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曹临领着换班的康丫和蛇屁股等人在溃兵们数里之外的丛林里警戒着南天门方向的日军。
夜幕逐渐降临,天空渐渐黑了下来。
预想之中的日军斥候并未出现,或者说并未往这边靠拢。
其实想想也能理解,日军接连遭受了一连串的打击,很明显王重等人就是要让日军分兵,兵力一旦分散,就容易被各个击破。
机场那边的战况早已传到了竹内联山的耳中,王重和龙文章引蛇出洞的计策其实并不稀奇,只是他们正好抓住了机会,机场送出来的那批物资,是竹内联山点名要的弹药和各种生活物资。
生活物资也就罢了,竹内联队携带的口粮,还足以支撑数日,最关键是的是那批弹药,竹内联队想要打过怒江,弹药是最不能缺少的东西。
尤其是炮火,要是没有炮火支援,单纯的野战放对,日军虽然有优势,但这优势却并不大。
可要是再加上密集的炮火支援,那又另说了。
而王重等人截的那批弹药物资,正是竹内联山催着小道次郎紧急送往南天门,准备接下来的渡江战役的。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不管是竹内联山还是小岛次郎,都根本没有想过,在缅甸境内,在他们的占领区内,竟然还藏着这么一支数量庞大,战力惊人的中国军队。
王重和龙文章引蛇出洞的计策,是妥妥的明谋,可就算知道这很有可能是王重他们玩的引蛇出洞的计策,可小道次郎却不得不带兵出机场支援,除了力求保住这批弹药和物资之外,也是为了保证后勤补给线的通畅,
奈何王重他们的战力着实惊人,押送物资的一个中队和小岛次郎从机场带出来的一个将近两个中队,加起来将近一个大队的人手,硬生生被他们给吃掉了,还丢了机场,当时机场里的物价运输机都被炸毁,机场内囤积的物资和弹药同样没能幸免。
而今南天门上的竹内联山已经成了孤军,而这个时候的竹内联山,也是最危险的时候。
这个时候,王重和龙文章都没有想着主动去南天门撩竹内联山的虎须。
龙文章带着人埋伏在山上,等待着日军斥候的到来。
原本埋伏的活儿应该是王重来干,可大晚上的,又不能点火,虽有月光,可让龙文章就这么摸着黑下水渡江,实在是有些为难他了。
是以埋伏在山上的人变成了龙文章,而领着溃兵们渡江的人变成了王重。
王重领着溃兵们,将麻绳绑在岸边的大树上,看着湍急的江水,饶是溃兵们对龙文章和王重无比信任,甚至崇拜,却仍旧没有一个人敢下水。
江水无情,可不是说说而已。
王重将麻绳绑在自己腰间,朝着侧面矮山的位置看了一眼,把枪背到背后,杵着一根从旁边林子里刚砍下来的木棍,又回头在身后的溃兵们身上扫了一圈,然后深吸一口气,大步迈出林子,步入江水之中。
“小心点!”阿译忽然叫住了王重,压低了声音提醒道。
王重扭头看着他笑着道:“放心吧!不会有事儿的。”
话音刚落,便再度迈开步子。
清冷的月光下,在溃兵们的注视之下,王重一步一步,朝着江水走去。
阿译跟余下的溃兵站在林子边上,手里攥着麻绳,目送着将麻绳绑在腰间的王重,一步一步的步入江水之中,看着江水没过他的鞋子,没过绑腿,然后是膝盖,一直到大腿、小腹。
尽管这么多天,已经见识过无数大场面的阿译,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中还是忍不住波涛汹涌起来。
旁边的溃兵们也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在江水中抹黑行走的那道身影,心中的敬意再度提升了一个层次。
江水涛涛,迅急无比,光是站在岸边听着声音,就能想象水流到底有多急,可王重却头也不回的一直向前。
黑夜挡住了溃兵们的视线,那道身影渐渐为夜幕所笼罩,溃兵们只能通过那还在不断向前的绳索判断王重还没有被急流冲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溃兵们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过。
五分钟后,麻绳忽然不再向前延伸,几个呼吸之后,被溃兵们攥在手里的麻绳,忽然被大力拉了三下,当先的阿译被拽的一个踉跄,险些将麻绳脱手。
“到了!”阿译顿时眼睛一亮,激动起来。
“副营长到对岸了!”
