑾一眼。
刘瑾笑吟吟的给方继藩捋了捋褶皱的长袖:“干爷,孙儿现在掌着东厂和司礼监,司礼监倒还好说,只是帮着陛下朱批,现在陛下在兴头上,凡事都亲历亲为,甚是清闲,只是这东厂……”
方继藩背着手,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
这天底下,除了皇帝,再没有比自己更牛逼的存在了。用什么眼睛看人,也不碍事。
这倒也不是方继藩嚣张。
实在是人到了他这个地步,要办事,就需让人害怕,倘若和人和和气气,这群狗东西还当自己改了性子,软弱可欺,难免阳奉阴违。
自己和皇帝要办的,乃是旷古未有之事,许多事,别人未必能够理解,也未必能够知晓意图,既然如此,那就别管他们是否理解好啦,老子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
方继藩道:“东厂啊,不能太清闲,朝廷养着你们做什么,还不是为了让你们多多打探一些消息,这不但要刺探大臣们的心思,你在海外多年,可以和四海商行一般,在外藩也刺探一些军情嘛,小刘啊,我是你爷爷,虽说不是亲的,可我将你视如己出,你侍奉着皇帝,便需知道,咱们这皇帝,他是什么样的性子,皇帝说好听一些,叫做宏图大志,说难听一些,叫好大喜功。当然,这也不是诽谤皇上的意思,而是这宏图大志与好大喜功之间,不过是一根线而已,有了文治武功,这便是前者,若是时运不济,成了隋炀帝,就即是后者。”
方继藩咳嗽一声,又继续道:“我们要做的事很简单,是辅佐皇帝成为始皇帝,立下不朽的功业。所以……东厂要及早的做出准备,这海外……乃是重中之重,哪天陛下惦记起了外藩,到了那时,你东厂将刺探的军情献上,便是大功一件,如此,也不枉我生你养你……啊,不,是不枉我收你为孙的苦心。”
刘瑾听着干爷爷这般掏心掏肺的话,感动得眼睛都红了,说实话……他这些年,无论是在宫中还是海外,都少不得与人勾心斗角,他一个宦官,是永远逃离不开阴谋算计的,正因如此,他才认为这些话最是可贵。
他感激的看着方继藩,忙道:“孙儿明白,孙儿一定及早做准备。”
“除此之外!”方继藩接着道:“当下最紧要的事,便是要查获奸党,这些个奸党,个个狡猾无比,他们表面上是打着反对新政和反对我方继藩的旗号,可实则却是狼子野心,是想要造反,给我查,要告诉他们,得罪我方继藩是什么下场。东厂内外也要整肃一下,要做到密不透风,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变了,你跟着鸡犬升天,现如今,你掌了东厂,也该将这东厂换一换血了。”
刘瑾听到此处,格外的谨慎:“孙儿知道,得是自己人,都要完全信得过的。”
该交代的交代完了,方继藩打了个哈哈:“好啦,快滚回去伺候皇上吧!我还得赶紧着去办差,我方继藩忠贞为国,废寝忘食,已是许多日子没有睡过一次好觉啦,可我方继藩若是清闲下来,又奈苍生而。“
…………
方继藩与刘瑾分开后,没多久就到了内阁,见了刘健和李东阳人等。
如今,谢迁已去了黄金洲,而方继藩则接替了谢迁,入内阁,进詹事,领太子少保,工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
当然,这个工部尚书并非是实职,工部尚书另有其人,盖因为东阁大学士在明初时品级低,权力却是极大,有票拟之权,堪称宰辅,可品级低下,又无法震慑群臣,因而……加了一个尚书。
大明的官位,许多都是有历史延续的,方继藩也懒得去管这些糊涂账,知道自己很厉害就是了。
三个内阁大学士各自见礼,落座。
刘健捋须,他很清楚,新皇登基了,自己现在不过是内阁看守,名为首辅大学士,可再过几年,等新皇帝渐渐的熟悉了军政,自己也该告老还乡了。
