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义渠面对城中守军出城反击,丝毫不惧,当即也下令麾下兵马迎敌向前。
只是让蒋义渠没有想到的是,一经接战,人数处于劣势的敌军反而将己方的步卒军阵冲杀得凹陷了一大块,而两翼敌军更能够以少量歩骑死死缠住了己方意图包抄夹击的兵马。
在高歌猛进的敌军冲杀下,仅过几刻,后续体力不济的己方士卒就开始被打散,一支由敌军主将亲率的步卒更是从混战之中杀透军阵,毅然往“蒋”字大旗的方向扑来。
“传令,让韩都尉带领铁骑冲阵破敌!”
看到有敌军士卒杀透军阵,蒋义渠脸上微微变色,他连忙下令,提前放出铁甲骑兵进攻敌军。
阵后来不及修整,就得到令骑传令的韩猛虽然惊诧于蒋义渠的提前发令,但他也仅仅嘟囔了一句后,就大声招呼所属的包括铁甲骑兵在内的骑兵队伍策马出阵,兵锋指向攻势迅猛的敌军人马。
“先登营,放!”
麹义带着三百先登死士冲锋向前,提前拔开布塞,向袁军的铁甲骑兵投掷了一个个随身携带的竹筒,竹筒里面满装着炒过的黑豆,一经倾洒,地面上立马布满密密麻麻的豆粒。
这些刚炒过的豆粒散发着香味,整装待命、久未进食的袁军战马闻到香味,无不鼻翼抖动,还未加速的它们,纷纷循着香味低头寻觅散布在地面上的豆粒,尽管马背上的骑士狠狠地挥鞭鞭策,可它们的速度还是迅速地降低下来,有些战马更因为争抢地面上的豆粒而发生了嘶咬踢斗。
一时间,原本应该冲锋疾驰的骑兵阵型乱成一团,骑士们鞭打着寻觅着豆粒、不听使唤的坐骑,战场上的叱骂声、嘶鸣声充斥于耳,铁甲骑兵互相堵塞,已经无法正常前奔,对冲锋前来的敌军步卒发起反冲锋。
“先登营,突阵!”
麹义大吼一声,身边的先登死士旋即突入骑兵阵型之中,手持长刀大斧,疯狂地对战马的马蹄展开一阵砍剁,首当其冲的几匹战马一瞬间被砍掉马腿,鲜血四溅,轰然倒地。
而这更引发了袁军骑兵的慌乱,前面的骑兵想要拨马避开这些冲杀的刀斧手,可后面跟进的骑兵已经撞了上来,互相倾轧,限制移动的区域,无奈之下,袁军骑兵只能够被动在马背上仓促应战。
统领袁军骑兵的韩猛看到这一幕场景,已经急红了眼,他奋力一扯缰绳,勒得胯下的坐骑仰首啾啾悲鸣,再不敢低下头去觅食豆粒,在他连续的鞭策下,战马只能够不情愿地再次迈开四蹄。
韩猛又大声呼喝,想要指挥骑兵撤开重新恢复阵型,他手持长矟,叱咤生威,一连马踏矟击,杀死了好几个突阵的先登死士,可是骑兵阵型却还是没有能够及时回撤调整过来,反而是格外显眼的他成了敌军率先攻击的目标。
“嗖嗖——”
一连好几支弩箭射向了韩猛,仗着身上坚固的铠甲,他虽然上身中箭,但还没有丧失战斗力,可是胯下中箭的战马却是支撑不住了,鲜血淋漓的它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马失前蹄,轰然倒地,将韩猛狠狠甩了下来。
身披重甲的韩猛落地后因为巨大的惯性,还没从碰撞产生的眩晕中一下子恢复过来,他下意识地想要抽出腰间的佩剑防御周边的敌军,可是已经有一名先登死士从背后扑上来,使用长刀砍中了他的后颈。
“啊——”力竭声嘶的韩猛还想要转动重伤身躯,进行反击,可是下一个瞬间,又有一杆大斧砍到了他的身上,这一次他没有能够再发出声音,粗壮的身躯就像是被砍伐的树干一样无力栽倒在地,很快就又有先登死士冒险扯去他的兜鍪,砍下了他的脑袋。
“韩猛已死!!!”
麹义高声大喊道,战场上己方骑将的死讯更加快了袁军骑兵的溃败。许多还未与敌军接战的袁军骑兵纷纷拨转马头,跟着从前面心惊胆破、挣扎脱离的骑兵一起,丢盔卸甲,加快速度逃离了战场。
“先登营,突阵!”
