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无聊,除了裕王和世子过得快活,其余的人都没什么可做。
终于熬到快要过年,别院的人开始返回国公府。
国公府的下人们忙碌准备着过年。所有灯盏都换新的,所有廊柱都新漆过,墙也刷白了。
小兰在别院当了两个月的烧火丫头,回到林清姝的小院才恢复了二等丫鬟的身份。
绣娘早为林清姝缝制好了过年要穿的衣服。
回到小院,林清姝听说的第一件事就是秋叶的孩子没有保住。吃过红花原本就伤了身子,孩子生下来先天不足,养一个月也没了。秋叶已经在榻上躺了好些日子。
林清姝让小兰去买了不少补药送过去。她现在是乡主,算是主子,专门去对另一个院子的奴婢嘘寒问暖,是非常不合适的事情。
不是林清姝有了封号,就看不起朋友,而是之前学礼仪的时候,宫中那教习嬷嬷就清楚对她说过,尊卑有别,主子与奴婢不分上下,会害死奴婢。
秋叶已经够可怜了,只能让小兰多去看看。
因为有了乡主的封号,又有了自己的院子,在国公府,林清姝就像一个边缘人,虽然住在这里,却不是这里的人,也不用像国公府的少爷小姐需要定时去给老夫人和夫人磕头问安。
世子规定她每个星期要拿字帖给他过目。写得不好,世子就会指点出来。
自从抄《女诫》,林清姝的字已经写得很工整了,写得不算多好,却也是能看的。
世子似乎对林清姝的功课有些兴趣,时不时过问,有时候还有心情教林清姝一些学问。
后来,世子提出给林清姝找了个女西席,等过年后就正式上课。
林清姝不知道世子要搞什么,不过上课似乎也能打发下时间,她不是很抵触。在她看来不以高考和科举为目的的读书,其实都是打发时间混日子。
过年很热闹,尤其国公府,那些平日见不到的庶出小姐和少爷都出现了,就连姨娘们,在大厅中都有一席之地。
越国公和夫人气质容貌都极好,所以生下的两个嫡子容貌天下无双,至于那些姨娘,实在平庸,气质容貌都不行,这就导致庶出的,没一个特别漂亮的。
一般的人家,小老婆在容貌上的标准应该高于正室,但在国公府,美貌和气质都是正室独占鳌头。
林清姝对此很费解。如果不看容貌,越国公要这些妾有什么用?
听说妾室们出身低下,根本不是为了利益才联姻的。
这国公府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大家排着顺序给老夫人、国公、夫人磕头。
让林清姝惊讶的是自己居然排在了世子和二公子后面。
国公有爵位,老夫人和夫人都是诰命夫人,级别都比林清姝高,她身为晚辈住人家家里受人照顾,磕个头是应该的。
只不过这排序,难道说明她地位比庶子女在国公府的地位都要高?
怀着满腹疑惑,很有规矩地磕了头,老夫人对林清姝招招手:“过来,让我看看。“
林清姝低眉顺眼地走到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拉着她的手仔细看了看她的面容说道:“女孩子家,眉毛太粗不太好看,让她们给你好好修一修。“
说罢,在林清姝手上塞了一个东西。
林清姝一看,竟是一块玉质上好的玉佩。
“谢老夫人赏赐。“林清姝退后一步,跪下磕了个头。
老夫人把她拉起来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说道:“挺好的孩子,多学点东西。“说完,又抓了一把小金元宝给她。
老夫人给了赏,国公和夫人自然也少不了,国公给了一颗鸽蛋大的珍珠,夫人给了一只水头很好,价值不菲的玉镯。
等林清姝坐回位子,感觉四面八方有艳羡的目光射过来。
她低着头,只想消失在空气中。
这五年,她只想低调度过,不想让大家注意她。
年后,女西席来了,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据说是刚从宫里出来的。
她首先给林清姝自我介绍了一番,说自己十二岁进宫,服侍过最高级别的主子就是淑妃,当过女官——惠人,惠人是女官的一个称呼,品级为从三品,因为原先服侍的丽妃犯了错被贬为美人,她也被贬为普通宫女,所以到了二十岁,她自请出宫。
她讲了后宫体制:最高是皇后,下面是四妃,现在有一个怡贵妃,和淑妃、德妃、贤妃。
九嫔: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
二十七世妇:婕妤九人,美人九人,才人九人。
八十一御女:宝林二十七人,御女二十七人,采女二十七人。
林清姝心想:有那么多后宫的皇帝忙得过来吗?每天处理国事完,还有这么多人等着他,他受得了吗?就算皇帝什么都不干,整天在后宫也得累死。
心中满满恶意,林清姝问西席:“请问先生,后宫佳丽一个月能见陛下几面。“
西席回答:“皇后每个月至少见两次,初一、十五,皇上必在皇后宫中。四妃看情况,有时候一个月见几次,有时候三个月也难见到一次。“
林清姝问:“其他人呢?“
“一年一次,中秋夜宴,陛下总是会出席御宴的。“西席回答得理所当然。
她真以为林清姝问的是和皇帝见面,没多想。
林清姝心想:当皇帝的女人,就是为了生皇子,见面不上床,你逗我?