这是提前约好的信号,王重要是抵达对岸,把绳子绑好之后,就拉三下绳子。
因为隔得距离太远,王重这三下绳子拉的十分剧烈。
“快!把绳子绑紧了。”
阿译急忙指挥溃兵们把先前绕在树上的绳子末端解开,然后把麻绳拉直了,重新绑好。
“快去通知团座,王副营长已经抵达对岸,把绳子绑好了!”阿译急忙嘱咐下属去给龙文章报信,而他自己则按着王重和龙文章提前制定好的计划,组织人手准备渡江。
“兽医,你们把伤员都抬到江边来,排好队!”
就在那阿译维持秩序时,维持秩序准备渡江的时候,对岸的王重,却又抓着绳索再度渡过怒江,来到了西岸。
“是副营长!”
“副营长!”
溃兵们看着从江水中朝着他们走过来的王重,一个个激动的喊了起来,不过好在他们也知道,他们现在是要悄无声息的偷偷过江,要是动静闹大了,引来日军,日军绝不会放他们这么轻易过江的。
阿译立即转身,就看到了十几米外,在朦胧的月光照耀下,抓着绳索,一步一步朝着他们走过来的王重。
“你怎么回来了?”阿译疑惑的问。
王重一边往岸边靠一边说道:“我不放心,去山上看看,你赶紧组织人手过江,不用管我!”
阿译知道现在是争分夺秒的时候,只要过了江,他们才算彻底安全,不敢有丝毫怠慢,当即便几个战士走在前方,然后由郝兽医领着轻伤员们先行渡江,没受伤的战士带着重伤的战士走在中间。
两百多个伤员,其中重伤员就有五十多个,完好的只有三百多人,龙文章带了一半人手在山上伏击,留给阿译一半的人,让他用这些人,把伤员都带过江去。
时间紧迫,条件也有限,那些动弹不了的重伤员,只能由身高力壮的战士背着,两人负责一个,抓着绳索,蚂蚁搬家一样,跟在受伤稍轻的伤员后头,慢慢朝着对岸走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还是出了问题,一个背着重伤员的战士一个没踩稳,连带着那个在旁白帮着扶的战士也被牵连,三人直接摔进江里,湍急的江水,瞬间就把那背着重伤员的战士和伤员给冲走了。
等到余下那个战士站起来的时候,两人都没影了。
“别傻站着!”
“江水太急救不了了!”
“赶紧往前走!”
身后传来催促声,那战士咽了咽口水,面色苍白的双手死死抓住麻绳,小心翼翼的蹚着江水继续前进。
别看王重一来一回,花了十分钟不到,可那是王重,夜能视物,而且早就走过这条路,对路况熟悉,加之王重在江水中行走也稳若泰山,跟在陆地上没什么区别,速度自然远超这些溃兵。
足足花了十分钟,走在最前面的战士,才摸索着来到对岸。
登上东岸的第一时间,溃兵们只觉得恍若隔世。
两百多号人的队伍可不短,二十分钟后,龙文章才带着埋伏在山上的一百多号溃兵下山来到江边,准备渡江,山上只剩下王重和他的突击小队。
“我觉着小鬼子应该不会过来了!”
“要不咱们也下去?”眼瞅着已经到了怒江边上,渡江的绳子都已经拉好了,随时都可以回到东岸,迷龙终于开始坐不住了。
禅达城里可还有着他老婆孩子呢!