袁军骑兵的溃败,没有让麹义停止前进冲锋的脚步,他知道自己必须一鼓作气,彻底打垮蒋义渠,否则等到己方士卒体力衰竭,而那些被打散的袁军兵马又被重新收拢回来,那战场上势如破竹的局面瞬间就会逆转,变成己方突阵的士卒深陷重围,九死一生。
人数减少的先登死士在麹义的带领下,再次扑向“蒋”字大旗,而敌军麾盖下骑马指挥作战的蒋义渠更是渐渐映入众人的眼帘。
“杀啊,杀——”
面对着再次冲锋而来的敌军步卒,这个时候身边只剩下少量骑兵的蒋义渠已经没有了迎头撞上、短兵相接的胆气,身边的亲兵护卫同样左顾右盼、斗志动摇。
蒋义渠面色发白,心知本阵已经被敌军击破,接下来自己更无力阻挡敌军的趁胜冲杀,他看着狼狈逃窜的铁甲骑兵和逼近的敌军步卒,喃喃说了一句“韩猛误我!”后,就灰溜溜地带着身边的少量骑兵飞奔似的逃离了战场。
而战场上,随着蒋义渠将旗的消失,袁军将士的士气再一次暴跌,战场上不明就里、心惊胆战的袁军士卒开始撤退,慢慢地就演变了混乱无序的溃逃。
远在攻打南北城门、围剿出城守卒的眭元进、吕威璜、赵叡等部,在得知主将蒋义渠已经被击败,中军大军全面溃散之后,也个个大惊失色,纷纷下令退兵,他们各自带着所部的兵马逃似的飞快撤离战场,只留下了狼藉一片的人马尸体和无法跟随撤退的众多伤卒。
大获全胜的麹义制止了麾下士卒继续追击的请求,转而下令打扫战场、收兵回城,今日一战,他率军击败了蒋义渠,重新稳固了共县、汲县一带的河内防线,战争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没有必要再去冒险扩大战果。
这只是一场偏师与偏师之间的小战役,真正决定袁、阎两家胜负的大战,在北方,在并州!
···
东郡,白马渡。
曹操驻马在山丘上,身边陪着郭嘉、董昭、许褚、丁斐等亲信文武,而不远处的山下、林后则是大队已经集结起来、整装待发的曹军歩骑。
也不知望了渡口方向的大河多久,曹操这才重新回过神来,他转首看向董昭,问道:
“北岸袁军最近的动向呢?”
“袁绍带走了河北境内的大批精兵强将,北上围攻易京公孙瓒。后来因为阎行军多路猛攻并州,袁绍又分兵救援太原、上党,眼下河北兵马主要集结于西、北两面,魏郡最近的一次兵马调动,也是发兵前往朝歌大营。”
“嗯。”再次确认情报的曹操微微颔首,他淡然说道:
“看来河内袁、阎两军也要打起来了!”
河内郡原本就是袁阎两家鏖兵争夺的一个焦点所在,既然阎行挥军猛攻太原、上党,那不可避免的,两家接壤的河内郡也要陷入战火之中,避实击虚,攻敌之所必救,是阎、袁布局、破局的思路。
同样也是曹操的思路。
董昭轻轻一笑,说道:
“这样正好,就让袁军与关西兵马打去吧,两军鏖兵,转运馈粮,现下可是邺城防御最薄弱的时候!”
曹操闻言也笑了笑,他问道:
“北岸的黎阳渡口,情况怎么样?”
“乐进、史涣两位校尉已经趁虚攻克黎阳,现下正控制着渡口,等待迎接明公的大军渡河北上,而驻守黎阳的袁军士卒都全数投降了。”
“很好。既然渡口已经拿下,那吾等也尽快出发,渡河北上!”
随着曹操的军令下达,整装待发的曹军行伍中号角声开始响起,一队队士卒开始迈动步伐,在大小军吏的指挥下,往着军旗前指的白马渡口方向前行。
曹操等人也拍马掉头下了山坡,看着旌旗如云、矛戟如林的麾下军队,他一手握缰,一手捋着胡须,突然笑道:
“当年孤和袁绍同在河北时,其已坐拥冀州,而孤无立锥之地,其雄心万丈,顾盼自雄,对孤大言曰‘吾南据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众,南向以争天下,庶可以济乎?’”
“孤虽巧言应答,可在气势上终究落了下风。世事难料,如今南北易势,昔日欲‘南向以争天下’的袁本初,焉知今日曹孟德的渡河北上!”
董昭听出了曹操的心声,他连忙笑着恭维道:
“明公奉天伐罪,总揽英才,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东征西讨,所向无不击破。今日渡河北上,讨伐逆贼,河北军民必然望风而降,袁绍虽盛,气数尽矣!”
“此番若得破袁绍,皆汝等文武运筹帷幄、折冲破阵之功也。”
“明公谬赞,若无明公才遒虎变,焉有我等附从骥尾之功。”
“哈哈哈。”曹操抚须大笑,与巧言奉迎的董昭交谈数语,顿显一派君臣相得之乐。
他扬鞭北指,睥睨北方,慷慨豪言笑道:
“大河涤荡,泥沙俱去。时已盛夏,孤当与诸君在邺城青梅煮酒,共览这北国的大好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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