而接替自己的人,不出意外,就在眼前,李东阳有可能,他还比较年轻,也有资历。
方继藩更热门,哪怕是李东阳暂时的过度几年,方继藩也迟早会成为首辅大学士的。
刘健道:”陛下打算修铁路?继藩,会不会太急了?“
方继藩自是早就准备好了说辞:“百姓们困苦,不修通铁路,便永远困在一隅之地,依旧会贫苦下去,陛下心念百姓,这铁路修起来不是太急,而是天下百姓,日夜相盼,已是太慢了。“
刘健点头,叹道:”也不是没有道理,当今陛下,有大志气,虽说治大国如烹小鲜,可该办的事不能不办,保定巡抚杨一清,就曾上奏,俱言铁路的好处,还搜集了许多保定府的童谣,都是说铁路通了,百姓们日子便好过了的,继藩此言也不算过份。银子……筹措好了嘛?“
提到这个最终点的问题,方继藩就中气十足的道:“都已筹措了。“
刘健更是松了口气,他本是凝结成冰山的脸上,顿时开始如初雪一般的渐渐融化,直至焕发出春意盎然的笑意:”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修铁路乃是大事,花费如此多的钱粮,一个不慎,可是要动摇国本的,可若是成了,这天下大治也就不远了,此事,老夫与宾之思来想去,还得继藩你来总揽,有了功劳,也是你的。“
方继藩就道:”哪里,哪里,都是大家伙儿的功劳。“
他面上乐开了花,谁都晓得,铁路通了,将意味着什么,可能寻常的百姓,尤其是在京师之外的,他们对此陌生而无知,可坐在此的,都清楚,这铁路比之京杭大运河,影响更大,如此功劳,他方继藩当然要摘走,毕竟方家也是出了钱的。
刘健和李东阳对此并不反对,这令方继藩可以轻松许多了,因为一旦反对,朝中难免又要起争议!
现自好了,得到了内阁的全票支持,那么……接下来的事,都可水到渠成。
…………
有了银子,接下来要做的事还有许多,除了勘探和设计线路之外,还需进行造价预算,采购,招募数不清的匠人和劳力,预备动工,各个作坊都已开工,开始锻造铁轨,枕木也已开始进行制造。
其实修铁路,其实就是在地上铺铁,最简单不过的事,这就如所有的能源利用,无论是电力还是核能,又或者是蒸汽,本质就是烧开水一样。
可原理很简单,要修建起来……却是难上加难,它需要数百个各种作坊支持,需要一群优秀的匠人,需要一群懂得工程原理的工程师,更需要筹措数不清的资金,需要大量的土地,而这些……整个天下,现今,也只有大明拥有如此的条件。
这二十年来,方继藩在此播下了种子,种子开花结果,最后瓜熟落地,蹦出一个葫芦娃,啊,不,是最终有了今日的成果。
大量的设计,已经开始。
许多的匠人,也开始抽调,这些都是西山建业的骨干。
可此时,在这铁路局外头,却总有两个人探头探脑。
偏偏,对于这两个不速之客,谁也奈何不了他们,因为对方乃是皇亲国戚。
寿宁侯和建昌伯每日都来,可谓风雨无阻,这都是他们的银子啊,真金白银,几千个锦衣卫,搬了一天一夜!
他们自是抱头痛哭过,可擦干了泪,又觉得……无论如何,自己的银子只是即将变成铁路,总没有被狗皇帝抢了去。
这路是他们的!
他们是路的小半部分的主人。
有了这个念头,他们便成日来过问这铁路开修的事。
两兄弟抱着工程造价的书,每日在读,还向人讨教会计之法,站在一群工程师后头,瞎学着不同地形的技术难题,当然……他们更关心的乃是人手。
常威提出了大胆的设想,利用勘测方面的技术,所有铁路,在各段同时修建,最后再将其连接起来,如此,便可节省大量的时间,可一旦如此修建,就意味着,天下各处,几乎同时动工,所需的匠人和劳力是惊人的,铁路局预计需匠人十万,劳力百万,同时各段的工程学员,将达两万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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