想起老婆孩子,迷龙心里就忍不住一阵躁动。
“迷老板春心动了!”不辣在旁边阴阳怪气的道。
“迷老板!说不定人家以为你到南天门上死球了,早就带着娃儿跑咯!”旁白的要麻也补上一句。
四川佬和湖南佬一唱一和的,原本还有些紧张的氛围,瞬间就变得轻松愉快。
“滚犊子,你死了我还没死!”迷龙没好气的回怼一句。
蛇屁股嘴里嚼着野茶嫩叶,也嘿嘿的笑着道:“你当别人是你老婆孩子,别人可未必把你当老公啦!”
“就是就是!”
“人家那么漂亮一个女的,一看就是读书人家的婆姨,怎么可能嫁给你这个大老粗!”
“大老粗怎么了!”迷龙却根本没把众人的话放在心上:“你以为人家都跟你们似的,说过的话跟放屁一样!”
“我看你们就是嫉妒我!”
众人说话时都压着声音,可在这寂静的深夜之中,便是压着的声音也尤为突出。
“行了!”王重低声喝道:“都少说两句!”
“别露了行踪!”
“王老板!”
“我们在这儿都蹲了小半天了,小鬼子要是过来的话,早就来了。”
“不能掉以轻心!”
王重却道:“越是到这个时候,就越是要小心,不能因为一时的疏忽大意,而导致阴沟里翻船。”
“小鬼子可比你想的精的多!”
“竹内联山更是小鬼子当中的佼佼者。”
“他竹内联山又不是神仙,又不会未必限制,怎么可能晓得我们是从这里过江。”
王重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从开始渡江到现在,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伤员们应该全都已经过了江,现如今应该是龙文章他们在渡江。
“你们先撤!”
“到了江边赶紧过江,不用等我!”
王重对着几人道。
“那你呢?”
“我?”
“我去南天门看看,看有没有机会一枪把竹内联山做掉。”王重眯着眼睛,眼中杀气浮现,空气好似都冷了几分。
“王八盖子的!我跟你一起去!”不辣原本都准备走了,可听到王重这么一说,当即就看着王重道。
原本已经起身的其他人,也纷纷停下了离开的动作,齐刷刷的看向王重。
王重没好气的道:“去什么去!你们跟着去拖累我吗?”
“我什么本事别人不清楚,你们还不清楚吗?”
“我就是去南天门那边看看,顺便探查一下日军的情况,要是没机会的话,我就直接撤了。”
“你们跟着去算怎么回事儿,到时候我还得照顾你们吗?”
王重这话说的就一点余地都没留了。
几人被说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可偏生王重说的确实是事实,他们虽然跟着王重已经有好一阵子了,王重的本事如何,他们远比其他溃兵们要清楚的多。
王重要是钻进了林子,那就是妥妥的幽灵一个,保管叫小鬼子连他的影子都摸不着。
“行了!别搁这儿给我玩深情这一套,赶紧滚蛋!”
王重直接冲着不辣一脚踹了过去,不辣立即起身躲过。
“那我们真走了?”
“滚滚滚!”王重没好气的道。
“别忘了,走在最后的把绳子给收了。”
“你小心点!”
“千万莫逞强哦!”不辣啰嗦的像个长舌妇。
“不辣说的是,保住命比什么都重要!”要麻也在旁边跟着帮腔。
“王重哥,我们到对岸等你。”豆饼一脸认真的道。
话才刚说完,就被主射手迷龙一巴掌呼在后脑勺上:“赶紧走!别搁这儿假情假意的!”
迷龙这人也就是嘴损了点,其实人还是很好的。
豆饼挨了打也没觉得不高兴,反而嘿嘿笑着。
目送着几人走下山坡,往江边而去,王重没有犹豫,拿起枪朝着南天门的方向就摸了过去。
既然日军的斥候没有摸到他们这边来,正如刚才迷龙他们说的,竹内联山肯定不知道这里能够过江,也肯定没有想到他们会跑到这里渡江回东岸。
估摸着现在竹内联山应该在南天门附近扎好了口袋,就等着他们跳进去。
因为在所有人的眼中,从缅甸到禅达,就只有南天门这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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