然后西席开始正经授课,内容涉及琴棋书画,宫室中各种人,例如太监宫女的等级,见到各类人该有的称谓和礼仪,之前宫里派来的教习嬷嬷教授的东西,都只是皮毛。
上了几天课,每天的内容都跟皇宫有关,林清姝觉得这事情有阴谋,就去找了柳苍昊。
柳苍昊放下茶杯,摆手清退丫鬟对林清姝说道:“这不是我们的主意,是宫里那位娘娘的意思。“
林清姝嘴角抽了抽说不出一句话。
她算计五皇子的心,却算不了怡贵妃。
柳苍昊用手撑头看着她道:“多知道点不会吃亏,逃避也没用,而且,万一将来五皇子真的坐了那位子,他要你进宫,你根本就没办法拒绝,难不成你还真去死?敢抗旨不怕诛连亲族?“
当她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想如何就如何?
林清姝怒不可遏:“早知道让他去死!“
柳苍昊一愣,然后斥道:“你想死?敢这么说话?“
林清姝紧握拳头心中很气。气归气,她自己心里也明白自己的处境和没有还手之力的小羊羔是一样的。
柳苍昊摇头:“去抄《女诫》,一百遍。每天一遍,抄不完别睡觉。以后再说这种话你干脆自己去死,别连累国公府和你林家。“
“我不抄!“林清姝极度生气,断然拒绝柳苍昊的惩戒。
柳苍昊冷然:“不抄算了,每天抄不完一遍,我派人打你院子里面所有奴才板子,不多,每人二十板子。“
二十板子还不多,还让不让下人活了?
林清姝眉毛一挑,抬手要打柳苍昊,被柳苍昊一把抓住手:“你一篇不抄,我每天让人打,打一百天。“
“卑鄙无耻不要脸。“林清姝手被捏着动弹不得,只能骂。
柳苍昊冷笑问:“我让你救的人?这事你自己做的,后果你不承担,让谁承担?“
林清姝愣了愣,一副肠子悔青了的模样。
垂头丧气地出了柳苍昊的院子,跟权贵斗,她就是蚂蚁,人家一个手指头都能戳死她。
无比郁闷地每天抄一遍《女诫》。她不想抄,却不能让整个院子的人挨板子。这些人虽然是下人,但每天尽心尽力为她做事,她可不忍心害人。
开春,林清姝又收到了一个请柬,是一个赏花诗会。
她当没看见,把请柬丢开。不管是哪位大臣家请,她都没兴趣去。
“你知道诗会是谁请的吗?“世子刚刚喝了一碗银耳粥,用帕子擦了嘴,问道。
林清姝垂首侍立,一副小学生被老师罚站的模样。
“是户部尚书家。“世子大概也没打算指望林清姝知道什么,干脆直接说了。
林清姝不说话。她怕她说出一句“户部尚书关我屁事“结果世子让她抄三百遍《女诫》。
“户部尚书的大女儿,是贤妃。“世子继续说。
林清姝继续默然无语。别说贤妃,就是皇后她爹,她都不打算去。
“你还是去抄《女诫》吧。嗯,对外就说你学不会规矩,被禁足抄书。“世子觉得无奈,摆手让林清姝退下。
世子的想法很简单,与其放她出去闯祸,还不如关在家里好好教育。
抄书是不能改变的事情,以此为借口不用去跟那些讨厌的贵女勾心斗角,也不错。
贵女们虚伪,多数嘴甜心苦,她看着就烦。
林清姝发现自己变得很可怜,以前看见谁不顺眼,上去先打一顿。
现在,看谁不顺眼也不敢打,因为每个人都来头很大,她一个都惹不起。
她一个会武功的人,在这些贵族面前,却变成了弱势一方。
这种感觉非常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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